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扯开沾血的橡胶手套，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上一位伤者的脑脊液。
走廊尽头的电子屏显示00:47，墨绿色墙漆在午夜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釉光。
"王医生！
三号手术室！
"护士的尖叫声刺破消毒水气味。
王晨冲进处置间时，看见手术台上的男人正在溶解。
暗红色手术巾下渗出银灰色粘液，那些液态金属沿着不锈钢台面滴落，在瓷砖上凝结成晶簇。
"瞳孔扩散，颈动脉..."护士的声音突然卡住。
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长鸣，王晨伸手掀开无菌布，胸腔暴露处的肋骨正在像含羞草般缓慢收拢。
本该是心脏的位置，一团水银状物质正在聚合成多面体。
"都出去。
"王晨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当最后一名护士带上门锁的刹那，银沙突然暴起，在空中凝成上百枚冰锥。
他摸向白大褂口袋，青铜怀表的荆棘花纹刺破掌心，表盖弹开的瞬间，手术刀架上的器械同时悬浮。
时间开始逆流。
冰锥碎裂成星尘，飞溅的银沙在距离眼球三厘米处静止。
王晨看着逆跳的电子钟，23:07变成23:06，那些金属微粒突然发出蜂群般的嗡鸣。
怀表齿轮间钻出的藤蔓刺入银沙核心，扯出一块六边形晶体。
晶体落入掌心的刹那，走廊传来瓷器破碎声。
王晨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消防栓玻璃映出他的侧脸。
倒影里的白大褂沾着银沙，本该是右眼的位置却燃着幽蓝火苗。
当他伸手触碰镜面时，指尖传来冰层开裂的触感，整个人被拽进静止的雨幕里。
铅灰色雨滴悬停在霓虹灯牌前，对面商铺的LED屏定格在"青江啤酒节"的广告画面。
积水倒映着无数个扭曲的医院轮廓，某个倒影中突然浮出墨绿衣角——穿唐装的老者拄着鹤首杖，杖头镶嵌的琥珀里封着一只活体蜘蛛。
"新来的刻印者都像你这样莽撞？
"老者抬起枯枝般的手指，一滴雨珠在他掌心裂变成上百颗银弹，"从灰烬回廊偷渡时晷碎片，蜃楼商会悬赏的三十万暗砂，够买你二十次心跳的时间。
"荆棘怀表在雨幕中发出齿轮卡涩的声响。
王晨后退半步，鞋跟撞碎积水中的某个倒影——那个倒影突然伸出沥青状黑手扣住他脚踝。
老者笑着挥动鹤首杖，悬停的雨滴化作银针暴雨："让我看看时晷选中的人，能不能在镜像倒错里..."手术刀破空声截断话音。
三把柳叶刀钉入老者身后的广告牌，刀柄缠着半透明丝线。
穿酒红色风衣的女人从雨帘中走来，高跟鞋踩碎的水洼里跳出机械青蛙，那些金属生物张开嘴喷出紫色烟雾。
"江别鹤，你越界了。
"女人弹开雕花打火机，跃动的火苗竟在雨中凝成火网，"守界人第七组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蜃楼商会的掌眼来收债？
"被称作江别鹤的老者冷笑后退，鹤首杖点地的瞬间，所有雨滴齐刷刷转向瞄准女人。
王晨感觉怀表突然发烫，表盘上的荆棘刺破皮肤，鲜血滴落时竟在雨幕里烧出时空漩涡。
"当啷——"青铜酒爵从漩涡中跌落，爵身饕餮纹渗出暗红液体。
江别鹤瞳孔骤缩，鹤首杖凌空画符，暴雨化作千万条银蛇扑向酒爵。
女人甩出风衣内侧的十二枚手术刀，刀光织成金属风暴截断银蛇。
王晨抓住酒爵的瞬间，整个镜像世界开始崩塌。
雨滴加速坠落，霓虹灯牌上的广告词突然变成燃烧的血字：不要相信任何倒影。
怀表齿轮疯狂逆转，青铜爵在他手中融化成液态，沿着手臂血管渗入心脏位置。
"抓住他！
"江别鹤的怒吼混着瓷器碎裂声传来，"那是初代掌眼的..."现实世界的冷空气灌入鼻腔。
王晨跌坐在医院消防通道里，掌心残留着青铜爵的鱼腥味。
怀表安静躺在白大褂口袋，只是表盘边缘多出圈血渍般的锈痕。
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担架床轮子与地砖摩擦声刺得人太阳穴发胀。
"王医生！
有个孩子在候诊区抽搐..."护士推开安全门时，王晨正把某个冰凉的东西塞进白大褂。
走廊灯光在他身后投下两道影子，其中一道影子的手里，握着把青铜铸造的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