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是从凌晨三点开始下的。林深被手机屏幕的光刺醒时,指尖还残留着方向盘的凉意。
副驾座位上扔着那件被雨水浸得半湿的羊绒大衣,是苏晚的,
袖口沾着半片干枯的玫瑰花瓣——他昨天特意去城郊花田掐的,想给她个惊喜。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背景是酒店走廊的地毯,深棕底色上织着繁复的暗纹,林深认得。
上个月他陪苏晚参加行业峰会,住的就是这家酒店,
她当时还笑着说这地毯像极了他书房里那块老波斯毯。照片中央是两只交叠的手,
女人的手腕上戴着他送的那只银质手镯,刻着极小的“晚”字,
此刻正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那只手的无名指上,
戴着枚林深也眼熟的戒指——是周延的,他们大学时同寝室的老三。
雨砸在车窗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像无数根针在扎着什么。林深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久到手机自动暗下去,他才发现自己在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像破旧的风箱。
他想起三小时前,苏晚在电话里说“今晚项目组聚餐,可能要通宵”,
声音里带着惯常的娇憨,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搔过心尖。他当时还叮嘱她别喝太多酒,
记得叫代驾。车窗外的霓虹透过雨幕渗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林深发动车子,
没有开回家,而是绕着城市兜圈。路过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窗子里亮着暖黄的灯,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年轻情侣,男生正笨拙地给女生擦嘴角的奶油,像极了当年的他们。
苏晚那时总说他木讷,连剥虾都要学半天。可她不知道,他为了练剥虾,
在家对着一盆活虾练了整整三个晚上,被虾钳夹得满手红痕。
他以为这些笨拙的温柔能攒成永远,却原来,连她一句“聚餐”都是假的。天快亮时,
雨小了些。林深把车停在小区楼下,看着自家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知道,
苏晚不在里面。他没有上楼,就坐在车里等。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车厢里很快弥漫着呛人的味道。直到晨光刺破云层,
他才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SUV缓缓驶来,停在不远处。周延先下车,绕到副驾打开车门,
苏晚低着头走下来,头发有些凌乱,外套披在肩上,
露出里面那件林深上周才给她买的真丝衬衫。周延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
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苏晚没有躲,只是抬头说了句什么,
脸上带着林深从未见过的、略带羞赧的笑意。林深推开车门,脚下的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走得很慢,像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扯着骨头疼。苏晚和周延同时转头看他,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苏晚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周延倒还算镇定,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往苏晚身前站了站。“回来了。
”林深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他看着苏晚,
目光掠过她衬衫领口那枚若隐若现的吻痕,像被烫了一下,迅速移开。“林深,
你听我解释……”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想上前拉他的手,却被他避开了。“解释什么?
”林深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解释你们在酒店走廊里手牵手,
还是解释你昨晚说的‘通宵聚餐’,其实是和我最好的兄弟在一起?
”周延的脸色沉了沉:“林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激动。”“我激动?
”林深猛地转头看向他,眼眶红得吓人,“周延,我把你当兄弟,我结婚时你是伴郎,
我儿子满月酒你喝到断片,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周延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别开脸,
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林深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你们做的事?”苏晚突然哭出声:“是我的错,林深,都是我的错,
你别怪周延,是我主动的……”“主动的?”林深的目光又落回她身上,
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苏晚,我们认识八年,结婚五年,你告诉我,
你主动和他走在一起,多久了?”苏晚的哭声顿住,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答案。
那沉默像一把钝刀,在林深心上反复切割。他终于看清了,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苏晚越来越频繁的晚归,手机总是调成静音,
她身上偶尔出现的陌生香水味,周延来家里时两人之间不自然的闪躲……原来不是他多心,
是他太蠢,蠢到把谎言当成了安稳。“不必说了。”林深转身,背影挺得笔直,
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我先搬出去住。”他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径直上了车。
发动引擎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苏晚瘫坐在地上,周延蹲在她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阳光正好照在他们身上,却显得无比刺眼。车子驶出小区,林深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连方向盘都快握不住了。二林深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公寓,一室一厅,简单得像个旅馆。
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工作,每天最早到,最晚走,仿佛只有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
才能不去想那些烂事。苏晚每天都给他发信息,打电话,一开始是道歉,后来是哭诉,
再后来,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一条没回,一个没接。手机里她的号码被他设成了静音,
可每次屏幕亮起,他的心还是会像被针扎一样疼。周延找过他一次,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往常一样从容,只是眼底带着些红血丝。“林深,
我们谈谈。”周延把一杯美式推到他面前。林深没动,只是看着窗外:“没什么好谈的。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周延的声音低沉,“但我和苏晚是认真的。我们……”“闭嘴。
”林深猛地打断他,眼神冷得像冰,“我不想听你们的狗屁爱情,
更不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苟合在一起的。周延,从你做出那种事的那天起,我们就不是兄弟了。
”周延的脸色白了白,攥紧了手里的杯子:“我知道你恨我,但苏晚她……她过得不开心。
你总是忙着工作,忽略她的感受,她……”“所以这就是她出轨的理由?”林深笑了,
带着浓浓的嘲讽,“周延,你真让我恶心。你不仅抢了兄弟的老婆,还要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延:“我告诉你,我林深是对不起她,我或许不够浪漫,
不够体贴,但我从未想过要背叛她。倒是你们,一个是我掏心掏肺的兄弟,
一个是我爱入骨髓的妻子,你们联手给了我最狠的一刀。”“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
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说完,林深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还在流淌,却怎么也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里的难堪和恨意。
苏晚见联系不上林深,开始去公司堵他。那天他刚开完会出来,就看到她站在走廊尽头,
穿着一件米色风衣,眼眶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同事们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带着好奇和探究。林深皱了皱眉,拉着她进了楼梯间。“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甩开她的手,
语气冰冷。“林深,我们回家好不好?”苏晚抓住他的胳膊,眼泪掉了下来,“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机会?”林深看着她,
眼神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苏晚,有些事,做错了就没有机会了。就像镜子碎了,
粘得再牢,裂痕也永远都在。”“我可以等,”苏晚哭着说,“多久我都等,
只要你肯原谅我……”“不必了。”林深抽回自己的胳膊,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我们离婚吧。”苏晚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大大的,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我说,离婚。”林深一字一顿地说,
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成全你和周延。”“不!我不要离婚!
”苏晚突然激动起来,死死地抱住他,“林深,我爱你啊!我只是一时糊涂,我爱的是你啊!
”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温热的,却让他觉得无比寒冷。他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
她也是这样抱着他,说要永远和他在一起。那时的誓言多动听,现在就有多讽刺。
林深用力推开她,声音冷得像寒冬的风:“你的爱太廉价了,我要不起。”他转身离开,
任凭苏晚在身后哭着喊他的名字,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楼梯间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的寂静而熄灭,黑暗中,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一片一片,碎得彻底。离婚协议寄到苏晚手里时,她没有签。她开始变着法子接近林深,
去他父母家哭诉,去他租的公寓楼下等他,甚至带着他们五岁的儿子林念来找他。
那天林念穿着小恐龙外套,怯生生地拉着苏晚的衣角,看到林深时,眼睛一亮,
挣脱苏晚的手跑过来:“爸爸!”林深的心猛地一软,蹲下身抱住儿子,
声音放柔了许多:“念念,想爸爸了吗?”“想!”林念搂着他的脖子,小奶音糯糯的,
“妈妈说爸爸生气了,不肯回家。爸爸,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念念会听话的。
”林深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孩子。他没能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