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最后一门英语的铃声敲到第三下时，
林小满的笔尖在答题卡“respect”这个选项上悬了三秒。
窗外的蝉鸣像被晒化的沥青，黏糊糊地裹着六月的热浪涌进教室，
后排男生偷偷掰断铅笔的脆响，混着监考老师的皮鞋声，在寂静的考场里格外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把笔尖重重按在答题卡上——这道题的分数不重要，重要的是，铃声落了，
她们就能去西坡的那个洞了。五个女生的“探险约定”，
是在中考前两周的晚自习后定下来的。那天林小满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
路过操场角落的双杠区，
雅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真的不敢……阿婆说那洞里有小孩的手抓脚踝……”“你就是胆小！
”李梅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冲劲，“咱们班男生上周还说要去呢，结果还不是没敢？
咱们要是去了，拍点照片回来，看他们还敢不敢说咱们女生没用。”林小满停下脚步，
看见月光下，赵晓雅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李梅叉着腰，校服外套搭在肩上，
头发被风吹得乱飞；王萌萌蹲在双杠下，手里翻着一本旧笔记本，
书页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山洞；陈瑶则举着手机，屏幕亮着，
正在刷本地论坛里“西坡白骨洞”的帖子。“小满也来了？”陈瑶抬头看见她，
赶紧把手机递过来，“你看这个，有人说十年前有个护林员进去，出来就疯了，
嘴里一直喊‘别抢我的糖’。”林小满凑过去看，帖子下面的评论翻了几十页，
有人说洞里的白骨是抗战时的士兵，有人说是民国闹瘟疫时的孤儿，
还有人说见过洞口飘着白影，像穿旗袍的女人。王萌萌这时突然开口：“我爷爷说，
他年轻的时候去西坡砍柴，听见洞里有哭声，像好多小孩在哭，他吓得连柴刀都扔了。
”那天晚上，五个女生蹲在双杠下，把各自听来的传说拼凑在一起，像搭积木似的，
搭出了一个充满未知与刺激的“白骨洞”。李梅拍板决定，中考一结束就去探险，
赵晓雅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被“证明自己不胆小”的念头说服，
王萌萌则想去找找爷爷说的“哭声来源”，陈瑶要拍vlog，林小满——她其实是想看看，
那些传说里的白骨，是不是真的像爷爷相册里的老照片那样，藏着什么没说出口的故事。
林小满的爷爷是个老兵，腿上留着抗战时的弹伤，每到阴雨天就疼得直皱眉。
爷爷的床头柜里锁着一本相册，里面有张泛黄的照片：几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站在山洞前，
手里举着枪，洞口的藤蔓像绿蛇似的缠在岩壁上。林小满问过爷爷这是哪里，
爷爷只摸了摸她的头，说：“是个该记着的地方。”出发那天是六月十六，阴得厉害。
林小满五点就醒了，听见厨房传来“滋滋”的烙饼声。妈妈把最后一张玉米饼装进油纸袋，
又往她书包里塞了瓶凉白开和一包创可贴：“去萌萌家复习别太晚，山里凉，
记得把外套穿上。”林小满“嗯”了一声，
把爷爷的旧弹壳偷偷放进裤兜——那是爷爷去年生日时给她的，铜制的，
上面有个小小的弹孔，爷爷说这是当年从敌人枪里打出来的，“能镇邪”。
她不敢告诉妈妈要去山洞，妈妈胆子小，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把她锁在家里。
约定的地点在镇西头的加油站，六点半的时候，五个人陆续到齐。
李梅骑着一辆红色的山地车，车筐里装着三个手电筒、一包蜡烛和一把折叠刀，
她把刀举起来晃了晃：“以防万一，要是遇到野狗，还能吓唬吓唬。
”赵晓雅穿了件粉色的外套，书包上挂着个毛绒兔子挂件，
她把一个红色的护身符塞进林小满手里：“这是我奶奶去庙里求的，给你一个，
咱们俩都平安。”林小满把护身符挂在手腕上，又把弹壳拿出来，
分给每个人摸了摸：“我爷爷的，能保平安。”陈瑶背着个黑色的双肩包，
里面装着手机三脚架和充电宝，她举着手机对着镜头说：“哈喽大家好，
今天我们要去探索西坡的神秘白骨洞，据说里面有……”话还没说完，
就被李梅打断：“别拍了，赶紧走，一会儿下雨了。”王萌萌则带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封面上写着“西坡山洞记录”，里面画着从茶馆听来的山洞路线图，
她指着图上的红点说：“阿婆说，从加油站往南走，过了三道弯，看到一棵歪脖子松树，
就快到了。”五个人骑着车，沿着柏油路往南走。镇子边缘的房子越来越少，
渐渐变成了农田，金黄的麦子已经收割完，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风一吹，扬起阵阵尘土。
骑了大概二十分钟，柏油路变成了碎石路，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像是有人在耳边磨牙。“你们听，这声音好吓人。”赵晓雅紧紧跟在林小满后面，
声音有点发颤。她的山地车后座绑着个小背包，里面装着她的毛绒兔子，刚才过弯的时候，
背包晃了一下，兔子的耳朵露了出来，在风里飘着。“怕啥，就是石头响。
”李梅骑在最前面，回头冲她们喊，“再骑半小时，就能到歪脖子松树了。”风越来越大，
吹得路边的野草“哗啦哗啦”响，像是有人在草丛里走动。林小满抬头看了看天，
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塌下来似的，远处的山被雾裹着，只露出一点模糊的轮廓，
像一头卧着的巨兽。“我爷爷说，这山里以前有狼。”王萌萌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很轻，
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不过现在没有了，都被赶走了。”“那太好了，我最怕狼了。
”赵晓雅松了口气，可刚说完，就听见草丛里传来“嗖”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跑过。
她吓得赶紧捏住刹车，差点摔下去：“有……有东西！”几个人都停了下来，
李梅从车筐里拿出折叠刀，小心翼翼地往草丛里看：“别怕，可能是兔子。
”她往前走了几步，拨开草丛，只见一只灰色的兔子从里面窜出来，往山里跑了。“你看，
就是兔子。”李梅笑着把刀收起来，“胆小鬼，下次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赵晓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新骑上车。可林小满却注意到，刚才兔子跑过的地方，
有一根小小的骨头，大概只有手指那么长，像是某种小动物的肋骨。她弯腰把骨头捡起来，
放在手里看了看，骨头很轻，表面有点粗糙，像是被雨水冲刷过很久。“这是什么骨头？
”林小满把骨头递给王萌萌，王萌萌翻了翻笔记本，里面有一页画着各种骨头的图案，
她对比了一下，说：“应该是兔子的，你看，这里有个小凸起，和兔子肋骨的特征一样。
”林小满把骨头扔回草丛，心里却有点发慌。她想起爷爷说过，山里的动物骨头，
一般不会随便露在外面，要么被野兽叼走，要么被泥土埋了，这根骨头暴露在草丛里，
总觉得有点奇怪。又骑了大概四十分钟，前面终于出现了一棵歪脖子松树。
松树的树干向路边倾斜，树枝垂到地上，像是在招手。树下有一条小路，被野草掩盖着，
只露出一点泥土的颜色，显然很少有人走。“就是这儿了！”李梅停下车，指着小路深处，
“阿婆说，顺着这条路走十分钟，就能到洞口了。”几个人推着自行车，沿着小路往山里走。
小路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两边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叶子上的锯齿刮在衣服上，
发出“沙沙”的声音。林小满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手电筒，时不时照一下前面的路，
生怕踩到什么东西。走了大概五分钟，空气里突然多了一股味道——不是野草的清香，
也不是泥土的腥气，而是一种淡淡的、像是腐烂树叶混着铁锈的味道。赵晓雅捂住鼻子，
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味道啊，好难闻。”“不知道，可能是山里的腐叶吧。”李梅说着，
加快了脚步。又走了几分钟，前面的野草突然变得稀疏起来，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洞口被藤蔓缠着，像是一张半合的嘴，藤蔓的叶子是深绿色的，上面还挂着水珠，
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洞口大概有两米高，一米宽，能容两个人并排走进去，
岩壁上长满了苔藓，摸上去滑溜溜的，还带着刺骨的凉。“这就是……白骨洞？
”陈瑶举着手机，镜头对着洞口，手有点抖。屏幕上的洞口黑乎乎的，像是一个无底洞，
能把人的目光吸进去。风从洞里吹出来，带着一股更浓的腥气，吹在脸上，
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赵晓雅紧紧抓着林小满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她的肉里：“小满，
我……我有点害怕，咱们要不回去吧？”“怕什么，都到这儿了。
”李梅从车筐里拿出手电筒，按下开关，光束往洞里照了照。只见洞口往里走几米，
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光束像是被黑洞吸走了似的，连一点反光都没有。“谁先进去？
”没人说话。王萌萌低头看着笔记本，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像是在犹豫。
陈瑶把手机三脚架放在地上，调整着角度，可镜头对着洞口，却怎么也不敢按下录制键。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从李梅手里拿过手电筒：“我走前面。”她想起爷爷的弹壳还在裤兜里，
摸了摸，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点。她举着手电筒，先往洞里迈了一步。脚刚落地，
就听见“咔嚓”一声，像是踩碎了什么东西。林小满的心猛地一跳，
赶紧把光束往下移——是一块干枯的树枝，被她踩成了两段，断面处还留着褐色的年轮。
“没事，就是树枝。”林小满回头对她们说，可声音却有点发紧。洞里比外面冷很多，
空气里的腥气更浓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腐烂。赵晓雅第二个进来，
紧紧跟在林小满后面，几乎要贴到她的背上。她的呼吸很急促，热气喷在林小满的后颈上，
让林小满觉得有点痒，又有点怕。李梅、王萌萌和陈瑶也陆续走进来，
五个手电筒的光束在洞里晃来晃去，照亮了周围的岩壁。岩壁上有很多凹陷，
有的像人的手掌，有的像张开的嘴，还有的像一双双眼睛，在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林小满注意到，岩壁上还有一些模糊的刻痕，像是用刀划出来的，有的是横线，有的是圆圈，
还有一个刻痕像是个“人”字，只是笔画歪歪扭扭的，看不清楚。“你们看，这墙上有刻痕。
”林小满用手电筒照着刻痕，对她们说。王萌萌凑过来，仔细看了看，
又翻了翻笔记本：“阿婆说，以前有人在洞里躲雨，可能是他们刻的。
”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刻痕，突然“呀”了一声，赶紧缩回来：“好凉！
”洞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林小满感觉自己的手指都有点僵了。她们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什么东西。走了大概十几米，洞突然变宽了些，像是一个小厅，
地面也变得平坦了些。林小满的脚突然踢到了一个硬东西，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把光束往下移——那一瞬间，林小满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住了。手电筒的光下，是一颗头骨。
眼窝是空的，黑洞洞的，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坑，正对着她看。头骨的牙齿残缺不全，
有的牙齿上还沾着褐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头骨的边缘有一道裂痕，
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后脑勺，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头骨旁边，还散落着几根骨头，
粗的是腿骨，上面有明显的凹陷，像是被枪托砸过；细的像孩童的手臂，轻轻一碰，
就发出“哗啦”的响声，像是骨头要碎了。“啊！”赵晓雅的尖叫瞬间刺破了洞中的寂静，
她猛地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李梅，两个人差点一起摔倒。李梅手里的手电筒掉在地上，
光束对着天花板，照亮了洞顶的钟乳石，那些钟乳石像倒垂的牙齿，在光线下泛着冷白的光。
林小满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手电筒的光束晃得厉害，她看见周围的地上、岩壁的凹陷处，
全是骨头。有的骨头堆在一起，像一座小山，上面盖着厚厚的灰尘，
只露出一点白色的边；有的散落在地上，被人踩过，碎成了小块；还有的骨头卡在岩缝里，
只露出一个头，像是在往外爬。有一颗小小的头骨，大概只有拳头那么大，应该是个婴儿的。
眼窝旁边还沾着点红色的泥土，像是没干的血，头骨的下方，还压着一块小小的布片，
是粉色的，布料很软，像是婴儿的襁褓。林小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
疼得厉害——她想起了邻居家的小婴儿，每次哭的时候，妈妈都会抱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