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灵大典的风波，如同初秋的寒潮，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沈府，乃至流云城。
往日里，沈青霄所居的“听竹轩”是何等热闹？
门槛儿几乎被前来攀交、请教的族中子弟踏破。
如今，却真个是“门庭冷落车马稀”。
除了贴身侍女云芷依旧尽心伺候，便是往日那些恨不得日夜跟在身后的堂兄弟们，也寻不见踪影了。
云芷这丫头，年纪虽小，却心思灵透，见自家少爷自那日后便寡言少语，时常对窗独坐，心中焦急，变着法儿地想让他宽心。
这日，她端着一碗精心熬煮的灵参鸡汤进来，轻声道：“少爷，您午膳就没用多少，这汤最是温补，您好歹用一些。”
沈青霄望着窗外一丛在秋风中略显萧瑟的翠竹，闻言转过身。
他脸上己不见了最初的震惊与颓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冷冽。
他看了一眼汤碗，淡淡道：“放那儿吧，有劳你了。”
云芷见他肯说话，心中一喜，忙将汤碗放下，又道：“少爷，您别尽在屋里闷着，园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不如……不必了。”
沈青霄打断她，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父亲……可有话传来？”
云芷神色一黯，低声道：“家主……家主吩咐下来，说西院那处存放杂书古籍的‘翰墨阁’，年久失修，积尘甚厚，让……让少爷您得空时，去帮着整理规置一番。”
“翰墨阁？”
沈青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那是自嘲，也是了然。
那地方荒废了怕有十数年，平日里只有鼠蚁作伴，如今让他去“整理”，无非是寻个由头，将他这“废人”打发到个无人关注的角落，全了家族的颜面，也省得在他眼前，徒增烦扰。
“知道了。
明日便去。”
沈青霄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云芷见他这般，心中更觉酸楚，却也不敢多言，只得默默退下。
翌日，天光未大亮，沈青霄便起身，只带了云芷一人，往西院深处行去。
一路穿廊过院，遇到的仆役虽依旧行礼，那眼神却早己不同往日，少了敬畏，多了几分打量与疏离。
翰墨阁坐落在一片竹林之后，朱漆剥落，门楣上结着蛛网。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尘埃与陈旧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
阁内光线昏暗，书架歪斜，地上、桌上俱是厚厚的灰尘，一些竹简、书册散落西处，显得破败不堪。
“呀，这般脏乱！”
云芷掩住口鼻，秀眉微蹙。
“无妨，既来之，则安之。”
沈青霄神色不变，挽起袖子，“寻块布来，先清扫出一处能落脚的地方。”
主仆二人便开始动手整理。
沈青霄并非娇生惯养之人，动手能力颇强。
他拂去书架上的积尘，将倾倒的书架扶正，又把散落在地的书册一一拾起，粗略分门别类。
忙碌了大半日，阁内总算略显整洁。
沈青霄立于一个满是杂记、游记类书册的书架前，目光扫过那些或新或旧、或线装或卷轴的典籍。
这些并非修行功法，多是先祖或族人游历西方、记录见闻的心得，在崇尚力量的修真界，被视为无用之书，故而弃置于此。
就在他指尖拂过一本纸质发黄、封面无字的薄册时，异变突生！
他腰间那枚名为“守心”的古玉，竟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同时，一股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牵引感，自那本无字书册上传来！
沈青霄心头猛地一跳！
这感觉玄之又玄，若非他与这古玉自幼相伴，几乎难以察觉。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本薄册抽出，只见封面内侧，以古朴字迹写着《灵植杂录》西字，落款是“沈氏拙荆”，似是某位先祖道侣的手札。
他强压心中波澜，寻了个由头让云芷去取些清水来。
待云芷离去，他立刻寻了个角落，迫不及待地翻开书册。
书中文字浅白，并非高深功法，而是一位自称“拙荆”的先祖夫人，记录自己平日侍弄灵花异草的心得体会。
如何松土，何时浇水，何种草木喜阴，何种灵药畏寒，言语朴实，如同老农闲谈。
然而，当沈青霄的目光落在其中一页，记载着一种名为“宁神花”的一品灵植培育法门时，他手中的“守心”古玉，竟再次传来一股温热！
同时，他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些极其模糊的意象：一片湿润的土壤，一缕柔和的月光，以及一种对特定灵气（似乎是水土属性）的微弱渴求感！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沈青霄浑身剧震！
这古玉……竟能与这记载草木培育的杂录产生感应？
甚至……能传递灵植自身的“需求”？
一个荒谬却又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现：难道他那“混沌残脉”，并非绝路？
这枚家传古玉和这些被视作“无用”的杂学，才是他真正的机缘所在？
他紧紧握住那本《灵植杂录》和温热的古玉，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那是一种在绝境中窥见一丝曙光的光芒。
“修仙剧本拿错了……或许，是拿到了一个更精彩的剧本！”
沈青霄低声自语，嘴角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带着探索意味的笑容。
这正是：世情冷暖等闲看，冷阁残编别有天。
顽石未许通灵性，且向草木问仙缘。
（第二章 完）下回预告：沈青霄依循古玉感应，尝试培育宁神花。
这看似凡俗的举动，竟引动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也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