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宫烬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北风卷着雪沫子抽打着冷宫破败的窗棂。
沈清玥蜷在角落里，身下是潮湿发霉的稻草。寒气像毒蛇，从骨头缝里往里钻。她咳了两声，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裹在貂皮大氅里，
由宫女扶着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是沈清瑶，她同父异母的庶妹，如今瑞王府最得宠的侧妃。
“姐姐，这地方可真难找。”沈清瑶用锦帕掩住口鼻，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得意，“明日祭灶，
妹妹特意来给姐姐送些吃的。”宫女将一个食盒放在地上，里面是一碟精致的梅花糕，
还有一小壶酒。“王爷念及旧情，特赐姐姐上路。”沈清瑶的声音甜得发腻，“这鹤顶红，
可是好东西。”沈清玥抬起头，乱发下，一双眼睛枯槁得如同死灰。
她看着这个她曾百般呵护的妹妹，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将她和她的母亲接入府中，
如何在她“天真无邪”的恳求下，将母亲留给她的嫁妆铺子交给她打理。“为什么？
”沈清玥的声音嘶哑干涩。沈清瑶蹲下身，凑近她耳边：“从你母亲占着我母亲的正妻之位，
从你占着沈家嫡女的风光开始，你就该知道会有今天！”“你以为王爷真的爱你？他娶你，
不过是为了父亲在朝中的势力。如今父亲获罪流放，沈家树倒猢狲散，你还有什么用？
”沈清瑶像是想起什么，笑容愈发恶毒：“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王爷心里，
一直有个求而不得的人，是已故的安国公府大小姐林微澜。你偶尔安静垂眸的样子，
有那么一点点像她呢。可惜啊，你连个替身都算不上，只是个用完即弃的棋子。”每一个字，
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沈清玥的心口。家族覆灭，夫君背叛，姐妹构陷……原来她的一生，
从始至终都是一场笑话。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她冰冷的躯壳下汹涌奔腾。
她死死盯着沈清瑶，那目光让沈清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沈清瑶，
萧景琰……”沈清玥一字一顿，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若有来世，我定要饮汝之血，
啖汝之肉，让你们永堕阿鼻地狱！”说完，她抓起毒酒，仰头一饮而尽。
剧烈的绞痛瞬间席卷全身。在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刻，她仿佛听到沈清瑶惊慌的尖叫声，
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新年钟声……第二章 故人归头痛欲裂。沈清玥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睛。熟悉的缠枝海棠帐顶，空气中弥漫着梨花香薰的味道。
她冲到她母亲留给她的菱花镜前。镜中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眉眼精致，肌肤莹润。
正是她十六岁那年，刚刚及笄不久的模样。她用力掐了一下手臂，清晰的痛感传来。不是梦。
狂喜和巨大的恨意同时攫住了她。老天有眼！“小姐，您醒了？”丫鬟碧桃端着水盆进来，
“您都昏睡大半天了。都怪二小姐，非要拉着您去池塘边喂鱼，害您失足落水……”沈清瑶！
沈清玥眼底寒光一闪。是了，十六岁这年春天，沈清瑶“失手”将她推入池塘。前世，
她还以为这只是无心之失。如今想来，那池水冰冷刺骨的滋味，和冷宫那杯毒酒的绞痛，
何其相似！“碧桃，”沈清玥开口，声音冷静，“更衣，我要去见父亲。”沈府书房内，
沈清玥跪在首辅沈文渊面前。“父亲，女儿落水，并非意外。”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坚定，
“是清瑶妹妹从背后推了我。”沈文渊皱眉：“清玥，此话当真？
清瑶一向乖巧……”“女儿险些丧命，何苦诬陷妹妹？”沈清玥语气带着悲凉，
“父亲若不信，可唤当日经过花园的两个婆子来问话。再者，清瑶当时站的位置，
根本不可能‘失手’将女儿撞入水中。”她言辞清晰，逻辑分明，
与往日温婉柔顺的模样判若两人。沈文渊沉吟片刻，派人查问。果然，
一个婆子支支吾吾地承认，远远看到二小姐伸手推了大小姐。“将这个逆女叫来！
”沈文渊怒道。沈清瑶被带来时，哭得梨花带雨：“父亲明鉴，女儿怎会害姐姐？
当时只是脚下打滑……”“妹妹站的位置离池边尚远，脚下是干燥青石板，如何打滑？
”沈清玥平静地看着她，“且推我时力道之大，绝非无意。”沈清瑶被问得一噎，
抬头对上沈清玥的目光。那目光平静无波，却深邃得让她心头发寒。姐姐好像不一样了。
最终，沈清瑶被罚禁足三月，抄写《女诫》百遍，克扣半年月例。
其生母周姨娘也因教女无方被训斥。回到揽月轩，沈清玥屏退左右。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惩罚一个沈清瑶，远远不够。
瑞王萧景琰……安国公府大小姐林微澜……沈清瑶临死前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萧景琰有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林微澜。她仔细回忆前世的蛛丝马迹。林微澜，
那个在她嫁入瑞王府前一年就香消玉殒的女子，才华横溢，性情清冷，喜穿素衣，爱梅花，
擅琵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既然萧景琰心中有完美幻影，那她就成为这个幻影！
她要扮演成林微澜的样子，成为他心中圣洁无瑕的“白月光”，在他最志得意满时，
再亲手将他推入深渊。这不是依靠武力的复仇，而是针对人性弱点的精准打击。她洞悉未来，
知晓所有人的秘密和欲望，这就是她最锋利的武器。从今天起，她不再是端庄贤淑的沈清玥。
她是归来复仇的幽灵。第三章 初试锋芒接下来的几个月，沈清玥悄然改变。她深居简出，
以“养病”为由，请了琵琶大家和精擅香道的女居士入府教导。
她让碧桃暗中搜集所有关于林微澜的信息——喜好、习惯、言行特点。
她知道林微澜字迹清瘦峻拔，便寻来其墨宝临摹；知道她行走时裙裾不动，
便在房中苦练步态；知道她语速平缓声调清冷，便对着镜子调整语气神态。
她将自己前世所知的朝堂大事一一记录，反复揣摩。转眼到了盛夏，宫中举办赏荷宴。
沈清玥知道，这是瑞王萧景琰也会出席的场合。她刻意挑了件林微澜最爱的月白色暗纹绫裙，
发间只簪素银簪子和一朵玉兰花。脸上薄施粉黛，弱化了本身的明艳，突出清冷疏离。
宴会上，贵女们争奇斗艳。唯独沈清玥坐在角落捧卷而读，偶尔抬眼望荷，目光悠远。
当她起身离席，独自走到水榭边凭栏远眺时，那孤寂清冷的背影，
让不远处的瑞王萧景琰骤然驻足。萧景琰看着那个背影，心头莫名一颤。
像极了记忆深处那个惊鸿一瞥便无法忘怀的人。沈清玥通过水榭柱子反光，
看到了萧景琰凝视的身影。她知道，鱼饵已经放下。她装作未曾察觉，
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轻轻一抖。手帕随风飘落，恰好落在水榭下的荷叶上。
帕角用清瘦字体绣着一个“微”字。她轻轻“啊”了一声，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和无措。
萧景琰不假思索地走过去：“小姐可是遗落了手帕？”沈清玥缓缓回头，
目光与萧景琰接触的瞬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垂眸行礼：“小女沈清玥，见过瑞王殿下。
多谢殿下告知，只是怕取不回了。”声音轻柔平缓，带着清冷。萧景琰看着她低垂的脖颈，
那纤细柔弱的弧度让他心头一动。“无妨，本王让人替你取来。”他吩咐侍卫取手帕，
目光却未曾从她身上移开。“沈小姐似乎喜静？”“只是觉得此处风景独好，热闹是别人的，
安静是自己的。”沈清玥目光掠过水面，语气带着淡淡惆怅。萧景琰怔住了。
这句话林微澜也曾说过。这时，沈清瑶笑着走过来：“姐姐原来在这里。
”她亲热地想挽沈清玥的手臂，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沈清瑶脸上笑容一僵，
向萧景琰行礼：“臣女沈清瑶，见过瑞王殿下。”萧景琰淡淡点头，目光又落回沈清玥身上。
沈清瑶心中嫉恨，面上却笑：“殿下莫怪，我姐姐自落水后身子不爽利，性子沉闷，
不如我们去听曲子？”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暗示沈清玥体弱无趣。沈清玥心中冷笑，
面上云淡风轻：“有劳妹妹挂心。我只是想起‘质本洁来还洁去’，这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令人心折。”她引用林微澜最爱的诗句。萧景琰眼中闪过惊艳：“沈小姐好见解。
”侍卫取回手帕，萧景琰看到那个“微”字时，瞳孔微缩。
他将手帕递给沈清玥：“物归原主。”沈清玥接过，轻声道谢，与萧景琰对视一眼。
那眼神清澈又复杂，仿佛包含千言万语，却最终归于平静。她屈膝行礼：“殿下，妹妹，
清玥有些乏了，先行告退。”转身离去，月白裙裾在风中轻摆，步伐轻盈稳定，
留下令人遐想的背影。萧景琰握着折扇的手微微收紧，久久没有收回目光。沈清瑶站在一旁，
看着瑞王痴迷的眼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沈清玥……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第四章 步步为营赏荷宴后，瑞王萧景琰对沈家大小姐上了心。他派人打听，
得知沈清玥近来沉静寡言，醉心音律茶道，与京中贵女疏远。种种迹象，
与他记忆中清冷孤高的林微澜越发相似。那方绣着“微”字的手帕，更让他心神不宁。
他开始制造“偶遇”。寺庙后山，书铺路上。沈清玥每次见他，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她与他谈论诗词音律，
说出让他惊叹又契合心意的见解——都是她根据前世对萧景琰喜好和林微澜风格的了解，
精心准备的。她从不打听朝政，但偶尔一句无心感慨，却能点中他正在烦恼的政事关节。
萧景琰越来越觉得，沈清玥是上天赐他的补偿。他向她倾诉朝堂烦恼，
沈清玥总能以“旁观者清”的角度给出切中要害的建议，让他在父皇面前得分。他越发觉得，
她不仅是知音，更是福星和贤内助。他甚至开始透露一些隐秘计划和野心。而这些，
都成了沈清玥暗中记录的未来反击利器。沈清玥始终若即若离。她接受他的好意，
却从不主动索取；倾听他的心声，却从不轻易许诺。她让他觉得她对他有情，
但这情被无形枷锁束缚，让他更加渴望彻底得到她。这一切传到被禁足的沈清瑶耳中，
她几乎疯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被毁了！瑞王的宠爱，京中名声，父亲看重……全都没了！
而沈清玥却扶摇直上！仇恨和嫉妒让她失去理智。
她联系了周姨娘娘家那个在江湖上有关系的远房表哥，花费重金雇请亡命之徒。
她要沈清玥死！机会来了。开春后，沈清玥前往京郊白马寺祈福小住。
消息被沈清瑶买通的丫鬟泄露。沈清玥回府途中，行至偏僻山道，被一群蒙面黑衣人拦住！
车夫和护卫处于下风。碧桃吓得脸色发白：“小姐，怎么办？
”沈清玥掀开车帘一角冷静观察。她料到沈清瑶可能狗急跳墙，只是没想到如此狠毒。
她握紧袖中暗藏的匕首——这是顾长渊在品香会后派人送她的，“以备不时之需”。
一名黑衣人突破护卫，狞笑着冲向马车时，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咻！”利箭破空，
射穿黑衣人肩膀，将其钉在地上！十余骑快马如旋风卷入战场，为首之人玄色劲装，
面容冷峻，手持长弓，正是顾长渊！他身后侍卫都是精锐，很快将黑衣人杀得七零八落。
顾长渊勒马下车，快步走到马车前，声音带着急切：“沈小姐，受惊了？”沈清玥掀开车帘，
对上他关切而锐利的目光。一直紧绷的心弦莫名一松。“多谢世子救命之恩。”她轻声说道，
脸色苍白但眼神镇定。顾长渊目光在她握着匕首的手上停留一瞬，眼底闪过赞赏。
“此地不宜久留，我护送小姐回府。”回程路上，两人并肩骑行，沉默良久。
“世子怎会恰好在此？”沈清玥问。顾长渊目视前方，
语气平淡：“听闻白马寺后山有猛兽出没，担心小姐安危，特来查看。”沈清玥心中明了，
他定是察觉什么，特意来保护她。这份默默守护，让她在复仇的冰冷道路上感受到一丝暖意。
“多谢。”她再次道谢，带了几分真心。顾长渊侧头看她，
少女苍白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脆弱，但那挺直的脊梁和眼中深藏的坚韧，
又显示与外表不符的强大。他心中微叹，这个女子，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沈小姐，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有时候，仇恨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也伤己。若有需要，
镇北侯府或许可以是暂时的避风港。”沈清玥心头剧震，蓦然抬头。他看出来了？
顾长渊没有再多说，只是策马稍稍前行半步，为她挡住前方冷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
沈清玥冰冷的心湖荡开涟漪。复仇之外，或许还有别的可能？但仅一瞬，
她便将这丝动摇压下。大仇未报，她没有资格想其他。回到沈府，
沈清玥将遇袭之事禀告父亲，并隐晦提示可能与沈清瑶有关。沈文渊大怒彻查。
顺着黑衣人线索顾长渊的人活捉了两个，查到了周姨娘的远房表哥。铁证如山，
沈文渊对周姨娘和沈清瑶彻底失望。他当场休弃周姨娘，
将其遣送回娘家其娘家很快与之断绝关系，周姨娘最终流落街头郁郁而终。
沈清瑶被送往千里之外家庙，带发修行，无诏不得回京。临行前，
沈清瑶挣扎冲到沈清玥面前，形如疯妇：“沈清玥！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沈清玥冷冷看着她：“妹妹，好自为之。家庙清苦，
正好洗刷你的罪孽。”看着沈清瑶被拖走时绝望怨毒的眼神，沈清玥心中一片冰冷平静。
第一个仇人解决了。接下来，该最重要的那一个了。第五章 琵琶语动秋去冬来，
瑞王府举办梅花宴。沈清玥知道，这是关键节点。前世，
林微澜就是在梅花宴上以一曲《梅花三弄》惊艳四座，让萧景琰铭记在心。
她精心准备雪青色衣裙，披纯白狐裘，发间簪白玉梅花簪。模仿林微澜病弱时的妆容，
显得脸色苍白，更添我见犹怜。宴会上，梅林如雪，暗香浮动。萧景琰坐在主位，
目光不时飘向安静坐在角落的沈清玥。沈清瑶今日也来了，打扮明艳，试图吸引瑞王注意，
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围绕沈清玥，心中嫉恨如烈火烹油。酒过三巡，
有人起哄让小姐们展示才艺。沈清瑶率先跳了一支软舞，舞姿曼妙，赢得喝彩。
她得意看向沈清玥，却见对方低头看茶杯，仿佛置身事外。几位贵女表演后，轮到沈清玥。
众人皆看向她，想看看这位变得深居简出的首辅嫡女有何过人之处。沈清玥缓缓起身，
走到琵琶前，屈膝一礼：“殿下，臣女习得一曲《梅花三弄》，技艺粗浅，聊以助兴。
”萧景琰听到曲名，身体猛地坐直，眼神锐利专注。沈清玥垂眸拨弦。
清越空灵的琵琶声响起，初如冰雪初融，渐渐如梅花在寒风中绽放，幽香暗送，坚韧不屈。
高潮处激越昂扬，如风啸雪舞，梅花傲立枝头。尾声渐缓，余音袅袅，如花香散去，
只留清寂。满场鸦雀无声。萧景琰如遭雷击，怔怔看着弹奏的身影。这指法，这韵味，
这孤高与寂寥……几乎与记忆中那个身影完美重合！甚至更加动人，
因为眼前的女子是活生生的。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片刻寂静后，爆发出热烈掌声和赞叹。
萧景琰起身，目光灼灼：“此曲只应天上有！沈小姐琵琶堪称绝技！不知从何处习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