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表妹一把推进冰冷的池水，她穿着我的衣服，顶着我的脸，
对我爹娘哭喊：『姐姐她掉下去了！』我那向来睿智的爹，眼神空洞。我那最疼我的妈，
看都没看我一眼，抱着那个冒牌货心疼得直掉泪。而我的未婚夫，他站在人群外，
冷静地看着一切，眼神兴奋得像在看一场精彩的表演。我沉在水底，彻骨的冰冷告诉我，
我被我最亲的人，联手抛弃了。1我睁开眼，看见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悬在水面上，长发如水草般散开，嘴角挂着一抹我从未见过的，恶毒又得意的笑。
而我，正在往下沉。冰冷的池水灌进我的口鼻，窒息感像一只大手死死扼住我的喉咙。
就在几分钟前，我们一家五口还在瑞士的滑雪小屋里，围着壁炉喝热红酒。我，沈昭昭，
刚完成公司一个百亿级的并购案，正享受着难得的假期。我爸，沈文柏，
一位严谨的大学教授。我妈，柳清芬，著名的策展人。还有我那个在投行工作的未婚夫，
萧北辰。以及，赖在我们家，永远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表妹，沈楚楚。眩晕感只是一瞬间。
再睁眼，我们已经身处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里。身上的滑雪服变成了繁复的丝绸长袍。
所有人都懵了。我率先冷静下来，正要开口组织大家，沈楚楚却突然尖叫一声，指着我身后。
姐姐，小心！她猛地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摔向身后的莲花池。落水前，我清楚地看见，
她眼中没有惊慌，只有疯狂的、压抑了太久的嫉妒。现在，我沉在水底，而她，
那个偷走我身份的贼，正趴在池边，对着我爹娘哭喊。爹！娘！都是楚楚不好，
没拉住姐姐！她用的是我的声音。昏迷前，我最后看到的，是我那向来睿智的父亲，
眼神空洞地盯着一块石头，嘴里念念有词。我那优雅的母亲，看都没看水里的我一眼，
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满脸心疼。而我的未婚夫萧北辰，他站在人群外，
镜片下的眼睛冷静得像冰。他看懂了一切。他也接受了一切。2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被人一巴掌扇醒了。你这个丧门星！还敢装死！我睁开眼，是我妈柳清芬。
可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厌恶，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妈？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声音又细又弱，根本不是我自己的。谁是你妈！她一把推开我，我柳清芬就一个女儿，
昭昭！她转身，拉过那个占据我身体的沈楚楚，满眼疼爱。我的昭昭，你瞧瞧，
这条养不熟的狗，又在演哪一出？昭昭？我摸向自己的脸，触手一片粗糙，瘦得脱了相。
沈楚楚……不，现在是沈昭昭了，她适时地递过来一面铜镜。
镜子里是一张我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蜡黄，怯懦，是我表妹沈楚楚的脸。我没忍住，
一把将铜镜砸了过去。放肆！我妈尖声叫道，如今我们沈家是御赐的侯爵府，
不比在京城时，由得你撒野！你要是好了，就赶紧滚起来干活！你多躺一个时辰，
我们全家就要多被人笑话一刻！她说完，竟蹲下身，心疼地捡起摔碎的铜镜。
这么好的镜子，真是糟蹋了。沈昭昭抱着我妈的胳膊，柔声安慰：娘，
别气坏了身子，一面镜子而已，钱没了，我们让爹爹再赚就是了。好一出母慈女孝。
如果不是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怨毒，我几乎都要信了。这时，门被敲响，萧北辰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头发用玉冠束起，完全适应了新身份。他快步向我走来，
我脑中瞬间闪过他在池边冷漠的眼神，忍不住向后缩了缩。他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随即看向我妈和沈昭昭。伯母，昭昭她怎么样了？沈昭昭
立刻像没长骨头似的靠进他怀里，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我死死盯着萧北辰的脸，
他的表情从审视，到震惊，最后变成了一种混杂着狂喜和算计的兴奋。他知道我们互换了。
他非但没有揭穿，反而搂紧了沈昭昭的腰，看向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现在情况复杂，府中上下都要重新整顿。你也别躺着了，立刻起来，晚点全府开会。
说完，他便搂着那个冒牌货雷厉风行地走了，半点没有往日温文尔雅的影子。我妈走过来，
用指头狠狠戳着我的额头。听见没？还赖着不起来，是想让侯爷亲自来请你吗？
我低下头，掩住眼里的血丝。爹。对，还有爹。爹是最疼我的，他那么严谨的学者，
一定能看出破绽。3我在廊下跪了两个时辰，才在花园里见到我爹。
他剪掉了在现代精心打理的头发，此刻穿着一身明黄的丝绸常服，那是亲王才能穿的颜色。
他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东珠，手里盘着两颗夜明珠，肚子也鼓了起来。
活像个一夜暴富的土财主。全然没了半点大学教授的儒雅风骨。你在这儿跪着干嘛？
他瞥了我一眼，语气不耐，不去后厨帮忙，难道要本侯亲自下厨不成？爹，
我膝行两步，抓住他的袍角，我是昭昭啊！我刚说完，
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巨大的图纸，在石桌上展开。去，把城里最好的工匠都给本侯找来！
本侯要在这花园里，建一座纯金打造的……茅房！对，黄金厕所！要亮瞎所有人的狗眼！
他一边说，一边发出神经质的笑声，转身就冲管家大吼大叫，我拉都拉不住。这时候，
我妈和沈昭昭也来了。她们换了新发型，插满了珠翠，
身上的衣服料子是江南进贡的上品，和这个时代的高门贵妇没什么两样。倒是我，
还穿着一身粗布衣裙，显得格格不入。我妈又开始抹眼泪，对着沈昭昭哭诉：我的儿，
你看看你爹，又疯魔了！我们刚来这儿，根基不稳，他要把家底都败光了啊！沈昭昭
扶着她，轻声细语：娘，爹爹以前在现代活得太压抑了，现在也是想放松一下。您放心，
不是还有北辰哥哥吗？他已经和太子搭上线了，有他在，我们沈家只会越来越好。
我妈这才止住哭，叹了口气。哎，当初咱们一家五口，不多不少一起来到这里。
如今北辰和你都有出息，你爹却……对了，多亏了墨九那孩子也跟了过来，
不然府中连个得力的护卫都没有。墨九？我正琢磨这个名字，我妈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
还杵着干嘛？府里养的那些伶人都在后院排练，太子殿下过几日要来府上赴宴，
你赶紧过去帮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着什么心思，如今这世道，人人都要自己挣口饭吃！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心里。在现代时，我曾不止一次对我妈说，别太惯着沈楚楚，
让她学着自立，别总像个寄生虫。没想到，这话如今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自己。
我无视沈昭昭那副看好戏的神情，低着头，往后院走去。中途，不少家丁和丫鬟看到我，
都指指点点，露出鄙夷的目光。我攥紧拳头，加快了脚步。我忘了，这具身体虽然孱弱，
但我沈昭昭的灵魂，还带着现代社会二十多年淬炼出的坚韧。你们都疯了，没关系。
我会让你们一个一个，都清醒过来。代价，你们付不起。4后院里，萧北辰正在训人。
……身段要再软一点！腰拧起来！你以为太子想看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儿耍大刀吗？
他训斥的对象，是一个身材挺拔、面容冷峻的青年。青年穿着一身黑衣，手里拿着一把长剑，
眉头紧锁。我只负责护卫，不卖艺。青年的声音很冷，像冰。哼，萧北辰嗤笑一声，
走上前，竟伸手去扯那青年的上衣，时局不同了，墨九。在这里，力量就是一切，而太子，
就是我们最大的力量。讨好他，不寒碜。墨九。我瞬间记起来了。他是我的私人助理，
沉默寡言，但能力超群，做事滴水不漏。是我一手把他从实习生提拔起来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下意识地笑了一声，带着嘲讽。萧北辰这一套投行精英的向上管理
理论，用在这里，真是说不出的滑稽。我的笑声惊动了他们。墨九听到声音，
立刻从萧北辰手里夺回自己的衣服，利落地穿好。他转头看我，
脸上竟然闪过一丝不易察PEG到的红晕。萧北辰也转过身，看到是我，皱起了眉。
你来做什么？他随即挥手让其他人退下，拉着我走到墙角，压低了声音。沈楚楚，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但你最好认清现实。现在的沈昭昭，对我，对沈家，都更有价值。
我脑子飞速转动。他不信我，他在试探我。那我就将计就计。
我学着沈楚楚平日里那副怯懦又带点心机的样子，怯生生地说：北辰哥哥……我，
我只是想来看看。昭昭姐姐她，她好像变了个人……我害怕。说完，我便想往他怀里扑，
学着绿茶那套去寻求安慰。没想到，他一把推开了我，力道之大让我撞在了墙上。
收起你那套廉价的把戏。他眼神冰冷，在这里，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你要是真聪明，
就该想办法让你自己变得有用。正在这时，一道身影疾步走来。是沈昭昭。她走过来，
二话不说，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贱人！
谁让你勾引北辰哥哥的！我捂着脸，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声啪！是萧北辰，
他竟然反手给了沈昭昭一巴掌。沈昭昭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萧北辰的眼神阴鸷得可怕。我警告过你，这不是在现代让你任性。在这里，要学会演戏。
演一个温柔、大度、识大体的侯府嫡女。再敢这么蠢，我就换了你！他声音不大，
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沈昭昭吓得浑身一抖，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萧北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样子。
他瞥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始终面无表情的墨九。墨九，他开口道，
看好她，别让她再出来丢人现眼。说完，他便拉着还在哭哭啼啼的沈昭昭，
转身离去。偌大的后院，只剩下我和墨九。我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萧北辰的背影，
心里一片冰凉。他不是不信我。他是太信了。他知道我是沈昭昭，所以他要用尽一切手段，
把我彻底踩进泥里，让我永远也翻不了身。因为一个真正聪明、能看透他所有算计的沈昭昭，
对他来说，是威胁，不是棋子。一个愚蠢、虚荣、可以被他轻易掌控的冒牌货，
才是他最完美的未婚妻。我正想着，墨九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我。消肿的。他惜字如金。我接过药瓶，看着他。
在现代，他是我的下属。可是在这里……我轻声开口，声音嘶哑：墨九，你觉得，
现在谁才是你的主子？他沉默了片刻，抬起眼，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以前是，
现在也是。5萧北辰要换掉沈昭昭的威胁，显然起了作用。那个冒牌货安分了几天，
开始拼命学习古代的礼仪和诗词，一心要扮演好侯府嫡女的角色。为了讨好即将到访的太子，
她决定在府中举办一场诗会，遍邀京中权贵子女。而我，
则被她指派去诗会上做最下等的仆役，端茶倒水，伺候笔墨。沈楚楚，
她在来通知我的时候，特意走到我面前，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就在旁边好好看着，看我怎么活成你梦想中的样子，
看北辰哥哥和太子殿下是如何为我倾倒的。她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我没说话，
只是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诗会？
对于一个脑子里装着中华上下五千年所有经典诗词的现代人来说，这不叫鸿门宴。
这叫个人秀场。诗会那天，侯府高朋满座。萧北辰陪着太子坐在首席，太子看上去二十出头，
面容阴柔，眼神里透着一股被酒色掏空的虚浮。沈昭昭穿着一身华服，在席间穿梭，
长袖善舞，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酒过三巡，诗会开始。贵公子和千金小姐们吟诵的，
无非是些风花雪月的无病呻吟之作。轮到沈昭昭时，她站起身，面带娇羞，
念了一首：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念完，
她还意有所指地瞟了我一眼。在场的人都以为她是在感叹姐妹情谊，
纷纷称赞侯府嫡女不仅美貌，还心地善良。我差点笑出声。把曹植的名篇拿来装白莲花，
她也真敢。太子显然对这种小女儿情态很受用，抚掌笑道：沈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才情与仁心兼备。赏！沈昭昭得意地行礼谢恩，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太子殿下谬赞了。其实臣女这个表妹，也颇通文墨。只是性子内向，不敢在人前展露。
不如，就请殿下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也作诗一首，为殿下助兴？所有人的目光，
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让我当众出丑，再也抬不起头来。
萧北辰端着酒杯，眼神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冷漠。我放下手中的托盘，缓缓站直了身体。
我走到庭院中央，对着满池残荷，朗声开口：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只一句，满场皆静。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震惊地看着我这个形容枯槁的表妹。
我没有停，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悲愤与豪情：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一首李白的《秋风词》，被我念得慷慨激昂，荡气回肠。那不是闺怨，
而是质问。质问这无情的苍天，这颠倒的黑白，这背叛的爱人！念完最后一个字，
我环视全场。太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震惊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那些贵公子和千金小姐们，更是目瞪口呆。萧北辰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
被他生生捏碎了。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活剥了我。而沈昭昭，
她的脸已经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身体摇摇欲坠。她怎么也想不到，
一个在她眼中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乡下丫头，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惊才绝艳的诗句！
你……你这是抄的！对！你一定是偷了哪位前朝大儒的遗作！她尖声叫道，状若疯狂。
我冷冷地看着她：姐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若觉得是抄的，还请拿出证据来。
证据？她去哪儿找？这首诗，在这个时空，根本就不存在！太子站了起来，
他饶有兴致地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有点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回殿下，
奴婢……沈楚楚。沈楚楚……太子玩味地念着这个名字，抬起头来。
我顺从地抬起头。好一个刚烈的女子，他笑了，孤的东宫，
正缺一个像你这样的洗墨宫女。你，跟孤走吧。我心中一凛。还没等我拒绝，
萧北辰已经站了出来。殿下，不可。他沉声道，她……她是我府上的人。而且，
她已有婚配。太子眉毛一挑：哦？婚配？配的谁啊？萧北辰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
落在了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衣护卫身上。她配的是我们府上的护卫，墨九。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墨九。我猛地转头，看向那个男人。只见墨九缓缓走出人群，
走到我身边，对着太子，单膝跪地。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响彻整个庭院。回殿下，
她确是属下的……未婚妻。6我最终还是没有被太子带走。萧北辰用一个已有婚配
的理由，暂时将我留在了侯府。代价是，他许诺了太子更多的好处。当晚，
我被叫到了萧北辰的书房。你到底是谁？他开门见山，眼中再也没有了伪装，
只剩下赤裸裸的审视和杀意。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爱过，准备托付一生的男人。我是谁，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沈昭昭！你以为你换了张脸，我就认不出你了吗？你那点心思，那点手段，
我看得一清二楚！他咬牙切齿，你为什么要跳出来！你安安分分当个丫鬟，当条狗，
不好吗！非要逼我杀了你！窒息感传来，我却笑了。杀了我？萧北辰，你舍得吗？
一个蠢笨如猪的沈楚楚，和一个能为你作诗、能为你赢得太子青睐的我，谁更有用，
你比我清楚。他的手，果然松了力道。我喘着气，继续说：你留下我，不是因为念旧情，
而是因为，你发现我还有利用的价值。对吗？他阴沉着脸，缓缓坐回椅子上。你很聪明。
聪明得让我害怕。他冷冷地说，但你记住，你的命现在捏在我手里。我要你生，你便生。
我要你死，你便死。我的命，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从来只属于我自己。
离开书房的时候，墨九等在门外。他递给我一瓶药膏。他没伤到你吧？皮外伤。
我看着他，今晚，谢谢你。他沉默了片刻，说：我说的是实话。我愣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竟有了一些我说不清的情绪。
在现代，你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没回答。他顿了顿，声音很轻，现在我回答你。
有。我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从那天起，我在府中的地位变得微妙起来。
萧北辰不再让我做粗活，而是把我关在一个小院里，每天让教习嬷嬷来教我琴棋书画，
俨然是要把我培养成一个能为他所用的高级幕僚，或者说……高级妓子。而那个冒牌货，
沈昭昭，因为诗会上的丢人表现，被萧北辰彻底冷落。她每天以泪洗面，把我恨之入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