第一章 染血的嫁衣停尸柜的压缩机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彻底陷入沉寂。
林默在绝对的黑暗中睁开眼,消毒水的味道像冰锥扎进鼻腔。他想抬手揉揉眼睛,
却发现四肢被牢牢固定在金属台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皮肤。"醒了?
"女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丝线摩擦般的沙沙质感。林默奋力仰头,
看见盏老式走马灯悬在天花板上,绘着二十四孝图的灯影在惨白的墙壁上缓缓转动,
照亮了周围排列整齐的金属抽屉——这里是医院的太平间。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
自己胸口本该插着那把水果刀的位置,此刻正覆盖着片绣着曼陀罗花纹的纱布,
暗红的血迹透过纱眼渗出,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你是谁?"林默的声音嘶哑干涩,
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穿月白旗袍的女人从阴影中走出,手里把玩着枚银质顶针。
她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柳叶眉下是双古井般幽深的眼眸,发间别着支翡翠步摇,
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却没有半分影子落在地上。"往生绣庄,苏清寒。
"女人在他身边蹲下,指尖划过他胸口的纱布,"你本该在三天前就断气的,左心室破裂,
法医鉴定书写得很清楚。"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记得那把刀,
记得冰冷的刀锋刺穿胸膛的剧痛,记得自己倒在废弃工厂的水泥地上,
看着血珠在地面晕开成花。但他更记得妹妹林晚失踪前,曾在那家工厂打工,
留下过一枚特殊的梅花形绣针。"是你救了我?""不是救。
"苏清寒将顶针按在他的纱布上,林默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同时扎刺,"是交易。你妹妹用她的魂魄,换你十年阳寿。
"走马灯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灯光骤暗。林默看见墙上浮现出无数丝线组成的字迹,
那些血红色的线在空中游走,渐渐织成妹妹的脸:"哥,别找我"。"不可能!
"林默猛地挣扎起来,固定带应声断裂。他低头看向胸口,纱布不知何时已经脱落,
那道致命刀伤竟变成了朵栩栩如生的血色曼陀罗纹身,花瓣边缘还在微微翕动,
像是有生命般。苏清寒站起身,步摇上的翡翠珠子叮咚作响:"跟我来。
"太平间的后门通向条从未见过的回廊,两侧墙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嫁衣,
从凤冠霞帔到西式婚纱应有尽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丝线香,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些都是'客人'订制的往生嫁衣。"苏清寒推开尽头的雕花木门,
"人死后若有执念未了,魂魄便会被引到往生绣庄,用自己的魂魄丝线刺绣嫁衣,
换一个未了的心愿。"门内是间宽敞的绣房,二十四个绣架整齐排列,
每个绣架前都坐着个模糊的人影。她们穿针引线的动作僵硬而机械,
绣出的却不是寻常花纹——林默清楚地看见,第三架上那个穿蓝布衫的女子,
正在用自己的头发做线,在绸缎上绣着"阖家平安"四个字。而最中央的紫檀木绣架上,
赫然摆着件绣到一半的凤冠霞帔。当林默看清那绣绷上的头颅时,
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那是个用白色绢布制成的人形模特,
眉眼口鼻分明就是失踪三年的妹妹林晚!"妹妹!"他冲过去想抱住那个绢人,
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绢人空洞的眼眶里突然渗出黑色丝线,在空中织成排字:"哥,快走,
别碰嫁衣"。"她的魂魄被锁在绣绷里。"苏清寒走到他身后,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三年前你妹妹找到我,说有三个盗墓贼要伤害你,
她愿意用魂魄做交换,求我护你周全。"林默的目光扫过那些绣架,
突然注意到每个模特的脖颈处都挂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
当他看清第二十三个木牌上的名字时,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是三个月前新闻里报道的失踪女大学生!"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林默抓起旁边的剪刀指向苏清寒,"这些失踪的女孩都被你们抓来了?
"剪刀刚碰到苏清寒的旗袍,就化作无数细小的银针散落一地。她抬手摘下步摇,
发间飘出张泛黄的契约:"民国二十六年,往生绣庄遭遇大火,
第九代主人和来取冥婚嫁衣的鬼新郎同归于尽。从那以后,
每任绣庄主人都要收集一百个枉死女子的魂魄,用她们的怨念丝线重绣嫁衣,
才能镇压住鬼新郎的戾气。"绢人突然剧烈颤抖,林默看见妹妹的嘴唇在动,
无声地说着三个字:"别信她"。就在这时,前厅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像是有人推门而入。
苏清寒脸色微变:"有客人来了。你先躲进绣架后面,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声。
"林默躲在紫檀木绣架后,透过缝隙看见个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走进来。他戴着副金丝眼镜,
手里提着个精致的木箱,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苏老板,我订的'凤还巢'嫁衣,
该交货了吧?""王局长说笑了,您要的可是顶级的往生嫁衣,
得用九十九个处子魂魄的丝线才能绣成。"苏清寒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甜腻,
完全不像刚才那个冷漠的女子,"现在才凑齐七十六个,还得再等等。
"王局长将木箱放在桌上,打开箱盖的瞬间,
林默看见里面整齐码着十二颗人头大小的夜明珠,
每颗珠子上都缠绕着细密的血丝:"这是这个月的'灯油',城西那批货我已经处理干净了。
""多谢王局长费心。"苏清寒指尖划过夜明珠,那些血丝突然活跃起来,
在珠面上形成张张痛苦的人脸,"只是最近阳气重的人越来越少,
能引来的魂魄也不如从前多了。"王局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诡异的光芒:"好办。
下个月城东拆迁,我让人留几栋危房,保证能给苏老板凑齐剩下的二十三个处子魂魄。
"林默捂住嘴才没叫出声来。他认出这个王局长——正是负责妹妹失踪案的那个警察!
三年来,他一直假惺惺地安慰自己,说会尽力寻找线索。"对了,
听说太平间最近丢了具男尸?"王局长突然话锋一转,目光扫过绣房门口,
"胸口还有刀伤的那个。"苏清寒的脸色白了几分:"王局长多虑了,绣庄从不收男魂。
"王局长冷笑一声,突然抬手掀翻了最近的绣架。那个穿蓝布衫的女子摔落在地,
身体化作无数丝线,在空中挣扎片刻便消散了:"苏老板最好别耍花样。
鬼新郎的封印再有三个月就失效了,到时候整个城市都会变成人间炼狱。
"林默感到胸口的曼陀罗纹身开始发烫,他低头看见纹身的中心浮现出妹妹的笑脸,
那笑容转瞬即逝,化作一行血字:"哥哥,毁了嫁衣"。第二章 绣针藏魂王局长离开后,
苏清寒瘫坐在绣凳上,嘴角溢出一丝黑血。她从抽屉里取出个青瓷小瓶,
倒出三粒黑色药丸吞下,脸色才稍微恢复些血色:"你都听到了?"林默从绣架后走出,
手里紧攥着片从地上捡起的丝线:"往生嫁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需要处子魂魄?
""是镇压鬼新郎的法器。"苏清寒打开墙角的冰柜,
里面整齐码着数十个贴着标签的玻璃瓶,每个瓶中都漂浮着团模糊的光影,"民国二十六年,
鬼新郎带着阴兵过境,要抢走当时的绣庄主人做冥婚妻子。为了阻止他,
我外婆用往生咒将自己和鬼新郎一同封印在嫁衣里。"她取出其中一瓶递给林默,
瓶中光影渐渐凝聚成妹妹的模样——她穿着高中校服,正在灯下刺绣。
林默看见她绣的是件西装马甲,领口处绣着个小小的"默"字。
"妹妹......"林默的眼泪滴在玻璃瓶上,妹妹的影像突然痛苦地扭曲起来。
"别用阳寿碰它!"苏清寒夺过玻璃瓶放回冰柜,"你每流一滴眼泪,
她的魂魄就会消散一分。你现在的命是她换来的,别浪费!"林默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妹妹哭着打电话说再也不刺绣了。当时他以为是小姑娘闹脾气,现在才明白,
她一定是发现了往生绣庄的秘密。"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她?"林默抓住苏清寒的手腕,
她的皮肤冰冷得像尸体,"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苏清寒甩开他的手,
从绣架上取下枚染血的银针:"用这个刺进王局长的眉心。他是鬼新郎的转世,只有杀了他,
你妹妹的魂魄才能解脱。"银针刚碰到林默的指尖,就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针脚。
他认出这是妹妹的针法——每一针都带着独特的回勾,是当年外婆教她的独门绝技。
"这是妹妹的针......"林默的声音颤抖着,"她真的在这里刺绣?""不仅刺绣,
她还是绣庄最好的绣娘。"苏清寒打开墙角的保险柜,里面整齐码着数十件已经完成的嫁衣,
每件嫁衣的领口都绣着不同的名字,"你妹妹的魂魄丝线有股特殊的暖意,
能让往生嫁衣更加稳固。"林默拿起最上面那件婚纱,
领口处绣着"陈雪"两个字——正是王局长提到的那个失踪女大学生。
婚纱的裙摆处用金线绣着幅小小的校园风景,图书馆前的银杏树下,一男一女相视而笑。
"这些都是她们未了的心愿。"苏清寒的声音柔和了些,"陈雪想和男友拍毕业照,
张婷想参加妹妹的婚礼,李娜......""够了!"林默将婚纱摔在地上,
"用别人的魂魄来满足私欲,和那个王局长有什么区别?"婚纱落地的瞬间突然发光,
金线组成的画面开始动起来——陈雪和男友在图书馆前拥吻,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将他们分开,
男友被推进疾驰的卡车,陈雪则被强行带走。画面最后定格在王局长的脸上,
他手里把玩着枚梅花形绣针。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那枚绣针——和自己在废弃工厂找到的那枚一模一样!"妹妹也是被他抓走的?
"苏清寒点了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份泛黄的报纸:"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十五,
《申报》记载了桩奇案——城西绸缎庄老板的女儿失踪,现场只留下半只绣花鞋。那个女孩,
就是你外婆的妹妹,林家先祖。"报纸上的照片虽然模糊,林默还是认出那正是妹妹的眉眼。
三年前妹妹失踪时,也在现场留下了半只绣花鞋。"这是诅咒?""是宿命。
"苏清寒打开保险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躺着件陈旧的嫁衣,领口处绣着褪色的"林"字,
"当年你先祖偷走嫁衣,导致鬼新郎失控,害死了七十二个无辜百姓。从那以后,
林家每代都会有个女儿成为绣庄的'活祭品'。"林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扶住绣架才勉强站稳:"所以你救我,不是因为妹妹的交易?""交易是真的。
"苏清寒的声音低沉下来,"但我没想到你能活下来。王局长在你心脏里放了追踪器,
只要你死了,他就能找到绣庄的位置。"胸口的曼陀罗纹身突然剧痛,
林默低头看见纹身正在渗出鲜血,那些血液顺着皮肤流淌,
在地上组成个诡异的图案——正是嫁衣上常见的"鸳鸯戏水"纹样。"鬼新郎在召唤你。
"苏清寒从墙上摘下把桃木剑,"今晚子时,他会通过你的血液找到这里。
我们必须在他来之前毁掉嫁衣。"林默接过桃木剑,剑柄入手冰凉,
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怎么毁?""需要三样东西:鬼新郎的头发,处子的眼泪,
还有林家血脉的心头血。"苏清寒指向冰柜,"眼泪和心头血好办,麻烦的是鬼新郎的头发。
"林默想起王局长离开时,地上掉落了根头发。他弯腰捡起那根黑色发丝,
发丝刚碰到指尖就开始发烫:"这个可以吗?"苏清寒的眼睛亮了:"这是转世后的头发,
效果更好!"她迅速从冰柜取出陈雪的玻璃瓶,用银针刺破林默的指尖,将血滴在瓶盖上。
瓶中的光影渐渐清晰,陈雪的魂魄睁开眼睛,
茫然地看着四周:"我......我不是死了吗?""你还有未了的心愿。
"苏清寒将婚纱递给她,"穿上它,去见你男友最后一面。但记住,天亮前必须回来,
否则你的魂魄会魂飞魄散。"陈雪的魂魄穿上婚纱,身体渐渐变得凝实。她走到林默面前,
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如果见到我父母,告诉他们我爱他们。"女孩消失后,
苏清寒从抽屉里取出个银质托盘:"现在需要你的心头血。
"她用银针刺破林默胸口的曼陀罗纹身,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在托盘里凝成朵血红色的花。
"最后一步,处子的眼泪。"苏清寒将血花放在嫁衣上,
"但这里除了......""用我的。"林默突然开口,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滴在血花上,"我妹妹从小就说,我是她见过最单纯的男生。"血花接触到眼泪的瞬间,
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林默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民国二十六年的大火,
外婆抱着嫁衣哭泣的脸,妹妹在绣庄刺绣的背影,
王局长狰狞的笑容......当光芒散去时,那件陈旧的嫁衣已经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