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赵衡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啃了三年馒头,直到在他朋友朋友圈角落,
看到那个站在顶级慈善晚宴C位、指间夹着雪茄的男人。
侧脸像极了我那每天加班到深夜的穷男友。众人簇拥中低头娇笑的女人,
正是财经杂志登过的京圈赵家准未婚妻。我颤抖着放大照片时,收到赵衡短信:宝贝,
加班赚了笔外快,明天带你看房。1.雨水敲打着出租屋的铁皮遮阳棚,噼里啪啦,
像是无数颗小石子砸下来。我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听着这熟悉的夜曲。
屋里弥漫着一股老房子特有的潮气,混杂着隔壁传来的、若有似无的饭菜香。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格外清晰。“我回来了。”赵衡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温和。
他侧身挤进门,手里拎着一个滴着水的塑料袋。那件洗得领口都有些松懈的平价衬衫肩头,
洇湿了一大片深色,紧紧贴着他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脊背。他总是这样,宁可自己淋湿,
也要把怀里那点东西护得周全。“怎么又淋雨了?不是让你打车吗?”我赶紧起身,
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背。“没事,就几步路。看,给你带了枣泥酥,
福满斋的,还热着呢。”他脱下湿外套,胡乱擦了擦滴水的头发,朝我笑了笑,
眼底有藏不住的倦色,却亮晶晶的。福满斋的枣泥酥是我最爱吃的,
也是这城市里最难排队、最贵的老字号之一。我心里一涩,肯定是又接了什么急单,
熬通宵赚的外快。我们这间十平米的小屋,塞下一张床、一个沙发、一张折叠饭桌后,
几乎转不开身。但赵衡总能变出些小惊喜,有时是一块昂贵的点心,
有时是一小束街头老婆婆卖的茉莉花,有时是他公司“发”的购物卡,
让我们能去改善一顿火锅。他说,委屈我了,等他再多赚点,我们就买房子,不用大,
够我们俩和将来的一只猫就行。他说这话时,总是紧紧抱着我,下巴抵在我发顶,
语气郑重得像发誓。我信他。从三年前在大学社团认识他,
这个穿着磨边牛仔裤、骑着二手摩托、却聪明耀眼得让所有教授青眼有加的男生开始,
我就信他。我们毕业,留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挤进这间老破小,白天各自奔波,
晚上挤在灯下分享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加蛋,规划着那遥不可及的未来。日子清贫,
却因为身边是他,而充满了踏实的希望。我捏着那块尚且温热的枣泥酥,
心里又暖又酸:“下次别买了,太贵了。我们还得攒钱买房呢。”“给我的宝贝买点吃的,
天经地义。”他揉揉我的头发,动作自然亲昵,“等这个项目奖金下来,首付又能多攒点。
”又是项目奖金。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项目奖金”、“外快”、“年终额外分红”,
数额不大不小,刚好能覆盖我们一次次计划外的“奢侈”,
或者填补我偶尔薪资不济时的缺口。我从前从未深想,只觉得他能力强,运气好。此刻,
窗外雨声渐歇,屋里灯光昏黄,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我忽然注意到,
他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白衬衫,淋了雨,面料却依旧挺括,
丝毫没有廉价布料湿水后的软塌和透明感。连那粒贝母纽扣,在灯下都泛着润泽细腻的光。
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冒出来:这衬衫,真的像他说的,是淘宝一百块三件买的吗?
“发什么呆?”赵衡已经换好干爽的居家服,走过来从后面环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肩膀上,
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是不是今天面试又不顺利?”我最近在换工作,碰了几次壁,
情绪有些低落。我摇摇头,把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疑虑压下去,转身抱住他精瘦的腰,
把脸埋进他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怀里:“没有,就是……突然有点怕。”“怕什么?”他低笑,
胸腔震动。“怕我们永远都买不起房,怕你太累了,怕……这只是一场梦。”我声音闷闷的。
他收紧了手臂,力道很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语气却异常坚定,
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别瞎想。我说过会给你一个家,就一定会。等我再多赚点,
我们就结婚。”“赚到多少才算够?”我抬起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问题我问过无数次,他总用更多的承诺搪塞过去。果然,他眼神闪烁了一下,
随即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蹭着我的鼻尖,用一种近乎催眠的温柔腔调说:“很快了,
宝贝,相信我。等这笔大的到位,我就带你去挑戒指。”又是“很快”,又是“这笔大的”。
像挂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看得见,永远差一步。心里那点疑虑的幼苗,
悄无声息地又探出了一点头。几天后,我窝在沙发里刷手机,
百无聊赖地浏览着招聘软件的回信——依旧寥寥无几。微信朋友圈的小红点不断冒出。
我顺手点开,大多是同事吐槽工作,朋友晒美食旅游,或者微商刷屏。忽然,
一条动态跳了出来。是赵衡的一个哥们儿,叫周琦,家里似乎有点小钱,开一家小公司,
赵衡偶尔会去帮他处理些“技术问题”,也是他“外快”的来源之一。周琦发了几张照片,
配文是:“蹭个场子,见见世面[呲牙]”。照片光线璀璨,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斑,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明显是一场顶级规格的慈善晚宴。周琦挤在人群边缘,比着剪刀手,
笑得见牙不见眼。我扯扯嘴角,心想这哥们儿还挺能凑热闹。手指滑动,浏览下一张照片,
是现场抓拍,焦点是前方一群被簇拥着的人。我的目光顿住了。人群中心,
一个男人侧身站着,指间随意夹着一支雪茄,侧脸线条冷峻利落,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似乎正微微颔首听着身旁一位老者说话。那份举重若轻、习以为常的掌控感,
隔着屏幕都能透出来。我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侧脸……太像赵衡了。像得让我指尖瞬间冰凉。
我颤抖着手指放大图片,像素有些模糊,但那份熟悉感几乎要破屏而出。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雪白衬衫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上,隐约可见一块腕表的轮廓,
即使在失焦的照片里,也透着低调却价值不菲的光芒。而他身旁,
一位穿着香槟色露背长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正微微低头,听着那位老者说话,
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优雅笑容。这个女人,我认得!
上周我在公司茶水间翻烂掉的财经杂志上,才见过她——京市地产大鳄的独生女,
赵氏集团传闻中的准继承人,林薇。赵衡,赵氏……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攫住了我。
血液似乎一下子涌向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耳朵里嗡嗡作响,
出租屋外嘈杂的市声瞬间远去。怎么可能?我立刻否定自己。
赵衡此刻应该在周琦那个乱糟糟的小公司里调试设备,或者在哪家咖啡馆抱着笔记本敲代码。
他昨天还因为二手摩托又熄火,推着走了两公里,抱怨着攒钱一定要先换辆二手奥拓。
一定是长得像而已。世界上那么多人,有个把长相相似的有什么稀奇?我手指发抖,
几乎握不住手机,点开周琦的头像,打字发送:“琦哥,
朋友圈照片里那个夹雪茄的大佬是谁啊?
气场好强[羡慕]”我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擂鼓般敲响。几乎秒回。周琦:“哈哈哈,
那是赵氏现在的掌舵人,赵老爷子的小儿子赵廷深,平时低调得很,难得露面。怎么,
妹子有兴趣?[坏笑]”我死死盯着屏幕,指甲掐进掌心:“没,就是觉得……有点像赵衡。
”这一次,回复慢了几秒。周琦:“卧槽!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尤其是侧脸!
不过人家是天上云,咱衡哥是地上……呃,潜力股!潜力股!哈哈!
”他紧接着又发来一条:“哎,这话可别让衡哥知道啊,他那人脸皮薄,自尊心强,
最烦别人说他靠脸吃饭了哈哈。再说了,赵家那位太子爷哪能跟我们挤出租屋啃馒头啊,
开玩笑!”是啊,赵家太子爷怎么可能骑二手摩托,穿磨边的牛仔裤,
陪我挤在十平米出租屋里,算计着每一分菜钱?周琦的解释合情合理,
甚至带着他惯有的插科打诨。我那颗狂跳的心慢慢落回原地,脸上烧起来,
为自己刚才荒唐的怀疑感到羞愧。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开始胡思乱想了。
赵衡为了我们的未来那么拼,我却在背后怀疑他,真是太不应该了。我深吸一口气,
正准备回复周琦开玩笑搪塞过去,手机突然一震。是赵衡的消息。屏幕亮起的光,
在这一刻有些刺眼。宝贝,加班赚了笔外快,明天带你看房。简简单单一行字,
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刚刚勉强平静下来的心湖里,重新激荡起剧烈而不安的涟漪。
看房?之前不是说要再攒攒吗?不是说“那笔大的”还没到位吗?这次是什么“外快”,
能突然凑够首付?周琦那条朋友圈里那个冷峻的侧影,那件挺括的衬衫,那块模糊的腕表,
林薇优雅的笑容……还有赵衡一次次推迟的婚期,那些来源含糊却总能及时出现的“奖金”,
他偶尔流露出的、与这狭小空间格格不入的品味和习惯……所有碎片化的疑点,
之前被我用“信任”强行压下去的细微违和感,此刻如同解开了束缚的潮水,
汹涌地冲击着我的认知。它们不再是孤立的事件,而是串联成了一条模糊却令人心惊的线索,
指向一个我无法置信、却又无法彻底忽视的可能性。我没有立刻回复赵衡的消息。
手指僵硬地退出微信,点开浏览器。搜索框里,我迟疑地输入“赵氏集团 赵廷深”。
海量的信息瞬间弹出。财经新闻、人物专访、慈善报道……照片上的男人更加清晰,
正装出席各种场合,神情或淡漠,或疏离地客套着。那张脸,越看,
越和我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人重合。尤其是那双眼睛,看镜头时深不见底,带着审视和距离感。
赵衡看我时,眼神是炽热的、温柔的,带着毫无保留的爱意。……真的是毫无保留吗?
我又搜索了“赵廷深 座驾”、“赵廷深 住所”。结果零星,且大多语焉不详,
只隐约提及赵家成员居住的顶级豪宅区,以及他名下似乎有多辆鲜少开出去的限量跑车。
没有二手摩托。没有老破小的出租屋。所以,真的只是长得像?周琦的反应,
赵衡此刻约我看房的短信,似乎都在努力将这个荒谬的猜测推开。
可我心底有个声音在尖锐地叫嚣:太巧了,巧得令人不安。我放下手机,
环顾这间拥挤却曾被我视为“家”的小屋。
每一处角落都有我们生活的痕迹——墙上一起挑的廉价装饰画,
桌角被赵衡用胶带缠好的晃动的腿,
冰箱上贴满了我们写的搞笑便利贴……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如果那些温暖和承诺,是建立在一個巨大的、精心维持的谎言之上?我的目光最终落在窗外。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商业区的霓虹灯闪烁,勾勒出冰冷而遥远的繁华轮廓。
那是一个我从未真正接触过的世界。而我的男友,赵衡,他此刻在哪里?
他真的在周琦那个烟雾缭绕的小公司里加班吗?那条约我看房的短信,
是通往幸福未来的承诺,还是……将这精心编织的假象推向崩塌边缘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我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确凿的、不容置疑的答案。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
指尖冰凉地敲下回复,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和往常一样,甚至带着一丝惊喜和期待:真的吗?
太好了!爱你!明天什么时候?去看哪里的盘呀?消息发送成功。我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像扔开一块烫手的山芋。然后抱紧自己,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我知道,从这一刻起,
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信任一旦裂开一道缝,猜疑便会疯狂滋生。明天看房?好啊。
赵衡,但愿一切都是我多想。但愿明天,我看到的,
真的是我们憧憬了无数次的那个、需要咬牙踮脚才能够到的、平凡却真实的小家。
否则……否则,我不知道这三年倾注所有的感情,究竟算什么。窗外,城市的夜灯无声闪烁,
冰冷地俯瞰着每一个渺小个体的悲欢疑惧。而我心中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我把手机屏幕按灭,反扣在沙发上,仿佛那亮光会灼伤我的眼睛。胸腔里心脏跳得又重又乱,
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明天什么时候?去看哪里的盘呀?
”我盯着自己发出去的那行字,字里行间刻意营造的雀跃像一层浮油,
底下是冰冷刺骨、翻涌不息的恐慌。我甚至能想象出赵衡看到回复时,
嘴角可能会浮起的那抹温柔又带着点宠溺的笑意——他向来吃这一套,
觉得我依赖他、崇拜他,像个容易满足的小女孩。以前我觉得这是情侣间的小情趣,
是无伤大雅的撒娇。此刻却觉得无比讽刺。如果我的怀疑有万分之一是真的,那我这副姿态,
在他眼里是不是更像一场精心配合的演出?或者,更不堪地想,是他豢养的金丝雀,
终于对即将到手的、稍大一点的笼子表达了满意?不行,我不能乱。我强迫自己深呼吸,
试图压下喉咙口的酸涩和胃里的翻搅。我需要证据,需要冷静,
需要在他明天带我看的“房子”这个巨大诱惑或者说考验面前,保持清醒。
赵衡的回复很快来了,语气一如既往,
带着加班后的疲惫和达成目标的欣慰:大概下午两点吧,我先去接你。位置稍微有点偏,
但环境不错,性价比高,你肯定会喜欢的。拥抱性价比高。又是这个词。
我们看过的每一个“有希望”的楼盘,他都用这个词来形容。可哪一次,
不是最终因为各种“小小的”不足——或是学区一般,或是物业费稍贵,
或是户型有缺陷——而“再等等”?这次呢?这次突然就能看得上了?我没有再回复,
只回了个表示“OK”的表情包。多说多错,我怕我控制不住语气里的颤抖和质疑。这一夜,
我几乎无眠。身边的赵衡似乎睡得格外沉,呼吸均匀绵长。
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微光,仔细描摹他的轮廓。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
紧抿时显得有些薄情的唇瓣。这张脸,我亲吻过无数次,熟悉他每一寸肌肤的纹理和温度。
可今晚,这张脸和周琦朋友圈里那个模糊却气场强大的侧影,
以及网页搜索到的、那些清晰冷硬的赵廷深的影像,不断在我脑中重叠、交错。
时而清晰地区分开,时而又混沌地融合在一起。我轻轻起身,赤脚走到狭小的客厅,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像个小偷一样,开始审视这个我们住了三年的“家”。我拉开衣柜,
里面挂着他的几件衬衫和西装。除了那件淋雨后显得异常挺括的,其他的看起来确实普通。
我摸了摸面料,触感说不上差,但也绝称不上高级。我又看向鞋架,他那几双皮鞋,
鞋底有磨损的痕迹,鞋面也看得出精心打理过的旧色。一切看起来,
都那么符合一个努力奋斗、家境普通的年轻男人的现状。难道真是我多心了?
是被周琦那条朋友圈刺激得患了妄想症?我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感到一阵无力。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缠绕得我几乎窒息。
信任崩塌只需要一个瞬间,重建却可能需要一辈子。而我,
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重建的机会和勇气。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用厚厚的粉底才勉强盖住。赵衡准时出现了,依旧骑着那辆时不时会熄火的二手摩托。
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看起来清爽又年轻,
像个还没走出校园的大学生。他递给我一个头盔,笑容灿烂,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上车,
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未来。”若是以前,我听到这话,心里能甜出蜜来。此刻,
却只觉得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心口。接过头盔,戴上,借此掩饰我脸上的不自然。
摩托启动,发出熟悉的、有些吵杂的轰鸣声。我搂住他的腰,
把脸贴在他宽阔却并不厚实的背上。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城市的街景在飞速倒退。
他骑得很快,很稳,对这条路似乎异常熟悉。我闭着眼,
努力感受这份曾经让我觉得无比安心和幸福的亲密。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卫衣传来,
心跳隔着背脊,规律地敲击着我的耳膜。这一切,真实得让我几乎又要动摇。
大约骑了四十多分钟,已经远离了市中心喧嚣的区域,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低矮、稀疏,
绿化却好了起来。最终,摩托车在一个看起来颇为幽静的高档小区大门外停下。
小区是新开发的,门禁森严,绿化做得极好,几栋高层公寓楼掩映在茂密的树木之后,
环境确实如他所说,“不错”,甚至可以说,好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这地方的房价,
绝对不像他口中“性价比高”能涵盖的。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到了。”赵衡熄了火,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摘下头盔,
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是惊喜和好奇:“这里?环境真好!不过……价格不便宜吧?
”“还好,机缘巧合,拿到了内部价。”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朝售楼处走去,“进去看看,你喜欢最重要。”售楼小姐热情地迎上来,
显然是提前预约好的。她穿着合体的套装,笑容标准,引着我们去看沙盘,介绍户型。
赵衡表现得兴致勃勃,指着一个一百二十平的三室两厅户型,问我:“这个怎么样?
客厅朝南,主卧带大阳台,以后可以给你种满花。”他的描述很具体,很生活化,
就像我们已经无数次讨论过未来的家该是什么样子。可我注意到,
他对售楼小姐提到的容积率、得房率、物业品牌等具体数据,似乎并不太关心,
只是偶尔点头。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我的反应上。他在观察我。这个认知让我后背发凉。
他带我来这里,与其说是看房,不如说是一场……测试?他想看看我对这个“惊喜”的反应,
想确认我是否还沉浸在他编织的梦里?我强迫自己投入进去,假装认真地听讲解,
提出一些关于采光、通风的普通问题,表现出适度的喜爱和对价格的担忧。
“内部价具体能到多少呢?”我转向赵衡,看似随意地问。他顿了顿,
报出了一个比市场价低不少,但对于我们目前的积蓄来说,依然需要踮起脚才能够到的数字。
“首付……我们够吗?”我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他伸手,
习惯性地想揉我的头发,被我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落下,
搭在我肩膀上,力道有些重:“放心,首付没问题。我之前不是说了,有笔大的外快。
加上我们攒的,够了。”他看着我,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我无法解读的情绪,“只要你喜欢,
我们就定下来。然后……我们就结婚。”“结婚”两个字,像一把钥匙,
猛地捅进了我心中那个名为“怀疑”的锁孔里。之前无数次,他用“赚到钱就结婚”来拖延。
现在,看房和结婚突然被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仿佛买房是结婚的必要前置条件,而结婚,
是买房的必然奖励。太刻意了。刻意得像是为了安抚我,
或者……为了掩盖某个必须要在“结婚”前完成的步骤?
一个冰冷的念头窜入脑海:他是不是需要用一个“婚房”和一个“婚姻”的承诺,
来彻底稳住我,以便他能安心地去进行……比如,那个财经杂志上提到的,和林家的联姻?
这个想法让我四肢冰凉。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每一秒的虚与委蛇都让我恶心。
“我……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我捂住额头,脸色发白,这倒不全是装的,
“房子……我很喜欢,但这么大的事,我们再回去商量一下细节,好吗?”赵衡愣了一下,
仔细看着我的脸,眼底掠过一丝担忧,
很快又被一种复杂的、类似松了口气的情绪取代:“好,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不急,
你慢慢考虑。”他揽着我的肩,动作依旧体贴,向售楼小姐道别。走出售楼处,阳光刺眼。
我看着他去推摩托的背影,那个我曾经觉得充满力量和安全感的背影,此刻在明亮的光线下,
竟显得有些模糊,有些不真实。我知道,看房这场戏,暂时落幕了。但真正的调查,
才刚刚开始。我不能再被动地等待“真相”自己浮现,或者寄希望于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我必须主动去挖,去验证。周琦那边问不出更多了,他显然被打了招呼。
赵衡这里更是铜墙铁壁。那么,突破口在哪里?我坐回摩托后座,重新搂住他的腰,
脸贴在他背上。风再次掠过,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一个地点,
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他常去的,声称是周琦公司的那个写字楼。也许,我该找个机会,
亲自去“偶遇”一下。看看我那总是“加班”的男朋友,究竟在什么地方,
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奋斗。2.从那个性价比“极高”的售楼处回来后,
我和赵衡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薄而韧的膜。表面上一切如常,他依旧早出晚归,
时不时带回些“小惊喜”,我也依旧在焦头烂额地投简历、面试。但有些东西,
从我看房时下意识避开他揉我头发的手那一刻起,就彻底变了味。信任这东西,
崩塌只需一瞬,重建却难如登天。我急需一个答案,一个突破口。机会很快来了。
我的导师接到一个高端行业论坛的邀请,需要带一名助手协同处理些学术资料,
地点就在市郊那家只闻其名的顶级度假会所。这种场合,往来非富即贵。
我几乎是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或许,在那里,我能窥见一丝赵衡“加班”时的真实世界。
论坛当天,我换上了唯一一套能撑场面的职业装,面料一般,但剪裁尚可。
看着镜子里略显苍白却强作镇定的自己,我深吸一口气。赵衡一大早就出了门,
说周琦公司有个急单,语气如常。会所比我想象的更为奢华。水晶灯璀璨,衣香鬓影,
空气里弥漫着金钱与权力精心调和后的味道。我尽量降低存在感,跟在导师身后,
心思却全在那些交谈的人群身上。中场休息时,导师被几位学者缠住讨论。
我趁机溜到相对僻静的露台区域,想透口气。露台连接着几个私密性极好的小宴会厅,
其中一间的门虚掩着,里面有熟悉的谈笑声传来。是周琦的声音,
带着明显的讨好和谄媚:“……要我说,还是深哥厉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玩得那叫一个溜!那小嫂子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天天啃着馒头等深哥带她看房呢哈哈哈……”我的血液瞬间冻住了。脚步钉在原地,
无法动弹。另一个略显陌生的男声响起,带着点轻佻:“要说会玩还是廷深会玩!
不过你也小心点,眼看跟林家小姐的订婚宴没多久了,别到时候玩脱了。林家可不是好惹的。
”“放心吧!”周琦的声音拔高,满是笃定,“深哥什么段位?一切尽在掌握!
那小门小户出来的,给点甜头就找不着北了,好哄得很!等跟林薇小姐顺利联姻,
拿到集团主导权,那边随便打发了就是了。说不定到时候,
宴”、“林家小姐”、“林薇”、“主导权”、“打发”……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原来,我不是他奋斗路上的战友,
只是他婚前一场无足轻重、用于消遣的“恋爱游戏”。原来,那些关于未来的承诺,
那个需要踮脚才能够到的“婚房”,都只是他精心编织的、用于圈养我的华丽牢笼的栅栏!
巨大的荒谬感和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我。露台的风很暖,我却冷得浑身发抖,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熬到论坛结束的。
回到那十平米的出租屋,仿佛从一个冰冷残酷的梦境跌回另一个虚假温暖的幻境。
赵衡还没回来。我像个游魂一样在屋里打转,目光扫过每一件我们共同挑选的廉价家具,
最后落在一个衣橱顶部的旧纸盒上。那里面,
放着赵衡送我的第一个贵重的礼物——一个Lady Dior的菱格纹手袋。
他说是托朋友买的“原单尾货”,虽然细节和专柜有点差别,但背着玩玩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