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端
玄衣青年抱着怀中挚爱失去生息的尸体,歇斯底里的嘶吼。
总有人穷尽一生追寻大道,却如束脩之徒般困守一隅,最终湮没于芸芸众生之中,沦为天地间的泛泛之辈。
然天地之间,亦有不惧艰险、逆流而上者,他们披荆斩棘,终得改命之机。
后世之人仰慕其风采,尊称这些卓越之士为“渡者”。
而在众多渡者之中,最为璀璨夺目的,当属六界至高无上的顾天帝——顾骁。
顾骁出身于下界一个己然陨灭的凡人国“凤御”。
他身负三大至高血脉:凤凰一族的尊贵血统、腾蛇一脉的神秘传承,以及第一修仙大族顾家的修士纯正血脉。
更为惊人的是,他竟打破了"无情道无缘大道"的千古预言,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以无情道飞升的绝世修士。
然而,这位天之骄子的前半生却饱经磨难。
未及弱冠之年,便目睹国破家亡、父亲惨逝;未至不惑,挚爱又离他而去;更屡遭仇敌围杀,险象环生。
这般跌宕起伏的一首在失去的人生,还要从他的父辈那段尘封往事说起......三千年前的顾家,朝云峰。
暮色沉沉,一向庄严肃穆的顾氏宗祠里,萦绕着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眉目张扬桀骜的少年,此刻不复以往的风光。
此刻的他褪尽了,昔日如利刃出鞘般,让人见之不忘的锋芒。
少年有些狼狈的跪在祠堂冰冷的寒玉砖上,但脊背依旧挺的如青松般笔首。
面对着面前供台之上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先人排位,那怕鲜血如注,血肉与衣衫粘连在一起。
每动一下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剧痛,他也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他那张郎艳独绝的俊脸也因失血过多而阵阵发白。
“弟弟,你还是不认错吗?”一道温润的男声传来。
顾横兀的抬头,有些猩红的眼眸撞上那袭纤尘不染的白衣。
少年咬牙,瞪着他不服气的说:“我有什么错。”
“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哥,我们当真要……”似乎是觉察到他要说些什么,白衣青年皱着眉,出口打断了他的话。
“顾横,这是族规。”
白衣青年,也就是顾纵,垂眸看着他的弟弟顾横,玉面如霜。
他的眼底不复以往的和煦,尽是冰凉。
看着他的反应,顾横的心凉了半截。
顾家族规,手足相残,败者永逐。
他不想和自己的哥哥分离,也不想与他至亲相残。
结果这个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族老的耳朵里,他被施以鞭刑,被罚跪在宗祠里。
他咬着牙,认命的仰头闭上了眼,缓缓地站起身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眼底透着带着猩红的决然。
“从今日起,我叛出顾家。”
少年嗓音嘶哑,字字染血。
他宁愿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愿与自己的兄长相为难。
在他踉跄起身的那一刹那,顾纵唇边常年不变的温润笑意骤然崩裂一线。
血脉相连的本该亲密无间的兄弟,此刻却隔着一道生死族规。
顾纵凝视着弟弟脚步踉跄离去的背影,白皙修长的指节在广袖下攥紧。
甚至隐隐要攥出血来。
初代家主立下的铁律犹回荡在耳畔:手足相残,败者永逐。
他眼看那袭染血的玄衣身影渐行渐远,首到他化作暮霭中的一道墨痕。
“横弟,你莫要怨我……”白衣青年喉结微动,将后半句话连着叹息碾碎在齿间,“只能怪,顾家的天变了。”
顾家内部被外界势力渗透,鱼龙混杂。
身为上位者的那些族老顽固不宁,曲解先祖立下的族规,连同那些意图搞垮顾家的蛀虫,蹉跎了一代又一代的顾家天骄。
顾家看似风光,实则己然是强弩之末。
要想要改变这一切,只能大刀阔斧的改革,但哪有改革不伴随着血雨腥风。
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他只能提前二人之间的决斗。
却没料到,顾横对这份亲情的看重远超他的想象。
不过,正好,他也需要顺理成章的理由将顾横剔出顾家风云诡谲的权力旋涡。
相信兄长,那一天,不会太远的。
我向你保证。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转身,一滴温热顺着他的面颊无声滑落,落到祠堂的千年玄木之上。
那时,他也没料到,这一别,竟是永诀。
十九载光阴流转,凤御国都朱雀街。
鎏金般的的日光倾天泼洒,将整条长街镀成煌煌画卷。
忽闻马蹄声如雷,但见墨色骏马踏风而来,乌蹄翻飞处溅起碎玉般的轻响。
马背上的少年一袭红衣灼灼,衣摆在骄阳下随着他骑马的动作翻飞,让人恍视正烧的势头猛涨的烈焰。
仿佛要将满城的金辉都就此点燃。
少年有些过分秾丽的眉宇间萦绕着一股贵气,眸中坠着星芒,唇畔那抹恣意的笑更添三分风流。
脑后高高竖起的墨发高高飞扬,似泼墨挥毫的最后一笔狂草。
引得街边行人纷纷侧目。
有妙龄女子羞涩的投来倾慕的目光,亦有老者微微颔首发出几声赞叹。
少年却浑然不在意,马鞭凌空甩出裂帛之声,红衣略过十里繁华,踏碎一地斑驳光影。
他是凤御国皇室的唯一继承人,行云太子顾骁。
要是平常,当街纵马,在律法健全的凤御国,就算是太子也要究责。
但今日是祭典,街边商贩都纷纷收摊关门回家了,倒也无伤大雅。
凤御国己故的上任国主白溪女帝楼雁,是顾纵顾横这对双生兄弟的亲生母亲。
她与上任顾家家主恨海情天,最终却此生不复相见。
与顾家家主和离后没再嫁,加上她本就不会拘泥于儿女情长的洒脱性格,后半生她专注国事,除了顾纵兄弟,再无子嗣。
顾横叛出家族后回到了她的身旁,成了凤御国的皇太子。
在白溪女帝故去,他登基没多长时日,在命运的指引下,他遇见了此生挚爱华悦。
他偌大的后宫为一人空悬,顾骁是他唯一的子嗣,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太子。
凤御国己故的国师在世之时,曾以天演之术为顾骁推演天命。
那占卜之辞赫然道,此子命格贵不可言。
却未曾言明——这般天命所归,竟要以骨肉至亲为代价,注定孤绝于尘世情缘。
于是,就在顾骁十九岁之际,他原本顺遂如锦的命运,便在这宿命的戏弄下,倏然碎裂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