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70/40!""心包填塞!准备穿刺!"姜晚的橡胶手套已经浸满鲜血,无影灯在头顶投下惨白的光。
玻璃窗外暴雨倾盆,急诊大厅此起彼伏的哭喊声穿透双层隔音玻璃。
今夜连环车祸让仁和医院所有值班医生都像绷紧的弦。
"姜医生,这是第八个重伤员。
"护士掀开染血的帘子,"男性,三十岁左右,多发肋骨骨折,左下肢开放性——"声音戛然而止。
姜晚抬头时,正对上担架床那双漆黑的眼睛。
雨水顺着男人苍白的下颌滑落,在锁骨处汇成暗红的水洼。
剪裁精良的西装被安全气囊爆破的残片割裂,露出胸口狰狞的淤青。
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蛇形纹路缠绕着蓝宝石,在手术灯下泛着冷光。
五年前加勒比海游轮的舷窗上,也映着这样的冷光。
"准备超声心动。
"姜晚听见自己冷静到陌生的声音,"通知血库再调800ccAB型血。
"镊子夹着止血棉按在伤口时,男人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他的体温低得可怕,掌心却像燃着团火,烧伤的皮肤蹭过她腕间旧疤。
监护仪的蜂鸣瞬间变得尖锐,姜晚看到他嘴唇翕动,喷溅的血珠落在她胸牌上。
"晚...晚..."这个称呼让手术刀在离心脏0.5厘米处骤停。
五年来午夜梦回时缠绕耳畔的声音,此刻裹挟着血腥气撞碎所有防护面具。
姜晚忽然注意到他颈侧有道月牙形疤痕——正是她当年在游轮逃生舱用手术剪留下的痕迹。
"患者室颤!"除颤仪电极片贴上胸膛的刹那,傅昀深瞳孔骤然收缩。
姜晚看到他右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那是海马体受损的典型症状。
记忆像被撕开缺口的胶片,暴雨声里突然响起弟弟最后的语音留言:"姐,傅氏集团的游轮有问题......""姜医生!"护士的惊呼将她拽回现实。
傅昀深的指尖正抵在她腕动脉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
混乱中不知谁的口罩被扯落,血腥味混着他身上苦艾香涌入口鼻。
当他的牙齿嵌入她手腕时,姜晚在剧痛中看清男人眼底猩红的血丝。
像极了那个暴风雨夜,游轮医务室门外晃动的黑影。
"镇静剂!"她反手扣住傅昀深的下颌,鲜血顺着白大褂袖口滴在手术单上,"准备气管插管,他出现谵妄症状了。
"凌晨三点,当手术灯终于熄灭,姜晚在更衣室发现腕间的咬痕开始发紫。
淋浴间氤氲的水雾中,她摸到锁骨下方那个淡粉色的印记——五年前傅昀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此刻正与新鲜伤口形成诡异的对称。
窗外惊雷炸响,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姜医生,傅氏的人来了。
"护士敲门声里带着颤音,"说要接他们少爷去私立医院,正在和主任吵架......"话音未落,更衣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姜晚抓着白大褂转身时,对上一双淬毒般的眼睛。
傅家老夫人拄着紫檀拐杖,翡翠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姜小姐。
"老人用拐杖尖挑起她胸牌,"听说你刚才给我孙子做了手术?"金属链条勒住后颈的瞬间,姜晚闻到熟悉的沉香味。
五年前在游轮贵宾厅,就是这个味道的主人将支票拍在她面前:"姜小姐,令弟的死是意外。
拿着钱,永远别再出现在昀深面前。
"此刻老人枯槁的手指抚过她渗血的牙印,忽然露出诡异的笑:"这伤口倒是来得正好。
下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姜小姐准备准备,给我们傅家冲喜吧。
"---第二章 血色协议消毒水气味被沉檀香取代时,姜晚腕间的咬痕已经变成深紫色。
傅家老宅的会客厅像座冰窖,十六盏水晶吊灯照不亮黑胡桃木墙板。
她望着对面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穿唐装的老夫人正将手搭在傅昀深肩上,而少年时期的他嘴角噙着笑,右手却背在身后——这个姿势让姜晚想起手术台上他小指抽搐的模样。
"姜小姐对订婚协议有什么疑问?"律师的声音惊醒了她。
鎏金钢笔在羊皮纸上投下细长的影,条款第七项用花体字标注着:婚姻存续期间,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调查姜明死亡事件。
"我要加个附件。
"姜晚指尖点在弟弟名字上,"关于五年前盛世号游轮的完整乘客名单。
"老夫人转动翡翠扳指的手突然停顿。
紫檀拐杖敲击大理石地面,十二扇雕花木门同时敞开,穿黑色中山装的保镖捧着金丝楠木盒鱼贯而入。
"打开它。
"老夫人枯枝般的手指戳向第一个木盒。
天鹅绒衬布里躺着支破碎的手机,姜明毕业照上的酒窝还沾着海盐结晶。
姜晚感觉喉咙被海水堵住,她认得那些裂痕——搜救队归还遗物时说过,这是手机在深海承受水压造成的。
"当年打捞范围涵盖整片公海。
"老夫人掀开第二个木盒,染血的船长日志躺在碎珍珠里,"姜小姐应该不想让令弟的尸检报告出现在八卦周刊上吧?"姜晚握笔的手开始发抖。
第三个木盒自动弹开时,她看到冷冻舱的蓝光映出自己惨白的脸。
二十支玻璃管里漂浮着人体组织,标签上的编码正是弟弟失踪那天的日期。
"令弟的眼角膜现在在苏富比拍卖行保险库。
"老夫人突然咳嗽起来,管家立即递上嵌着翡翠的痰盂,"傅家能让它们永远封存,也能让它们明天就出现在医学期刊封面。
"钢笔尖刺破羊皮纸的瞬间,会客厅的座钟突然敲响。
姜晚在眩晕中看到条款文字开始扭曲,墨水里竟浮出细小的血珠。
她终于看清公证人胸针上的图案——双头蛇缠绕着骷髅,正是国际器官贩卖组织的标志。
"签不签?"老夫人抻长的尾调像毒蛇吐信,姜晚突然在血腥味中闻到熟悉的苦艾香。
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从屏风后传来,她看到傅昀深被四个护士推着出现。
呼吸面罩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心电监护仪的导线顺着丝绸睡衣蜿蜒进毛毯深处。
但姜晚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换了方向,蓝宝石此刻正对着掌心。
五年前在游轮赌场,这是代表"危险"的暗号。
"拿笔来。
"傅昀深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玻璃。
当他的手覆上她握笔的手时,姜晚感觉到三处异常:拇指关节有枪茧,脉搏间隔呈现双重节律,以及皮肤下微型芯片的凸起。
这不该是昏迷三天患者该有的体征。
"别抖。
"傅昀深的气息喷在她耳后,笔尖悬在签名处,"想知道姜明临终前说的话吗?"羊皮纸突然渗出粘稠液体,姜晚眼睁睁看着"姜明"二字在血泊中融化。
她猛地抽手,钢笔尖划过傅昀深的手背,血珠滴在条款空白处,竟自动生成新的文字:甲方需每日提供200ml新鲜血液"老夫人!"管家突然惊呼。
傅昀深歪倒在轮椅里,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
混乱中姜晚被保镖反剪双手按在桌上,脸颊贴着冰凉的羊皮纸。
她看到血条款下方浮现出弟弟的笔迹:"姐姐快逃!他们在做活体实......"最后两个字被傅昀深滴落的血覆盖。
姜晚挣扎着抬头,正对上他半睁的眼。
他唇语比出的三个字,让她如坠冰窟——那是五年前暴风雨夜,他们在游轮救生艇上约定的求救暗号。
"签了吧。
"老夫人将印泥砸在她手边,"除非你想让停尸间那八个车祸死者,明天都变成你的医疗事故。
"雨滴砸在彩色玻璃窗上,把圣徒的脸割成碎片。
姜晚在签名处按下手印时,听到傅昀深低笑了一声。
他染血的指尖划过她颈侧动脉,在皮肤上写出摩尔斯电码:今夜三点,看窗外管家推着轮椅离开时,姜晚在傅昀深毛毯边缘看到闪着红光的窃听器。
会客厅的钟摆突然卡住,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帧。
只有她听见轮椅碾过青石板时,规律的叩击声在传达某个坐标。
"带少奶奶去西厢房。
"老夫人用手帕擦拭被血染红的翡翠扳指,"记得把订婚礼物送上。
"当姜晚推开雕花木门时,满墙的医疗仪器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
复古梳妆台上放着弟弟最爱的海贼王手办,底座刻着游轮舱房号。
她打开床头柜里的《圣经》,夹层中的手术刀片正闪着寒光。
子夜钟声响起时,姜晚拆开老夫人送的翡翠镯子。
中空处掉出的微型胶卷在月光下显出影像——弟弟被推进手术室的监控画面,主刀医生的腕表显示着傅昀深的生辰八字。
她把胶卷贴近瞳孔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雨幕中,傅昀深正站在百年槐树下,睡袍腰带系着海军结,那是他们当年在救生艇上发明的逃生符号。
月光照亮他掌心闪烁的东西时,姜晚的呼吸停滞了。
那枚嵌着芯片的蓝宝石戒指里,分明封存着弟弟的眼角膜切片。
---第三章 老宅诡影古董钟的铜摆擦过耳际时,姜晚闻到了腐肉的气息。
凌晨两点的西厢房安静得可怕,唯有黄铜挂钟的齿轮发出细碎声响。
她踮脚站在红木椅背上,手术刀尖正抵住钟表玻璃罩。
三小时前,这个1897年产的瑞士钟突然逆时针旋转,表盘背后渗出暗红色液体。
"嗒"。
刀尖挑开表壳的瞬间,陈年血垢的味道扑面而来。
姜晚用镊子夹出发霉的齿轮,发现内圈刻着密密麻麻的日期——最近的是姜明失踪那天的数字,被反复描画成狰狞的漩涡。
"你在找这个吗?"傅昀深的声音从背后贴上来时,姜晚手中的齿轮掉在地毯上。
他苍白的指尖擦过她后颈,拎起条银质项链。
吊坠里封存的淡蓝色晶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L-胱氨酸结晶。
"姜晚猛地转身,后背撞上冰冷的钟摆,"只有尸体在低温海水中浸泡超过72小时才会形成。
"傅昀深低笑一声,呼吸间的苦艾香缠住她的发梢。
他睡袍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缝合线,针脚走势竟与姜晚五年前的缝合习惯完全一致。
"这是你弟弟的遗物。
"他将吊坠按进她掌心,"在你解剖第七具车祸尸体时,它本来该出现在法医证物室。
"姜晚突然抓住他手腕,拇指重重按在内关穴。
指腹下的脉搏果然呈现双重节律,就像有两个心脏在交替跳动。
当她试图掀开他睡袍下摆时,傅昀深忽然扣住她的腰抵在古董钟上。
铜锈簌簌落在肩头,钟摆在他们之间危险地摇晃。
姜晚的指尖触到他腹部的弹孔疤痕,那形状与她三年前在墨西哥见过的军火商伤口一模一样。
"傅太太对新婚丈夫的身体很感兴趣?"傅昀深膝盖顶进她双腿之间,腕表突然发出高频震动,"不过现在,我们只剩十秒。
"姜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裹挟着滚进波斯地毯下。
翻起的绒布缝隙里,她看到两双锃亮的皮鞋踏进房间。
黑衣人用消音手枪挑起她落在地上的发卡,枪口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找到芯片了?""那女人把戒指吞下去了,等会去手术室......"交谈声突然中断。
姜晚感觉傅昀深的手掌正贴在她后背,顺着脊椎缓缓下移。
当他的指尖停在第三腰椎时,走廊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血腥味漫进鼻腔时,她听到利刃割开喉管的细微响动。
"呼吸。
"傅昀深突然咬住她耳垂,"你抖得太厉害了。
"姜晚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数心跳。
二百三十七下,正好是当年游轮沉没时的幸存者人数。
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傅昀深掐住腰按回怀里。
檀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领口,他冰凉的唇擦过她腕间咬痕。
"第三次了。
"他在她掌心画圈,"你救我三次,我该怎么报答?"姜晚突然屈膝顶向他腹部,趁他松手的瞬间翻身而起。
手术刀横在两人之间时,她看到傅昀深眼底闪过赞赏的笑意。
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竟呈现出双头蛇的形态。
"第一次是五年前的手术台,第二次是今晚的刺杀。
"傅昀深慢条斯理地系紧睡袍腰带,海军结在阴影里泛着血光,"第三次......"他突然拽过姜晚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掌心下传来诡异的震动,仿佛有颗心脏在肋骨下方跳动。
姜晚瞪大眼睛,这分明是移植肾的位置。
"想知道为什么我的血能解开地下室密码?"傅昀深抓着她手指划过自己唇瓣,"因为这里装着姜明的......"整点报时的钟声轰然炸响。
姜晚惊恐地发现所有齿轮都在逆向旋转,表盘渗出粘稠的黑血。
傅昀深突然将她扑倒在地,一发子弹擦着发梢嵌进挂钟。
水晶吊灯骤然亮起时,老夫人正站在门口。
紫檀拐杖戳在弹孔上,浑浊的眼珠倒映着纠缠在地的两人。
"深更半夜的,倒有闲情逸致。
"拐杖尖挑起姜晚松散的发髻,"就是不知道姜小姐还记不记得,令弟的舌头在我冰柜里保存得很好。
"姜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