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嗡”地震动那一下,我的眼皮也跟着狠狠一跳。
项目组的死亡线上,我正对着电脑里一坨狗屎般的方案焦头烂额,策划部那个新来的实习生站在我桌边,泫然欲泣。
“姜姐,陆总……陆总把方案又打回来了。”
“知道了。”我头也没抬,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像在渡劫。
陆司砚,我的顶头上司,这家公司的顶梁柱,以及,我的死对头。一个能用眼神把我凌迟三百遍的男人。
从大学那场该死的设计赛开始,这家伙就像我命里的瘟神,走哪跟哪。我做什么他都得插一脚,还非要压我一头。现在好了,他成了收购方派来的空降总裁,我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
新仇旧恨,罄竹难书。
实习生还在旁边抽抽搭搭,我烦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摸过手机想给林哲发条消息。
林哲,我的“周末男友”,一段各取所需的关系,我正准备今晚做了断。
我单手盲打,凭着肌肉记忆输入那句烂熟于心的话:
今晚老地方?
发完顺手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继续改方案。
三秒后,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么快?林哲今天挺闲啊。
我没理,直到把方案最后一句话敲完,才端起旁边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口,慢悠悠地拿起手机。
点开屏幕,消息框里躺着的回复,却让我那口冷咖啡直接呛进了气管。
发信人不是林哲。
是那个备注为“阴间阎王”的头像——陆司砚。
而他的回复,言简意赅,却字字诛心:
我办公室,洗干净等我。
我“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朝我看来,包括那个刚被我骂哭的实习生,此刻正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我完了。
我的大脑宕机了整整一分钟,随后开始疯狂倒带。
是刚刚实习生说“陆总”的时候,我正在想陆司硯这个王八蛋,然后切到微信界面,第一个就是他的头像……
所以,我,把约林哲的暧昧消息,发给了我的死对头兼顶头大老板?
他还回了?!
回的还是这种虎狼之词?!
一股凉意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社死现场了,这是大型职场谋杀现场。陆司砚那个睚眦必报的男人,绝对会借此机会把我钉在耻辱柱上,再浇上一桶滚烫的沥青。
我拿着手机,手指抖得像帕金森。
撤回?已经超过两分钟了。
解释?怎么解释?说“陆总对不起我发错了,我其实是想约别人开房”?这听起来比“我想约你开房”还要离谱。
装死?他可是陆司砚,我不去找他,他会用一百种方法让我自己爬到他面前。
就在我天人交战之际,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尖锐的铃声像催命符。
我颤巍-巍地接起来。
电话那头,是陆司砚那把淬了冰的嗓音,低沉,磁性,此刻却像死神的镰刀。
“姜窈。”
“……陆总。”
“我的时间,很宝贵。”他说,“给你五分钟。”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我握着听筒,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五分钟后,我视死如归地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这扇厚重的黑胡桃木门,此刻在我眼里,就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我做了三次深呼吸,抬手敲门。
“进。”
我推开门,一股冷冽的雪松香扑面而来,这是陆司砚身上惯有的味道,清冷,强势,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他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低头看着文件,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听到动静,他没抬头,只是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门关上。”
我反手把门关上,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是要关门打狗了。
我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走到他办公桌前。
“陆总,关于……关于那条消息,是个误会。”我语速飞快,试图在他开口前抢占先机,“我本来是想发给我一个朋友,我们约好今晚讨论一个……一个慈善项目!对,慈善!‘老地方’是我们常去的那个流浪猫救助站,‘洗干净’是说要把猫舍打扫干净……哈哈,您看这事闹的……”
我说得口干舌燥,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整个办公室,只有我尴尬的声音在回荡。
终于,他翻过了文件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他合上文件,摘下眼镜,随手扔在桌上。
没了镜片的遮挡,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看了过来,像鹰,精准地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编完了?”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后背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一步步向我走来。他很高,一米八八的身高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我只能被迫地一步步后退。
“慈善项目?”他走到我面前,微微俯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姜经理,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了?”
“我记得,大学那次设计赛,你为了赢,可是连流浪猫的设计元素都用上了。”
他又提那件事!我心里火“噌”地就上来了。
“陆司砚你讲点道理!那次明明是你……”
“是我什么?”他打断我,又往前逼近一步。
我后背抵上了冰冷的门板,退无可退。
他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完全困在他的胸膛和门之间。那股雪松的味道,混着他身上滚烫的体温,将我密不透风地包裹住。
“姜窈。”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上,“你的这位‘朋友’,知道你这么不专心吗?”
“一边想着他,一边……把消息发给我。”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沙哑。
我的心跳,彻底乱了。
这不是在谈公事,这甚至不是在羞辱我。
这是一种……属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极致的拉扯和暧昧。
“我……”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给你两个选择。”他用指尖,轻轻勾起我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轻嗅。
“一,现在就滚出去,然后把我发给你的那句话,当成一个幻觉。”
“二……”
他顿了顿,目光下移,落在我微微颤抖的嘴唇上,眼底,闪过一丝暗色的火苗。
“留下来,把这个‘误会’,变成事实。”
我承认,在那一瞬间,我怂了。
陆司砚那双眼睛,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能把人的魂都吸进去。他身上那种雄性荷尔蒙爆棚的气息,更是让我双腿发软。
“我……我选一。”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识时务者为俊杰,跟阎王硬碰硬,我还没活够。
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直起身,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冷若冰霜的模样。
“很好。”他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袖扣,淡淡地说,“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我如蒙大赦,逃也似的拉开门,冲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工位,我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浑身虚脱。
同事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假装没看见,一头扎进了方案里。
可脑子里,全是陆司砚最后那个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羞辱,没有愤怒,反而带着一丝……玩味和势在必得。
他好像,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而我,就是那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Я的可怜老鼠。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果然不好过。
陆司砚像是开启了“阴魂不散”模式。
他会以各种鸡毛蒜皮的理由,把我叫到他办公室。
“姜经理,这个方案的字体,我觉得还可以再大0.5磅。”
“姜经理,我办公室的咖啡机坏了,你去帮我手冲一杯。”
“姜经理,楼下的盆栽,叶子黄了,你去处理一下。”
我忍。
为了我的饭碗,为了我的年终奖,我把“忍者神龟”四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最过分的是,他开始频繁地,在下班时间给我打电话。
电话内容,永远是公事,但时间点,却一次比一次暧昧。
晚上十点,我刚洗完澡,敷着面膜。
“姜窈,明天早上开会要用的PPT,你再检查一遍,发我邮箱。”
凌晨一点,我睡得正香。
“我刚看了你发的PPT,第十页的那个数据,有问题。你现在,马上改。”
我快疯了。
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监控。
这天晚上,我跟闺蜜苏悦在外面吃饭,吐槽我这非人的生活。
苏悦听完,一脸凝重地放下筷子。
“窈窈,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你想啊,陆司砚是什么人?他要想整你,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公司待不下去。犯得着用这种……小学生追女生的方式吗?”
我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
“他八成,是看上你了。”苏悦一语道破天机。
我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是我死对头!我们俩上辈子是刨了他家祖坟的关系!”
“那可不一定。”苏悦挑了挑眉,“恨的另一面,就是爱。相爱相杀,多带感。”
我被她这番理论,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司砚,喜欢我?
这比地球明天就爆炸,还要惊悚。
正说着,我的手机又响了。
屏幕上,“阴间阎王”四个字,闪得我眼睛疼。
我认命地接起来。
“在哪?”陆司砚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
“在……在外面吃饭。”
“和谁?”
“我朋友。”
他凭什么管我跟谁吃饭?我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说。
“地址发我。”
“啊?”
“我让你,把地址发我。”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陆总,我已经下班了,这是我的私人时间……”
“姜窈,”他打断我,“你们项目组申请的那笔预算,我还压着没批。”
赤裸裸的威胁。
我咬牙切齿地,把地址发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我们吃饭的这家路边大排档门口。
西装革履的陆司砚,从车上下来,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悦张大了嘴,捅了捅我:“卧槽,窈窈,你这死对头……长得还真他妈的帅。”
帅是帅,但也是真的狗。
陆司砚径直走到我们桌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麻辣小龙虾和烤串,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你就吃这些?”他看向我。
“陆总日理万机,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食物。”我阴阳怪气地说。
他没理我,而是看向苏悦,微微颔首。
“你好。”
“你好你好,陆总。”苏悦立刻换上了一副花痴脸。
“姜窈给你添麻烦了。”他说。
那语气,自然得,仿佛他是我男朋友一样。
我差点被一口啤酒呛死。
“不麻烦不麻烦。”苏悦摆着手,冲我挤眉弄眼。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林哲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一边,接了起来。
“窈窈,你这几天怎么都不理我?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林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我……我这几天有点忙。”
“那今晚……老地方?”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陆司砚正看着我,那双黑色的眸子,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沉。
他的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金属的外壳,在他指尖,一开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像某种,危险的信号。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不了。”我对着电话说,“林哲,我们……以后还是别联系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回到座位上,我发现,气氛更冷了。
苏悦正襟危坐,连小龙虾都不敢剥了。
陆司砚依旧在玩那个打火机,只是,频率更快了。
“处理完了?”他抬起眼,看着我。
“嗯。”
“他是谁?”
“一个……朋友。”
“哦?”他拖长了尾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是那个,让你想去流浪猫救助站,做慈善的朋友?”
我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这家伙,记仇,还翻旧账。
“陆总,您到底想干什么?”我破罐子破摔了。
“不想干什么。”他把打火机收起来,站起身,“跟我走。”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没给我拒绝的机会,直接拉起我的手腕,就把我往他车上拽。
苏-悦在后面,冲我比了个“加油”的口型。
我被他塞进了副驾驶。
车子发动,汇入了城市的车流。
我看着窗外,心里,七上八下。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我只知道,今晚,我可能,真的要……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