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说,我出生的那天,天上飘着鹅毛大雪,把整个村子都染成了白色。
父亲时志强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江梅是个温柔漂亮的女人,她总说我是老天赐给她的小棉袄。
邻居们总说我和母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美人胚子。
但我还有一个哥哥,叫叶燃,比我大九岁。
他是母亲和己故前夫的孩子。
在我两岁那年,哥哥被人贩子拐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母亲常常在夜里偷偷哭泣,父亲则整日沉默寡言。
家里唯一的一张全家福上,哥哥站在父母中间,而我被母亲抱在怀里,那时我们看起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2004年的冬天特别冷。
我记得那天,我正坐在家里的火炕上,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捏着母亲给我做的布娃娃。
窗外飘着雪,我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结了一层薄霜。
突然,一声巨响从院子里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我吓得一哆嗦,布娃娃掉在了炕上。
"爹!
娘!
"我尖声叫道,光着脚丫跑到窗边,用袖子擦掉玻璃上的霜。
院子里,雪地上躺着一个金发的人影,一动不动,旁边还有一大片破破烂烂的白布,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降落伞。
父母闻声赶来,父亲二话不说披上棉袄就冲了出去。
我跟在后面,冷风刀子般刮在脸上,但我顾不上这些。
那个金发的人看起来像个大人,但又不像我们村里的人。
"是个外国人!
"父亲惊呼道,蹲下身检查那人的情况,"还活着!
快,帮我抬进屋去!
"母亲和我帮着父亲把这个高大的金发少年抬进了屋。
他浑身冰冷,金色的睫毛上结着冰晶,英俊的脸庞苍白得可怕。
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像童话书里的王子。
"他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我小声问母亲。
母亲摇摇头,忙着用热毛巾擦拭少年的脸,“不清楚。”
父亲翻找着少年的口袋,找出一个皮夹,里面有几张证件,全是看不懂的英文字母。
少年昏迷了三天。
这三天里,我每天都坐在炕边,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金发哥哥。
他的睫毛那么长,鼻梁那么高,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我偷偷用手指碰了碰他的金发,柔软得像春天的柳絮。
第西天早晨,我正在往炉子里添柴火,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少年醒了!
他睁开眼时,我屏住了呼吸——那是像天空一样蓝的眼睛,清澈得能映出我的影子。
"Where...am I?"他虚弱地问道,声音低沉而困惑。
我和父母面面相觑。
他说的是英语,我们谁也听不懂。
少年似乎也意识到了语言障碍,他皱着眉头,努力坐起身来,环顾西周,眼神越来越迷茫。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用手势和简单的词汇交流,他也会简单的几句中文,但是不流利,他说自己叫什么瑞恩…….戴维斯,名字很难念,有点长,索性我就叫他小恩哥哥。
小恩哥哥失去了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他常常坐在门槛上,望着远方的天空发呆,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一个月后,村里的大夫说小恩哥哥的身体己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他的记忆还是没有回来。
父亲提议让他暂时住在我家,等开春了再想办法联系他的家人。
就这样,小恩哥哥成了我们家的一员。
他学中文很快,没过多久就能和我们简单交流了。
他告诉我,他16岁,比我大整整十岁。
村里的小孩都对这个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又好奇又害怕。
尤其是张大伟,那个比我大两岁的熊孩子,总是带着一群小孩在我家院子外探头探脑。
"小洋鬼子!
小洋鬼子!
"他们常常这样喊小恩哥哥,然后一哄而散。
小恩哥哥并不生气,只是笑着摇摇头。
但有一天,张大伟变本加厉,趁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把我推倒在雪地里,还抢走了母亲给我织的红围巾。
"小呆瓜时洛!
你爹娘捡了个妖怪回家!
"张大伟得意地挥舞着我的围巾,他的跟班们在一旁哈哈大笑。
我哭着跑回家,正好撞上出门找我的小恩哥哥。
看到我满身是雪,鼻子通红的样子,他的蓝眼睛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谁干的?
"他蹲下身,用袖子擦掉我脸上的泪水。
我抽噎着指向远处还在嬉笑的张大伟一群人。
小恩哥哥站起身,大步朝他们走去。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好看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张大伟看到身高一米八的小恩哥哥走过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小恩哥哥一把夺回我的围巾,用生硬但清晰的中文说:"道歉!
"张大伟吓得后退两步,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然后转身就跑,他的跟班们也作鸟兽散。
从那天起,张大伟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而我对小恩哥哥的崇拜,也像春天的野草一样疯长。
他教我简单的英语单词,给我讲他零碎记忆中的英国故事,虽然他自己也不确定那些记忆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
"伦敦有大本钟,很高很高,"他指着远处的山说,"比那个还高。
"我睁大眼睛想象着,却怎么也想不出比山还高的钟楼是什么样子。
小恩哥哥还教我玩一种叫"足球"的游戏。
我们在雪地里用树枝画个球门,他用破布缠成的球教我踢。
我笨拙地追着球跑,常常摔得满身是雪,他却总是耐心地把我拉起来,拍掉我身上的雪。
"你很勇敢,小洛,"他这样叫我,"就像...就像狮子一样勇敢。
"我不知道狮子是什么意思,但听他的语气,那一定是很了不起的意思。
我骄傲地挺起胸膛,更加卖力地踢起球来。
冬天过去,春天来临。
小恩哥哥帮父亲在田里干活,他高大的身影在绿油油的田野里格外醒目。
村里人渐渐接受了这个沉默寡言的金发少年,甚至有人开始叫他"小时家的洋女婿"——每当听到这个称呼,我的脸就会烧得通红。
小恩哥哥听到后只是笑笑,揉乱我的头发说:"小洛还太小了。
"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和小恩哥哥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他突然说:"小洛,如果我有一天要离开,你会难过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你要走吗?
"小恩哥哥说会走,但是他还会回来的。
我沉默了,紧紧攥着小恩哥哥的袖子,万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