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乖，数到十就不疼了。”手术室里，哥哥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努力扯出一个傻笑：“一、二、三……”这是哥哥为了他的白月光，
第四十七次钻开我的脑袋。我今年18岁，智商却停留在5岁。至少，哥哥是这么认为的。
三年前，我正在医院附近捡垃圾，有人在我身后喊我：“喂，那个小孩。”我回头，
看见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我想扑进他怀里！想叫他哥哥！但他只是冷漠地打量我，
然后问：“包吃包住，每个月三千，要不要？”我激动地点点头。哇，哥哥终于想起我了！
可那三千，并不是哥哥给妹妹的零花钱。而是科学家给实验品的补偿款。1“哥哥，
我疼……”骨钻钻开颅骨的声音，像电锯在锯木头。我实在忍受不了，开始放声大哭。
哥哥乔宴淮摸摸我的头，眼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兴奋：“小鱼最勇敢了，这次一定能成功。
”自从三年前，我懵懵懂懂在协议上一笔一划写下“林小鱼”三个字。
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乖乖躺在手术台上。接受开颅手术。哥哥说，我的大脑很特殊。
我这才想起来，我现在的样子。满脸的疤痕，那是在山里被打的。说话结结巴巴，
那是脑子被打坏了。智商测试只有五岁水平。但我知道，哥哥想要的“成功”，
不是想要把我的大脑修复成正常人。手术进行到第三个小时，我听见门外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是她来了。唐茉茉，哥哥的白月光。她很漂亮，肤白貌美大长腿，是医院院长的独生女。
“乔医生，实验进展如何？”唐茉茉的声音娇滴滴的。哥哥抬起头，
弯弯的眉眼里满是爱意：“这次提取的神经生长因子浓度很高，你的治疗有希望了。
”我喜欢漂亮的人，可我不敢多看唐茉茉一眼。只因三年前，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唐茉茉，
我就忍不住亲近她。“姐姐，你好香呀。”唐茉茉瞪了我一眼：“傻子，离我远一点！
”她嘟起嘴扑进哥哥怀里，娇声道：“宴淮，真的要用她脑子里提取的东西给我治病吗？
会不会害我变傻啊？”“不会的，”哥哥揉了揉她的头顶，耐心哄着，“你是我最爱的人，
我怎么可能害你？”我默默听着，心脏一阵抽痛。哥哥大骗子！他明明说过，
最爱的人是妹妹。要不然，我也不会在十三年前，从人贩子手中救下他。我自己却被抓走，
卖到大山里。哥哥搂着唐茉茉的腰，把她送出去。我呆呆望着他的背影。他穿着白大褂，
依然那么英俊。有限的记忆里，他始终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成绩第一，长相第一，
孩子里的老大，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所有人都喜欢他。哥哥送走了唐茉茉，
折返回来对我说：“茉茉患有罕见的进行性脑白质病变，神经细胞会逐渐死亡，
最后变成植物人。目前医学界没有治疗方法，
但是……”他看着我：“你的大脑分泌的神经生长因子，可能是唯一的希望。”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要找我。哥哥拿出一摞厚厚的纸，让我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我抓着笔，
久久没有动。哥哥皱眉问：“你不会写字？”我摇摇头：“不是的，是我忘了自己的名字。
”哥哥随口说：“那你就叫‘林小鱼’吧。简单，好记。”此刻，躺在手术台上，
我多么希望我真的是一条小鱼。记忆很短，没有回忆。就不会有痛苦。2十三年前，
爸爸妈妈带我和哥哥去新开的游乐园。那天人特别特别多。爸爸妈妈因为该不该给我买票，
而吵起来了。妈妈说：“反正她还小，弓着背就没到收费的线，省点钱不好吗？
”爸爸说：“她已经有独立意识了，你想让她一辈子活在自卑里？”“一个小屁孩儿，
她懂什么？要不是你挣这么少，我至于精打细算吗！”妈妈声音拔高，尖锐刺耳。
爸爸沉默片刻，忽然给了妈妈一巴掌。打得妈妈肚子撞在围栏上，白裙子渐渐染红了。
周围的人惊慌失措。七岁的哥哥拉着五岁的我跑到人少的地方，让我不要怕。
“他们总这样吵架，”哥哥语气里满是无所谓，“等他们吵完了，我们再过去。”我点点头，
都听他的。一辆车从哥哥身后驶过，一只大手伸向哥哥的衣服。我大声喊“哥哥”，
他朝我走了一步，躲过了那只手。车上的人愤恨地盯着我。于是当天，
爸爸妈妈同时失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肚子里的，一个是我。手术结束，我被推回地下室。
三年了，我住在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陪伴我的只有各种医疗仪器。
墙上贴满了我的脑部扫描图，密密麻麻，像某种诡异的壁纸。我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四十七次开颅手术，我的大脑已经千疮百孔。但我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因为我好不容易回到哥哥身边，我想跟他多待一会儿。被人贩子拐走后，我被卖到了大山里。
我逃了十三年，才逃出那个炼狱。可当我满身伤痕地找回来时，爸妈已经车祸去世了。
哥哥成了天才医生，有了新的生活。而我，脑袋被打坏了，真的变成了傻子。不，也不全是。
我还记得哥哥，记得他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但我一直憋着没告诉他，
因为我记不起来我的名字了。假如他问起，我却说不出自己的名字，
哥哥一定会认为我在骗他。所以我就每天每天地想啊想。一边绞尽脑汁地想，一边接受手术，
小心翼翼地留在他身边。哪怕是以一只小白鼠的身份。我也觉得无比幸福。3“小鱼，
吃药了。”护士推门进来。我接过那把五颜六色的药片，乖乖吞下。这些都是试验药物，
副作用很大。我经常吐血、抽搐、失禁。但我从不说疼。“是哥哥发明的药吗？哥哥最厉害！
”我举起手，比了个大拇指。护士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可怜虫。吃完药，我胃里翻涌，
特别想吐。但我硬生生忍住了。“护士姐姐，我没有吐出来哦，能不能奖励我一个小蛋糕？
”护士姐姐不忍心地侧过脸，点了点头。她下班前，真的拿来一块蛋糕，我小心接过，
连连说谢谢。然后抱着蛋糕，偷偷爬出地下室。医院走廊很长，我赤着脚，
一步一步走向哥哥的办公室。虽然我智商很低，还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但是我记得，
今天是哥哥的生日！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唐茉茉的声音：“宴淮，
我给你准备了生日宴，快下班吧。”“茉茉，我说过，我不喜欢过生日。
”哥哥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你还忘不了你那个走失的妹妹吗？都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你到底还要惩罚自己多久！”哥哥的声音冷了下来：“别提她！”“我不想过生日，
是因为这天也是我爸妈的忌日。”唐茉茉没吱声。我紧张地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哥哥继续说：“那个累赘又吵又闹，太贪玩了，在游乐园走丢了。”“害得爸妈到处找她，
最后出车祸死了。”“所以，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我手里的蛋糕掉在地上。
奶油溅了一地，像我的心，碎了一地。原来，哥哥一直都把我当累赘。原来，
哥哥把爸爸妈妈的死怪在我身上。他好像……很恨我。“谁在外面？”门突然被拉开。
唐茉茉看见我，眼中闪过厌恶：“又是你这个傻子！”她一脚踩在蛋糕上：“脏死了，
谁让你上来的？”“生日，乔医生生日……”我指着地上的蛋糕。我虽然傻，但本能地知道，
不能再喊“哥哥”了，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叫他“乔医生”。哥哥走出来，
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皱起眉：“小鱼不乖，怎么能随便跑出来？”“对不起！小鱼错了。
”我低下头，无措地看着光着的脚指头。唐茉茉烦躁地尖叫：“滚回去！看见你就恶心！
”哥哥拉住她：“茉茉，别这样。她只是个傻子。”只是个傻子。
这五个字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我转身跑开，眼泪止不住地流。回到地下室，
我拿出藏在枕头里的日记本。上面有一页，我写了又划，划了又写：哥哥，我不贪玩。
我也不是累赘。我是你的妹妹啊，你说要保护一辈子的妹妹啊。你全都忘了吗？
你真的……恨我吗？最后，这些字都被泪水晕开了。4深夜，我疼得睡不着。
开颅手术的后遗症，头疼欲裂。门突然被推开，哥哥走了进来。他带了一个新蛋糕：“小鱼，
我替茉茉跟你道歉。”我低着头，没说话。他递给我药和水，说：“吃了会好受些。
”我接过药，一口吞下。“疼吗？”“不、不疼。”我摇头。他叹了口气，
坐在床边：“你应该听到我们的对话了。”“我曾经有一个妹妹。”“小时候，
我妹妹也这样。明明疼得要命，还要装坚强。”“有一次她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我问她疼不疼，她说不疼。”“然后转头就哭了。”他说着说着，竟然笑了。
那是我来这里后，第一次见他真心地笑。不是对唐茉茉的温柔笑。不是对同事的客套笑。
是发自内心的，怀念的笑。“哥哥，”我鼓起勇气，“你会想她吗？
”他陷入犹豫：“我不知道。”“可是……”他看着地下室唯一的一盏灯，“我想不想，
都不重要。因为她回不来了。”“也许她还活着呢？”我小心翼翼地说。
他摇头：“不可能的。”“被人贩子带走的孩子，不是被卖到山里当童养媳，
就是被弄残去乞讨。”“以她的性格，宁死也不会屈服。”“所以，她一定死了。
”“死在某个我找不到的地方。”他说完起身要走。我拉住他的衣角：“哥哥，
如、如果她还活着，你会原谅她吗？”他回头，眼神复杂：“我不知道。”“理智告诉我，
那不是她的错。”“可感情上……”他苦笑，“我恨她为什么要那么勇敢。
”“为什么要去救我。”“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门关上了。我抱着被子，哭得泣不成声。
哥哥，对不起。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自私一点。让人贩子带走你。然后我好好活着，
陪在爸妈身边。可是没有如果。屋子里残留着唐茉茉的香水味，还有淡淡的酒气。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他的温柔不是给我的。是给他的实验品的。5手术恢复期，
哥哥允许我白天出去“活动”。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又开始捡垃圾。一个瓶子两毛，
十个瓶子两块。在没跟哥哥重逢以前，两块钱可以买两个馒头，代表两天不会饿肚子啦。
我在垃圾桶和草地里翻找可回收的瓶子。突然听到一声评价。“真恶心。”我抬头，
看见唐茉茉和她的朋友们。她们个个打扮精致，拎着名牌包。“这不是你男友的实验品吗？
”其中一个女孩说。“怎么在捡垃圾？”唐茉茉笑了：“她本来就是垃圾，捡垃圾很正常。
”说着，她把手里的咖啡杯扔在地上：“捡啊。”我弯腰去捡。她一脚踩在我手上。
高跟鞋的鞋跟刺进皮肤，鲜血流出。“对不起，没看见。”她假装惊讶。
她的朋友们哈哈大笑。我咬着牙不吭声。不能叫，不能哭。傻子是不知道疼的。“真没意思。
”唐茉茉移开脚，“走吧。”她们走后，我用病号服擦掉伤口上的血。继续捡瓶子。
妞妞的药费还差三百块。我得加油。哥哥每个月给我的三千块，我一分都没花。
因为我在资助五个孩子。都是医院收治的孤儿，没钱治病。“小鱼姐姐！
”六岁的妞妞跑过来抱住我，我慌乱把受伤的手往身后藏。妞妞有先天性心脏病，
父母付不起手术费就跑了。“妞妞乖。”我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
又塞给她一块干净纸巾包着的巧克力。那是昨天晚上哥哥给我带的小蛋糕上的装饰。
我惦记着这几个可怜的孩子，没舍得吃。“姐姐，你的头怎么了？”她看着我头上的纱布。
我笑着回答：“姐姐在变聪明。”“那姐姐变聪明了，还会理我吗？”“当然会。”“拉钩！
”“拉钩。”妞妞被护士找回去了，我也转身往回走。一路上，不少人看见我染红的右手，
却没有人想要帮忙。哥哥和一群医院领导们穿着深色正装，从楼上下来。擦身而过的瞬间，
挺拔英俊的哥哥似乎给了我一个眼神。他身边有人认出我，小声问哥哥：“乔医生，
要不要叫人给小鱼处理一下伤？”哥哥目不斜视：“不需要，她恢复能力很强。”是啊，
我恢复能力很强。强到可以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开颅。强到可以一辈子被亲哥哥漠视。
回到地下室，我翻出一个铁盒。里面装着我这三年攒的所有“宝贝”：一颗哥哥给的糖，
舍不得吃，已经化了。一支没墨的笔，是他用过扔掉的。一张照片，
是我偷偷从宣传栏抠下来的他的半身照。还有一个破旧的发卡。那是我七岁时，
哥哥送我的生日礼物。“小鱼要永远做哥哥的小公主。”这是他说的。我把发卡戴在头上，
对着墙上的玻璃照了照。头上全是手术留下的疤痕，像一张撕碎又拼凑的地图。
哪里还有什么小公主。只有一个被遗忘的试验品。6那天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