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拆封迟到三年的孕检单时，
她的墓碑已长青苔1 遗物里的惊雷窗外的雨是从凌晨开始下的，细密的雨丝敲在落地窗上，
像谁用指尖轻轻刮着玻璃，带着种挥之不去的黏腻感。顾承泽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面前摊开的是一个老旧的樟木箱子——这是苏晚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三年前她走的时候，
他在国外谈一个足以让公司市值翻倍的项目，等他赶回来，只看到殡仪馆里盖着白布的担架，
和她闺蜜林夏红着眼递来的死亡证明：慢性肾衰竭急性发作，并发症引发多器官衰竭，
抢救无效。那时候他是什么反应？好像没哭，只是觉得荒谬。前一天视频通话时，
她还笑着说“你安心忙，我这边都好”，声音温温柔柔的，和过去无数个日子一样，
没透露出半分异常。他甚至在心里掠过一丝不耐烦，觉得她又在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匆匆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转头去和投资人碰方案。直到今天，公司的特助整理旧办公室，
把这个箱子送过来，说“顾总，这是苏小姐当年没带走的东西，一直锁在储藏室”。
箱子上的铜锁已经生锈，他找了半天才找到钥匙，插进锁孔时，
铁锈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刺耳。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几件洗得发白的棉质T恤，一本翻烂了的《小王子》，还有一个用黑色缎带系着的铁盒。
顾承泽的指尖顿了顿——他记得这个铁盒，是苏晚二十岁生日时，他在跳蚤市场淘来的，
当时她抱着铁盒笑了半天，说“以后要把最珍贵的东西都放这里面”。他解开缎带，
打开铁盒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木混合着旧纸张的气息飘了出来。
最上面是一叠泛黄的便利贴，他随手拿起一张，
上面是苏晚清秀的字迹：“今天顾承泽又忘了吃早餐，在他包里塞了个三明治，
希望他能看到。”另一张写着：“他说最近总加班，眼睛疼，
买了叶黄素放在他办公桌抽屉里。”还有一张的边角卷了起来，
字迹有些潦草：“今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指标不太好，可他明天要去北京谈合作，
不能让他担心。”顾承泽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有些发颤。他好像从来没注意过这些小事，
苏晚总是把关心藏得很细，细到像空气，让他习惯到忽略。铁盒中间放着半条灰色的围巾，
毛线是他当年随口提过的“适合冬天”的颜色，针脚不算工整，能看出织的时候很用力，
有些地方的线都绷紧了。他记得苏晚当时说要给他织围巾，他嫌麻烦，
说“商场里买一条就好，你别费那劲”，后来她就没再提过，他还以为她放弃了。
而铁盒的最底层，压着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东西，摸起来硬邦邦的。
顾承泽拆开一层又一层塑料袋，指尖触到光滑的纸张时，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是一张孕检单。医院的抬头清晰可见，日期栏里的数字像一把刀，
精准地扎进他的眼睛——正好是三年前他跟苏晚提分手的前一周。
报告单上的“阳性”两个字用红笔标着，旁边还附着一张B超单，模糊的影像里，
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孕囊。窗外的雨突然变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
发出“砰砰”的响声。顾承泽的耳边炸开一阵轰鸣，他突然想起分手那天的场景。
那天他刚跟林薇薇谈完合作，喝了点酒，回到家时，苏晚正坐在沙发上等他，眼睛红红的，
像刚哭过。看到他回来，她站起来，声音带着颤：“顾承泽，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他那时候正烦着——林薇薇在车里跟他说“苏小姐总粘着你，会影响你做事业”，
又说“顾总，像你这样的人，该找个能帮你的伴侣，而不是只会围着你转的菟丝花”。
这些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再看到苏晚这副样子，不耐烦瞬间涌了上来。“你又在闹什么？
”他扯了扯领带，语气冷得像冰，“苏晚，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每天忙着公司的事，
已经够累了，你还要用这些无理取闹的话来烦我？”她愣了一下，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声音更哑了：“我没有无理取闹……顾承泽，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我们？”他皱着眉，
只觉得她不可理喻，“苏晚，你太黏人了，这段关系让我窒息。我们分手吧。
”他记得她当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
最后却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她没带任何东西，就那样空着手走出了家门，
关门时的声音很轻，轻到他当时都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她那天说的“我们”，
根本不是指她和他，而是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她红着眼问他“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是在给他最后一个机会，可他却用“无理取闹”，把她推得更远。
顾承泽握着孕检单的手开始发抖，纸张边缘划破了他的指尖，渗出血珠，他却感觉不到疼。
铁盒里的便利贴散落在地毯上，其中一张被雨水打湿的风卷到他脚边，
上面写着：“今天去医院，医生说宝宝很健康，顾承泽，我们要有孩子了，你会不会开心？
”字迹被眼泪晕开了一小块，模糊了“开心”两个字。顾承泽突然捂住脸，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三年来，他第一次为苏晚哭，不是在她的葬礼上，
不是在无数个加班到深夜的孤独里，而是在看到这张迟到三年的孕检单时，
在意识到自己亲手杀死了她和他们的孩子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雨还在下，
好像要把这个城市所有的遗憾都浇透。他坐在满地的旧物里，像个迷路的孩子，
手里攥着那张孕检单，仿佛攥着苏晚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却怎么也抓不住。
2 被忽视的时光顾承泽是在第二天早上雨停的时候，才从满地的旧物里站起来。
他没去公司，特助打来电话问他是否需要推迟上午的会议，他只说“公司的事你先处理，
我有事要办”，然后挂了电话，拿起车钥匙就出了门。他要去的地方，
是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出租屋。那是在市中心一个老旧的小区里，没有电梯，
楼道里弥漫着住户做饭的油烟味，楼梯扶手被岁月磨得发亮。顾承泽站在三楼的房门前，
手里的钥匙是三年前苏晚走后，他一直放在钱包里的，却从来没勇气回来过。钥匙插进锁孔，
转动时发出“咔嗒”一声，门开了。屋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三年前的样子。
客厅的沙发上搭着一条苏晚织了一半的米色披肩，茶几上放着她没看完的书，
书角还夹着她常用的书签。阳台的晾衣绳上，还挂着一件他的白色T恤，已经洗得有些发黄，
却依旧干净。顾承泽走进去，脚步很轻，好像怕惊扰了什么。他坐在沙发上，
指尖抚过那条披肩，毛线的触感很软，和苏晚的手一样。记忆突然像潮水般涌来，
把他拉回了三年前，那个他们还在一起打拼的日子。那时候公司刚起步，
他们租了这个不到五十平米的出租屋，白天跑市场、找投资，晚上就在客厅的茶几上改方案，
经常忙到后半夜。苏晚总是比他细心，会记得他不吃香菜，
每次煮面条都会单独给他盛一碗没放香菜的；会在他熬夜加班时，
默默泡一杯热牛奶放在他手边；会在他被投资人刁难，回来垂头丧气时，抱着他说“顾承泽，
没关系，有我呢，我们慢慢来”。有一次，公司急需一笔资金周转，投资人临时变卦，
顾承泽急得满嘴燎泡。那天晚上，苏晚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个翡翠镯子，
那是她母亲去世前留给她的，也是她唯一的念想。她把镯子放在他手里，
笑着说“这个能值点钱，先拿去用，等我们以后有钱了，再买更好的”。
顾承泽当时看着那个镯子，眼眶发热，握着她的手说“晚晚，等公司稳定了，
我一定给你买最好的钻戒，风风光光地娶你，让你过上好日子”。
她当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说“我不要什么好日子，只要有你在，就像家”。
那时候的他们，多好啊。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等公司做大，就结婚，
就像苏晚期待的那样，有一个小小的家，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可他怎么就忘了呢？
忘了她的付出，忘了她的期待，忘了他曾经说过的话。公司步入正轨后，
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忙，忙着开分公司，忙着拓展业务，忙着和各种各样的人应酬。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苏晚的电话他常常没时间接，她发来的关心信息，
他也只是草草回一句“知道了”。他记得有一次，苏晚给他发消息，说“我有点不舒服，
在医院，你能过来一下吗”。那时候他正在和林薇薇谈一个重要的合作，
手机放在口袋里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回了句“在谈合作，别打扰”，
然后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后来他才知道，那天苏晚是肾炎发作，疼得站不起来，
自己打车去的医院。医生让她住院观察，她没人签字，最后是护士看她可怜，
帮忙办的住院手续。她在医院住了三天，他没去看她一次，甚至没给她打一个电话。
现在想来，那时候她的肾病就已经很严重了吧？可她从来没跟他说过，总是笑着说“我没事，
就是有点累”。他那时候为什么就没多问一句，没多关心她一点呢？
裂痕就是这样一点点滋生的。他总觉得苏晚的关心是理所当然，总觉得她会一直等他，
总觉得事业成功了，就能给她最好的补偿。可他忘了，人心是会凉的，等待是会耗尽的。
分手前一个月，林薇薇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身边。她是另一家科技公司的负责人，
手里握着一个能让顾承泽公司更上一层楼的合作项目。林薇薇很会说话，总能说到他心坎里，
她会跟他聊行业趋势，会帮他分析市场风险，也会“不经意”地提起苏晚。“顾总，
昨天我看到苏小姐在商场里逛，手里拿着好几件婴儿衣服，是不是你们有好消息了？
”林薇薇坐在他对面，端着咖啡，语气带着笑意，“不过说真的，顾总，
你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要是有孩子了，苏小姐肯定会分心，到时候说不定会影响你的工作。
”“顾总，上次我跟你去应酬，苏小姐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没接，她后来又给我打电话，
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语气里满是不放心。其实我觉得吧，苏小姐人是好，就是太黏人了，
总这样，会让你有压力的。”“顾总，你看你现在这么成功，
身边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你打理事业、分担压力的伴侣，
而不是一个只会在家等你、让你操心的人。苏小姐……可能不太适合你。
”这些话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侵蚀着顾承泽的想法。他开始觉得苏晚的关心是负担，
觉得她的等待是束缚，觉得她跟不上他的脚步了。分手那天的前一晚，他和林薇薇谈完合作，
喝多了酒。林薇薇主动提出送他回家，到了楼下，她扶着他的胳膊，凑近他耳边说：“顾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