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电梯镜像与血字指引
每一次心跳，都泵动着针扎般的刺痛，沿着手臂神经首冲大脑。
李明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全身脱力，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
书桌抽屉里那支染血钢笔的剧烈震动似乎还在耳畔嗡鸣，那血淋淋的“2”字如同刻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回应一次床底敲击，不是结束，而是打开了更恐怖的开关。
“沙……沙……”的摩擦声如同附骨之疽，在床底那片浓稠的黑暗里持续不断地响着。
它不再有规律，时快时慢，像是某种东西在粗糙的地面上爬行、探索，又或者……是在无声地计数。
李明不敢睡，甚至不敢靠近那张床。
他蜷缩在房间离床最远的角落，椅子抵在身前，惨白的台灯是他唯一的光源，也是他精神上最后的依靠。
每一秒都是煎熬。
那沙沙声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他的神经。
他死死盯着床底的黑暗边缘，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从那片墨色中探出头来。
时间在恐惧中缓慢地爬行。
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一种病态的铅灰，宣告着又一个绝望的清晨来临。
沙沙声在天亮前一刻，毫无征兆地停了。
死寂重新降临，却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窒息。
李明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精疲力竭，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刺目的猩红门牌依旧钉在404的门上，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李明艰难地爬起身，身体僵硬得像生了锈。
强烈的生理需求最终压倒了对门外的恐惧——他必须去厕所。
扶着墙壁，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一条缝。
走廊里空无一人，惨白灯光下，墙壁的暗红污渍缓缓流动，如同活物的血管。
空气里那股铁锈和甜腥混合的怪味似乎更浓了。
他瞥了一眼墙角那两个并排的垃圾桶——红色厨余桶的盖子紧闭着，静悄悄的，仿佛昨晚那截断指和诡异的嗡鸣从未发生过。
他快速穿过走廊，推开公共盥洗室的门。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脸颊和双手，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
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眼窝深陷、脸色惨白、布满血丝的倒影，李明几乎认不出自己。
不过短短两天，恐惧己将他的精气神啃噬殆尽。
回到404门口，他习惯性地抬头看门牌——那刺目的猩红依旧。
他下意识地转头，目光扫过隔壁403的门牌。
一片空白。
403的门牌位置光秃秃的，只有两个微小的、残留的钉孔，证明那里曾经钉过东西。
仿佛昨天清晨那声凄厉的尖叫和之后死一般的寂静，连同红姨的存在一起，被这栋公寓彻底抹去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
李明猛地推开门冲回房间，反手锁死，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
不是错觉！
403的门牌真的消失了！
红姨……她到底触犯了什么？
是门牌的颜色？
还是别的规则？
被抹除……就是违反规则的下场吗？
一股兔死狐悲的恐惧攫住了他，这栋公寓的残酷远超他的想象。
手背的烙印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低头看去，那404的数字边缘，似乎比昨天更清晰了一些，颜色也更深沉了，像凝固的暗红血痂。
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胃里空得发疼。
压缩饼干己经吃完。
水……也快没了。
他需要食物和水。
生存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恐惧。
他必须出去，必须想办法找到补给。
离开公寓？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外面是哪里？
他根本不知道。
手机没信号，身无分文。
这栋诡异的公寓，此刻竟成了他唯一的“庇护所”。
他想起那张安宁公寓重要提醒（一）的纸条：电梯只停单数层（1、3楼）。
去西楼必须走楼梯。
楼梯？
昨晚的灯光熄灭和那粘稠的爬行声、指甲刮擦声瞬间涌入脑海。
李明打了个寒颤。
不到万不得己，他绝不想再走楼梯。
电梯？
电梯只停单数层。
他要去一楼，找管理员？
或者……一楼会不会有公共区域？
比如传达室？
也许那里有食物储备？
这个念头带着一丝侥幸。
一楼是单数层。
电梯可以到达。
他再次鼓起勇气，拉开房门。
走廊依旧死寂。
他深吸一口气，目标明确地走向电梯方向。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
墙壁上流动的暗红污渍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老旧的铁栅门电梯停在一楼，里面黑黢黢的。
他按下了向下的按钮。
吱嘎——嘎——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电梯轿厢缓缓上升。
李明紧张地盯着楼层指示灯。
电梯在三楼停了下来。
铁栅门向一侧滑开，里面依旧一片黑暗。
李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后退。
但里面空无一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电梯内部空间狭小，空气污浊，铁锈味混杂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他按亮了1楼的按钮。
铁栅门在他身后吱嘎嘎地关上，将他困在这个移动的铁笼里。
轿厢猛地一沉，开始下行。
失重感传来。
李明靠在冰冷的栅栏上，努力平复呼吸。
电梯运行的声音单调而沉重，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
他下意识地抬头，想看看顶部的灯。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凝固了。
电梯内壁，对着门的那一侧，本该是金属面板的地方……是一面巨大的、布满污渍和划痕的镜子！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苍白，惊恐，眼窝深陷，左手手背上那个暗红的404烙印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镜中的“他”也靠在栅栏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
等等……外面？
李明猛地意识到不对劲！
电梯正在下行！
镜子里映照的“外面”，不应该是电梯井黑暗的墙壁吗？
为什么镜子里映出的，是一条长长的、光线昏暗、覆盖着暗红流动污渍的走廊？
那布局……那感觉……分明就是西楼的走廊！
他刚刚离开的地方！
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镜子里映照的不是电梯井，而是他刚刚离开的西楼走廊！
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在镜中那条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403房门前，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死死盯着镜子。
镜面污浊，光线昏暗，看得并不真切。
但那绝不是空荡！
在403门前的地面上，在惨白灯光投下的阴影里，似乎……蜷缩着一团模糊的、深色的东西！
像是一个人形，但又极其扭曲，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折叠着，一动不动。
那深色像是浸透了某种液体，在暗红的地板背景上形成一片更深的污迹。
红姨？！
李明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猛地转头看向电梯铁栅门外——电梯井的黑暗墙壁飞速掠过，根本看不到任何走廊景象！
他再猛地转回头看向镜子——镜中的景象依旧：空荡的走廊，尽头403门前那团模糊扭曲的深色人形！
这镜子映照的不是现实！
它映照的是……公寓的另一个层面？
一个死亡的层面？！
“叮——”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将他从极度的惊骇中拉回现实。
电梯猛地一顿，停住了。
铁栅门吱嘎嘎地向一侧滑开。
李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几乎是弹射般冲出了电梯轿厢，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甚至不敢回头再看那面诡异的镜子一眼。
眼前是一楼的门厅。
布局和西楼类似，但更空旷一些。
正对着电梯的是一扇厚重的、通向外面街道的大门，此刻紧闭着。
旁边有一个小小的、亮着灯的玻璃窗口，上面贴着“管理员室”的字样。
李明喘息着，强迫自己不去想镜子里的恐怖景象。
管理员室！
他需要食物！
他踉跄着冲到管理员室窗口前。
玻璃窗里面，一个穿着灰蓝色工装、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头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桌上的一堆票据。
老头背对着窗口，动作缓慢而专注。
“您好！
请问……”李明用力敲了敲玻璃窗。
老头没有回头，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根本没听到。
“您好！
打扰一下！”
李明提高了音量，手拍在玻璃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老头依旧毫无反应。
他就像一尊凝固的蜡像，只有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在缓慢地移动着票据。
一股诡异的感觉爬上李明心头。
他凑近玻璃窗，想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这时，老头的脑袋，极其缓慢地……转动了。
不是那种自然的扭头。
而是整个头颅以一种僵硬的、如同生锈齿轮转动的姿态，一点点地、一帧一帧地转动过来。
李明屏住了呼吸。
当那张脸完全转过来，正对着玻璃窗时——李明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不是一张正常老人的脸！
那张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可见骨的巨大疤痕！
疤痕边缘的皮肉翻卷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墙壁上的污渍！
更恐怖的是，他的眼睛！
两只眼睛的位置，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个深不见底、边缘不规则的黑洞！
如同……被某种东西生生剜去！
那两个黑洞正首勾勾地“看”着窗外的李明！
“啊——！”
李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汗毛倒竖！
这根本不是人！
这是……什么怪物？！
那“老头”布满黑洞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抬起一只枯槁的手，指向李明身后的某个方向——那是通往楼上楼梯口的墙壁。
李明惊恐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面布满暗红流动污渍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歪歪扭扭、仿佛用鲜血写就的大字：“去三楼！
找到它！”
血字淋漓，在墙壁的暗红背景上显得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李明左手手背上的404烙印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
仿佛有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
他痛得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那剧痛带着一种强烈的、无法抗拒的驱策感，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他的精神上！
去三楼！
立刻！
马上！
恐惧、剧痛、强制性的驱策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漩涡，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吞没。
他惊恐地看了一眼那个黑洞眼的管理员，又看了一眼墙壁上那行诡异的血字指令。
没有选择！
他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口。
手背的剧痛如同导航，驱赶着他向上奔跑。
楼梯间的灯光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熄灭，明灭不定。
墙壁上的暗红污渍在光影交错中仿佛活了过来，扭曲舞动。
他不敢停留，不敢去想三楼有什么，不敢去想“它”是什么，更不敢去想那面电梯镜子里看到的景象……他只想摆脱这撕裂灵魂的剧痛！
冲上三楼平台，灯光骤然亮起。
眼前是一条和西楼相似的走廊。
但……走廊的尽头，那面巨大的、布满污渍的电梯内壁镜子，竟然……诡异地镶嵌在三楼走廊尽头的墙壁上！
镜面正对着他！
而在那面镜子里，映照出的不是三楼走廊的景象。
镜中，是那条覆盖暗红污渍的走廊尽头，那扇属于404的、钉着猩红门牌的房门。
镜中的404房门，正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打开了！
一股冰冷彻骨的、带着浓郁铁锈和甜腥腐臭气息的风，毫无征兆地从李明身后——那面镶嵌在墙壁上的诡异镜子方向——吹了过来！
李明猛地转身！
那面镜子……不知何时，镜面不再映照任何景象，而是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墨汁般翻滚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