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寒风嚎叫着，这是我这个月第三次来这里过夜。
大厅的玻璃门在我身后合上，暖气扑面而来。
"李姐，又来了啊？"前台的小黄笑着跟我打招呼，摆弄着电脑。
"嗯，住一晚上，还是老规矩。
"我掏出身份证推过去，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
"行，给你安排六号休息室，现在客人不多。
"小黄递给我一张卡片和一套洗漱用品。
"最近怎么样？还住这儿啊？""房东涨房租，我搬出来了，这不找新住处嘛。
"我接过卡片，没再多说。
小黄了然地点头，目光中带着同情。
换作以前，我绝不会接受这样的眼神。
那时的我，名牌大学毕业，跨国公司工作，收入丰厚。
而现在，却沦落到靠洗浴中心打发夜晚的地步。
我拖着沉重的行李袋穿过走廊，推开六号休息室的门。
十五平米左右的房间，中央是张躺椅，角落里一个小茶几，简陋但干净。
我把行李放下，拿出手机确认最后一次面试的邮件回复——"很抱歉，您与我们的职位不太匹配。
"这是本周第六次拒绝了。
叹了口气，我打开行李袋，取出毛巾和洗漱用品。
在洗浴中心住宿的第一条规则：先洗个澡，把自己弄干净。
在这里六十块钱能换一个温暖的夜晚，还能洗个热水澡，这交易不亏。
女浴区算不上豪华，但很宽敞。
我脱下衣服，把贵重物品锁进柜子里。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的瞬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点。
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也冲刷着这段时间的疲惫和屈辱。
正享受着难得的放松时刻，浴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带我来这种地方！"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划破了蒸汽弥漫的空气。
"亲爱的，这是我朋友推荐的，据说按摩很不错。
"另一个温和的男声回应道。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这声音，太熟悉了。
是他。
林浩。
我曾经的未婚夫。
甩了我的混蛋。
我躲进了最里面的淋浴间，透过氤氲的水汽偷偷观察。
林浩搂着一个穿着名牌的女人走了进来，那女人涂着艳丽的口红，挽着他的胳膊，表情满是嫌弃。
"这里也太脏了吧？你确定不会有病吗？"女人皱着鼻子环顾四周。
林浩尴尬地笑笑："别这样说，橙橙。
这里很干净的，来都来了，试一下嘛。
"橙橙。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郑橙橙，林浩的大学同学，也是他背叛我的原因。
半年前，我无意中发现他们的暧昧信息，质问林浩时，他干脆利落地提出了分手。
十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
我关掉了花洒，飞快地擦干身体，套上衣服。
我必须在他们发现我之前离开。
但就在我准备溜走的时候，眼角瞥见郑橙橙把一个昂贵的钻石手链放进了更衣柜。
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那条手链，是我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的，价值至少三十万。
如果它不小心"丢失"了...我迅速打消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即使落魄至此，我也不是小偷。
我迅速离开浴室，心跳如雷。
回到休息室，我瘫坐在躺椅上，双手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也能遇到他们？正当我陷入混乱时，手机响了。
是小黄发来的消息："李姐，下来吃点东西吧，厨房今天的馄饨不错。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下楼。
与其躲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填饱肚子，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现在身上只剩八百多块钱，如果再找不到工作，连洗浴中心都住不起了。
食堂里人不多，我点了碗馄饨，坐在角落里。
正吃着，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这位置可以吗，橙橙？"我猛地抬头，正对上林浩惊讶的眼神。
他愣在原地，手中的托盘差点掉下来。
"怎么了？"郑橙橙疑惑地看着他，顺着他的目光转向我。
"认识？"林浩的表情尴尬至极："呃...这是...""前女友。
"我平静地接话，"真巧啊，林总。
"郑橙橙的眼睛瞬间眯起来："哦？就是那个被你甩掉的穷酸女人？"她上下打量我，目光中满是轻蔑。
"怎么，现在连房子都住不起了，跑到洗浴中心来了？"我强忍着怒火和羞辱，准备离开。
但郑橙橙伸手拦住了我。
"等等，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的？我记得林浩说你是什么跨国公司的高管？"她嘴角挂着假笑。
"橙橙，别这样。
"林浩试图阻止，但眼中并无真诚的歉意。
"我的生活与你无关。
"我冷冷地说，"借过。
"郑橙橙却不依不饶："听说你被公司辞退了？是因为能力不行，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林浩告诉我，你总是喜欢在公司勾引已婚男上司...""闭嘴！"我怒吼出声，整个食堂的人都转头看向我们。
"林浩，你就是这么描述我的？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林浩脸色发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辞退？因为我拒绝了市场部总监的骚扰，他就找借口裁掉了我的职位！而你，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不仅背叛我，还这样诋毁我！"我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郑橙橙冷笑一声："别演了。
林浩早就告诉我，你是因为工作失误导致公司损失几百万才被开除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向林浩："你竟然...这样污蔑我？"林浩终于开口："春雪，算了吧。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过去？"我的笑容带着讽刺，"是啊，对你来说都过去了。
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和郑小姐一起来高档洗浴中心享受生活。
可我呢？"这时，一个男人走过来，打断了我们的对峙："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你的馄饨要凉了。
"他是洗浴中心的一名服务员，高高瘦瘦的，眼神温和。
我道了谢，他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我身旁，似乎在无声地支持我。
"没什么好说的了。
祝你们幸福。
"我拿起碗，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浴室方向传来。
一个女人尖叫着跑出来："我的手链丢了！价值三十万的钻石手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女人身上。
是郑橙橙的朋友，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同样光鲜亮丽。
郑橙橙脸色大变："什么？小茹，你确定放在柜子里了吗？""当然！我亲手放进去的！"小茹激动地说，"一定是有人偷了！"洗浴中心的经理匆匆赶来，脸色难看："这位女士，请冷静。
我们会调查监控，找出手链的下落。
"郑橙橙忽然盯着我："会不会是你偷的？你刚才也在浴室吧？而且看你这穷酸样，最需要钱的就是你吧？"我震惊于她的指控："你疯了吗？我为什么要偷东西？""搜她的包！"郑橙橙指着我的背包命令道。
经理为难地看着我："这位小姐，要不要配合一下？""凭什么？就因为我住不起房子，来洗浴中心过夜，就成了小偷了吗？"我感到一阵深深的屈辱。
站在我身边的服务员忽然开口："经理，不能因为客人的衣着打扮就怀疑人家。
如果要搜，每个进出浴室的人都应该搜查。
"他的话得到了其他顾客的附和。
经理思考片刻，点头同意："那么，所有今天进入过女浴室的客人和员工，都请配合检查。
"郑橙橙满脸不悦："搜就搜，反正我没拿。
"检查开始了。
我主动打开背包，让经理检查。
当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其他客人也都配合地接受了检查，但手链仍然下落不明。
"一定是她偷了！"郑橙橙仍然坚持指责我，"也许她藏在别的地方了！"我无力地摇头，不再争辩。
这时，那位服务员又开口了："其实，女浴室每个更衣柜上方都有监控，可以直接查看录像。
"经理立刻派人去调取录像。
十分钟后，一名工作人员急匆匆跑来，在经理耳边低语了几句。
经理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郑小姐，"经理清了清嗓子，"我们在监控中发现，是您的朋友小茹自己把手链放进了口袋，而不是柜子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小茹，她的脸涨得通红："不可能！我明明..."郑橙橙拉过小茹的外套，伸手进口袋里摸索，果然掏出了那条闪闪发光的钻石手链。
小茹尴尬极了："我...我可能记错了..."整个洗浴中心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郑橙橙恼羞成怒，拉着小茹和林浩就要离开。
"等一下，"我拦住他们，"不道歉吗？"郑橙橙瞪着我："道什么歉？不过是个误会！"林浩拉了拉她的手臂："橙橙，确实是我们误会了...""哼，一个住洗浴中心的穷鬼，也值得我道歉？"郑橙橙甩开林浩的手，"林浩，我们走！"林浩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跟着郑橙橙离开了。
人群散去后，我独自回到休息室，情绪低落至极。
林浩的出现勾起了所有不堪的记忆。
半年前，公司裁员，房租涨价，未婚夫背叛...一系列打击接踵而至，让我从光鲜亮丽的白领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正沉浸在自怨自艾中，门被敲响了。
"请进。
"我擦掉眼角的泪水。
是刚才在食堂帮我说话的服务员，他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
"抱歉打扰您。
我看您情绪不太好，泡了杯茶。
"他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我叫孙志明，是这里的管理员。
""谢谢你，孙先生。
"我勉强笑了笑，"也谢谢你刚才在食堂帮我说话。
""那个女人太过分了。
"孙志明的语气中带着愤怒，"居然那样污蔑你。
"我苦笑一声："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你经常来这里过夜吗？"孙志明好奇地问。
我点点头："嗯，最近房子到期了，找工作不顺利，暂时住不起新房子，就只能...""我懂。
"孙志明温和地说，"这活儿我懂。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生活不容易，能找到一个温暖干净又便宜的地方过夜，已经很不错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懂这个？"孙志明笑了笑："来这里工作前，我也流浪过一段时间。
洗浴中心、网吧、快餐店，都是我的'家'。
所以看到你，就觉得特别能理解。
"他的坦诚让我感到一丝温暖。
我们聊了很久，关于生活的艰难，关于流浪的经历，关于不被理解的痛苦。
"对了，我们这里最近缺一个前台接待，工资不高，但包吃住。
"临走前，孙志明忽然说道，"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考虑一下。
"我怔住了。
这是这么多天来，第一个向我伸出援手的人。
"真的吗？我...我可以考虑。
""明天早上跟我说结果就好。
"孙志明微笑着离开了。
独自一人的夜晚，我躺在休息室的躺椅上，思绪万千。
从高管到流浪者，从被人羡慕到被人轻视，人生的跌宕起伏让我措手不及。
但今天的偶遇，又给了我一丝希望。
次日清晨，我正准备去找孙志明谈工作的事，却在大厅里又一次遇到了林浩。
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
"春雪，我们能谈谈吗？"他一脸歉意地拦住我。
"没什么好谈的。
"我冷淡地说。
"对不起，关于昨天的事...""只是昨天的事吗？"我讽刺地打断他，"那我被辞退时你的冷漠，我最无助时你的背叛，我最绝望时你散布的谣言，这些呢？"林浩哑口无言。
"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已经走出阴影了。
但昨天看到你和郑橙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释怀。
我曾经那么爱你，为你付出了所有，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林浩试图辩解："春雪，我们之间的问题很复杂...""不，很简单。
你背叛了我，仅此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现在请让开，我还有事要做。
"就在这时，孙志明走了过来："有问题吗？"他站在我身旁，目光警惕地看着林浩。
林浩识趣地退后一步："没事，我们只是在聊天。
""志明，我考虑好了，我接受这份工作。
"我转向孙志明，故意忽略林浩的存在。
孙志明露出喜悦的笑容："太好了！我带你去见经理吧。
"在林浩惊讶的目光中，我跟着孙志明离开了。
这一刻，我感到自己终于有了一个新的起点。
即使是在洗浴中心工作，也比继续流浪强得多。
谁知，这个决定却引发了一连串我完全没想到的事件...前台的工作并不复杂，登记客人信息，收取费用，解答问题。
我很快就适应了。
员工宿舍是个四人间，我和三个姑娘住在一起，虽然简陋，但总算有了固定的住所。
一周后的晚上，我正在前台值班，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要了个休息室。
我按程序登记了他的信息，给了他房卡。
"服务怎么样啊？有特殊服务吗？"他突然凑近，酒气熏得我直皱眉。
"先生，我们这是正规洗浴中心，没有特殊服务。
"我严肃地回答。
男人不依不饶："别装了，这种地方哪有不提供特殊服务的？多少钱？我出得起！"我正要发火，孙志明及时出现，把那男人拉开："先生，您喝多了。
我们这里确实没有您要的服务，如果您坚持，我只能请您离开了。
"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我感激地看了孙志明一眼："谢谢。
""没事，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孙志明笑笑，"你要习惯。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穿制服的人。
"有人举报这里存在色情服务，我们要检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