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风好冷。像无数把细小的刀子割在脸上，我甚至感觉不到疼，只剩下麻木。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惨白的脸。上面铺天盖地都是我的名字，苏念。
后面跟着各种不堪入目的词汇。“苏念滚出设计圈！”“抄袭狗还有脸上电视？
怎么不去死啊？”“最新爆料！苏念不仅抄袭，私生活还极其混乱！
”下面是一张经过模糊处理的照片，照片里一个女孩被几个男人围着，虽然看不清脸，
但那件衣服我认得，是我的。是林薇薇送我的生日礼物。她说，念念，你是最特别的，
所以我要送你一件独一無二的裙子。独一无二。多讽刺。我最好的“朋友”林薇薇，
正用着我被哥哥苏哲偷走的设计稿，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赞美和祝贺。她意气风发，
像个真正的公主。而我，真正的原创者，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划着屏幕，
指尖冰凉。我看到了我哥哥苏哲的最新动态，他发了一张和林薇薇的合照，
配文是：“恭喜薇薇，你永远是我的骄傲。至于某个不知悔改的家人，你不配姓苏。
”不配姓苏。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被全网霸凌，被我最信任的朋友背叛，
被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抛弃。我一无所有了。我站在这栋高楼的天台边缘，脚下是万家灯火，
城市像一片璀璨的星海。没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好累啊。我张开双臂，像一只折翼的鸟，
向后倒去。身体失重的感觉那么清晰，风声在耳边呼啸。世界在我眼前飞速旋转，最后，
归于一片黑暗。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不想再认识你们了。……疼。后脑勺一阵阵地钝痛，
像是被人用板砖拍了。我不是死了吗？难道跳楼没死成，摔成了植物人，这是我的幻觉？
我费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我瞬间眯起了眼睛。
一股混杂着垃圾酸臭和潮湿霉味的气息钻进鼻腔。这不是医院。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才发现自己正靠着一面冰冷的墙壁，墙上还被人用红漆喷着一个大大的“拆”字。
这是……学校后面那条废弃的小巷？我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校服，
洗得有些发白，手腕上还戴着一个廉价的电子表。我的手……我摊开手掌，
掌心和指关节处有好几块结了痂的擦伤，是那种打架留下的痕迹。这不是我的手。或者说，
这不是二十五岁的苏念的手。这是……十七岁的我。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重生？
这么离谱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我身上？“喂，苏念，你哑巴了？
”一个又凶又别扭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还没完全褪去青涩的沙哑。
我猛地抬头。一张熟悉的脸闯入我的视线。利落的短发，高挺的鼻梁，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他的校服拉链拉得很开，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老子不好惹”的嚣张气焰。陆屿。我的死对头。从高一开学第一天起，
就不知道为什么，处处跟我作对的家伙。我们俩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打架斗殴，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打，整栋教学楼就没谁不知道我和他水火不容。我后脑勺的疼，
八成就是刚才跟他打架时磕到的。可他现在……我看着他，他正堵在我面前，一只手撑着墙，
把我圈在他的身体和墙壁之间。他的脸，红得像个煮熟的虾子，连耳根都透着粉。
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看我。这副样子……我脑海里，一些被我遗忘了很多年的，
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天。高二的某个下午，
我和他又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约在这条小巷里“单挑”。打到一半，他突然不打了。
然后，就像现在这样，把我堵在墙角。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我死死地盯着他，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陆屿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吼了出来。那声音大得，
巷子口的野猫都被吓得窜了出去。“我……我喜欢你！”他吼完，
整张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梗着脖子，闭着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整个世界，
都安静了。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我的心跳声。我重生了。
重生在了我绝望自尽后的第八年。重生在了……我死对头跟我表白这天。这算什么？
老天爷给我开的一个，黑色玩笑吗？2. 不一样的回答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我是怎么做的？
哦，想起来了。我当时也愣住了，足足愣了有十几秒。然后，
我以为这是陆屿羞辱我的新花招，当即就炸了。我指着他的鼻子，
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难听骂什么。最后，我还觉得不解气，
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趁他吃痛的时候，推开他跑了。从那以后，他看我的眼神，
就变得更冷了。我们之间的梁子，也越结越深。现在想来，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少年，
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那句话？而我，却用最伤人的方式，把他的真心，
狠狠地踩在了脚下。陆屿见我半天没反应，偷偷睁开一只眼，瞄我。
发现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吓人，他一下子就慌了。“喂，
你……你这是什么表情？”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要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别……别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是啊，吓人。一个刚刚从二十层高楼跳下来，
灵魂里还带着死亡寒气的人，眼神能不吓人吗？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还带着少年气的，
紧张又无措的脸。心里，五味杂陈。如果……如果当年，我没有推开他。如果，我接受了他。
那之后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他会在林薇薇假惺惺地安慰我时，
一眼就看穿她的伪装吗？他会在我被全网谩骂时，站在我身边，
陪我一起对抗那些流言蜚语吗？他会在我被家人抛弃，众叛亲离时，
给我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上一世的我，把唯一一个，
可能愿意为我伸出援手的人，亲手推开了。老天爷让我回来，也许，就是想让我，
做出一个不一样的选择。“陆屿。”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啊？
”他浑身一颤，像只受惊的猫。“你说……你喜欢我。”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是认真的吗？”陆屿的脸，更红了。他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张了张嘴，半天，
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如果不是这条巷子够安静，
我可能都听不见。我看着他，突然，就笑了。不是冷笑，不是嘲笑，是一个发自内心的，
很轻很浅的笑。我抬起手，在他僵硬的注视下，轻轻地，
擦掉了他嘴角刚才打架时蹭到的一点灰。他的身体，瞬间绷得像一块石头。“我知道了。
”我说。然后，我没再看他，转身，走出了小巷。只留下陆屿一个人，撑着墙，愣在原地。
风吹过，卷起一片落叶，打在他脸上。他好像，还没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中，反应过来。
我凭着记忆，回到了那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我的家。一个两室一厅的老房子，
虽然不大，但在十七岁的我记忆里，这里曾经是温暖的港湾。我掏出钥匙，打开门。
“我回来了。”客厅里，妈妈正在择菜，听到我的声音，头也没抬。“又跑哪儿疯去了？
一身的汗味，赶紧去洗洗。整天跟个男孩子一样，没点女孩样。”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只是从报纸后面，飘来一句。“你哥今天拿了奥数竞赛第一名，你再看看你，
成天就知道打架，能不能学学你哥？”你看。这就是我的家人。一个永远在挑剔我，
一个永远在拿我和别人比较。上一世，我拼了命地想得到他们的认可，
想让他们为我骄傲一次。可换来的，却是苏哲那句冰冷的“你不配姓苏”。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从苏哲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长得很漂亮，
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是林薇薇。“念念，你回来啦？
你又跟陆屿打架了？”她看到我，一脸担忧地走过来，想拉我的手。我下意识地，
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林薇薇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受伤。“念念，
你怎么了？”“我没事。”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天真无害的脸上，那双看似清澈的眼睛里，
藏着我上一世到死都没看清的，嫉妒和恶毒。我的好朋友。就是她，一步步地，
把我推向了深渊。“我累了，先回房了。”我没再理会她，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
反锁了房门。我靠在门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这一切，悲剧还未开始的时候。林薇薇还戴着她伪善的面具，
哥哥苏哲还没有为了她偷走我的心血，我的父母，还只是习惯性地对我言语打压。
而陆屿……那个凶巴巴的少年，刚刚跟我说，他喜欢我。我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
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毁掉我的人生了。所有欠了我的，
我会一笔一笔地，全部讨回来！3. 镜子里的陌生人我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直到外面传来妈妈叫吃饭的声音。我打开门，林薇薇和苏哲已经坐在了餐桌旁，
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很开心。我爸妈看着他们，脸上是欣慰的笑。
那画面，和谐得，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我，只是一个多余的闯入者。上一世，
我总会因为这种场景而感到失落和嫉妒，会想方设法地，去融入他们。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念念，快来坐，今天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林薇薇热情地招呼我。我走过去，
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饭桌上，他们聊的话题，永远都围绕着苏哲和林薇薇。
“薇薇这次模拟考，又是年级前三吧？真是厉害。”“小哲也是，这次竞赛拿了奖，
保送的名额，基本就稳了。”没有人问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没有人关心我，
为什么又打架了。仿佛我这个人，是透明的。我默默地吃着饭，一言不发。吃完饭，
林薇薇主动地，要帮我妈洗碗。我妈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她：“哎哟，
我们家薇薇就是懂事，比那个死丫头强多了。”苏哲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林薇薇的背影，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慕。我回到房间，关上门，将这一切的“其乐融融”都隔绝在外。
我走到书桌前，那面小小的镜子里，映出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十七岁的我，
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皮肤很好，就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很大，很亮，只是此刻，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与这个年纪不符的，沧桑和疲惫。我的嘴角，还有一点破皮，
是今天跟陆屿打架时弄的。我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苏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