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霄仙宗刑堂外雾气沉沉，青石地面凝着夜露。钟声三响，宣告一场公开问罪即将开始。
姜雀十九岁，外门杂役，无灵根。她站在刑架中央，双手被缚于背后，腕上铁链刻有“废”字烙印。洗旧的青衫袖口沾着干涸血迹，发丝散乱贴在脸颊，脸色苍白却眼神清明，没有半分慌乱。
她是书中那个恶毒女配，原情节里因嫉妒女主偷取碧血草，被废修为，沦为笑柄。如今她穿书而来，刚醒便背负罪名，即将被掌教亲判逐出山门。碧血草是尘虚道长续命之药，失窃后全宗震动，而她成了唯一的替罪羊。若无逆转，今日便是她修行之路的终点。
刑堂高台之上，凌霄子端坐主位。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道袍整洁，眉心一点朱砂显得庄重肃穆。他是九霄宗掌教，执掌宗门二十年，对外宣称守正不阿，弟子敬若神明。可姜雀知道，这副慈悲相下藏着偏执与算计。此人正是推动她命运崩塌的关键人物。
在他身侧阶下，站着裴衍。二十一岁，玄灵根天才，外门大师兄，平日温雅有礼，极得弟子拥戴。此刻他手中长剑已出鞘三寸，剑锋直指姜雀心口。他目光阴沉，带着审视与轻蔑，仿佛早已认定她不堪。
台下执法弟子列阵八人，手持镇魂棍，封锁四方出口。空中布有禁灵阵纹，灵气无法调动分毫。三炷香立于香炉之中，最前一炷已燃过半。刑堂规矩，香尽之时，废功之刑即行。
姜雀垂眸，声音平稳：“碧血草失窃，是在昨夜子时？”
众人一静。
她抬眼，“我整夜在外门药房值夜，煎药、换炭、巡库三次，王婶、李师兄、小陶皆可作证。请问掌教，我何时潜入禁地，又如何避开守阵傀儡？”
台下低语渐起。有人开始怀疑——一个无灵根的杂役，既无手段破阵，也无理由冒险偷药，真会是她？
裴衍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我亲眼见你从禁地后门走出，手中握着碧血草，衣角还沾着灵壤。你说你没偷，那草从何来？”
姜雀不动声色，“你既见我持草，可曾见我服下？可曾验过草上是否有魔气？”
此言一出，全场骤然安静。
魔气——这两个字像一根细针，刺进了所有人忽视的死角。碧血草乃疗伤圣药，若被魔气污染，非但不能救人，反而会侵蚀经脉。可至今无人查验过那株草是否纯净。
凌霄子终于开口，声音如古井无波：“姜雀，你无灵根，本不该入宗。念你年幼无知，此次只废修为，逐出山门，以儆效尤。”
他抬手，第二炷香被点燃。
这意味着，她连辩解的机会都不再有。
姜雀指尖微颤，却不是因为恐惧。她记得昨夜在药渣堆中拾到一张残旧符箓，边缘焦黑，符文模糊，当时以为是废弃之物，顺手藏入袖中。可就在刚才，那符突然发烫，紧贴手腕皮肤，灼痛难忍。
她借低头掩面之机，将符箓悄悄按在铁链接合处，心中默念一个字——破。
幽蓝火光自符纸边缘燃起，转瞬吞没整张符。铁链发出一声脆响，应声断裂。
执法弟子惊觉，立刻扑来。可就在此时，殿外一声稚嫩兽吼炸响，震得琉璃瓦簌簌作响。
一道白影撞碎屋顶，直冲而下。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幼虎，身长不过三尺，四肢有力，额心有一道淡金纹路。它落地时四爪蹬地，尾扫两名弟子，直接将人掀翻。它龇牙低吼，转向姜雀，用头猛推她的腿，示意她跟上。
这只白虎名为阿斑，迷雾山脉深处所出，无人知晓其来历。执法堂三年前曾上报发现踪迹，但派出的三名内门弟子全部失踪，此后再无人敢深入追查。姜雀在原主记忆里见过它的画像，标注为“上古异种，能辨邪祟”。
眼下它竟出现在刑堂，撞碎阵法屋顶，只为救她一人。
阿斑转身冲向墙角暗门，一爪拍在浮雕虎首之上。机关咔哒作响，石门滑开，露出一条幽深密道。
姜雀没有迟疑，立刻跟上。
身后喊杀声起，火把光芒逼近。执法弟子已重新列阵，更有两人跃上残破屋梁，准备追入。
密道狭窄曲折，仅容一人通过，多处石壁坍塌，碎石遍地。阿斑跑在前方引路，可不过片刻便脚步踉跄，呼吸急促。显然刚才强行破阵耗力太多。
姜雀弯腰将它抱起。幼虎伏在她臂弯里，微微颤抖，却不肯闭眼。
她凭着原主打扫密道的记忆，在岔路口选择左行第三条支路。这条路通往禁地深处，传说有闭关高人居住，寻常弟子不敢擅入。追兵即便赶来，也会犹豫是否跟进。
身后火光渐远，脚步声终于停歇。
前方出现一间石室，门户半掩。室内烛火微明，一人黑袍覆面，盘坐蒲团之上，周身寒气缭绕，连空气都似凝结成霜。
姜雀认出了他。
无渊，九霄宗最强战力，二百三十岁，初代仙主转世身，手持断情剑，一剑可斩元婴。宗门上下无人见过他真容，传言他常年闭关，不问世事。唯有在重大危机时才会现身。
她还未开口，忽然手腕剧痛。
同一刹那，无渊也猛地睁眼。
两道红光自虚空缠绕而出，分别从他们手腕升起，交织旋转，最终化作一枚古朴锁形印记，烙在二人皮肤之上。锁身雕着双鸟交颈纹，隐隐泛出血色光泽。
鸳鸯锁——成。
这是上古典籍记载的双生命契，一旦缔结，生死相连，气息共鸣，除非一方死亡，否则永不分离。历代仅有两例记录，皆发生在宿命纠缠之人之间。
姜雀怔在原地。
她知道这个契约意味着什么。原书中从未提及她与无渊会有如此羁绊。这意味着，她已经跳出了最初的剧本。
可也意味着，她彻底踏入了一个未知的漩涡。
无渊缓缓起身，黑袍下身影修长挺拔。他目光如刃，冷冷落在她脸上，声音低哑：“你是谁？为何触发命锁？”
姜雀张了张口，还未回答，密道尽头再度传来脚步声。火光晃动，有人正在靠近。
她迅速将阿斑护在身后，低声说：“我是姜雀，外门杂役。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
无渊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抬手，一道寒气封住石室入口。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石室内陷入短暂寂静。只有阿斑微弱的喘息声，和两人手腕上那枚尚未冷却的红痕。
姜雀低头看着那锁形印记，心头翻涌。她原本只是想活命，逃出刑堂便好。可现在，她不仅逃了，还和宗门最危险的人绑定了命契。
裴衍的剑还在她眼前晃动，凌霄子的判决言犹在耳。她清楚，这场冤案不会就此结束。掌教不会放过她，大师兄也不会善罢甘休。
但她也明白，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替罪羊。
她抬头，迎上无渊冰冷的目光，声音很轻，却清晰：“我不知道这锁为何选中我们，但我知道——我不是小偷。”
无渊未语，只是静静看着她。
石室外风声呼啸，像是某种预兆。
更大的风暴，正在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