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电影院里的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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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两点五十。

林遇安站在影院门口的海报墙前,第三次整理自己的衣领。

他穿了件米白色的卫衣,是妈妈新买的,说是衬得他皮肤白。

风从街角吹过来,掀起海报的一角,印着机甲战士的铁皮脸在风里啪嗒作响。

“这里。”

季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遇安转过身,看见他站在自动售票机旁边,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块很旧的电子表。

屏幕边缘己经磕掉了块漆。

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像撒了把碎金。

“你来得好早。”

林遇安跑过去,手里攥着两瓶冰镇橘子汽水,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

“刚买的,还冰着呢。”

季珩接过去,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缩了一下。

“刚路过。”

他说得轻描淡写,林遇安却注意到他衬衫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纸巾。

上面印着影院隔壁便利店的logo——那是家24小时便利店,离季珩住的旧机床厂很远。

检票的时候,林遇安发现季珩手里还拿着个小小的塑料袋,不知道装着什么。

他想问,却被检票员催促着进了影厅。

影院里漆黑一片,只有银幕的光映在两人脸上。

i***x厅很大,座位陷得很深,像被柔软的云托着。

林遇安看得入神,机甲战士发射激光炮时,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连汽水什么时候被喝光了都没注意。

季珩却没怎么看屏幕。

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林遇安脸上,看他被爆炸场面吓得瞪大的眼睛,看他被搞笑台词逗得弯起的嘴角,看他因为太投入而微微张开的嘴唇。

银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像潮汐涨落,把那些生动的表情都镀上了层梦幻的光晕。

当片尾字幕缓缓升起,背景音乐变得激昂时,林遇安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季珩手里拿着颗薄荷糖,绿色的糖纸在黑暗中发着微光。

“给你的。”

季珩把糖递过来,包装纸在寂静的影厅里发出窸窣的声响,像只小小的虫在爬。

林遇安接过来,指尖碰到季珩的指腹,还是那么凉。

他剥开糖纸,把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从舌尖一首凉到喉咙口,像吞了口冰镇的风。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薄荷糖?”

季珩转过头,银幕的光刚好照亮他的眼睛,里面像盛着片星空。

“听你同桌说的。”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散场前的宁静。

“她说你上课总偷偷吃,被老师抓过三次。”

林遇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确实喜欢薄荷糖,尤其是这种带点柠檬味的,困的时候含一颗,瞬间就能清醒。

上周同桌还笑他“吃薄荷糖像上瘾”,没想到被季珩听去了。

散场的灯光亮起时,林遇安看见季珩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咽什么东西。

他突然想起刚才季珩一首没说话,大概是也含着颗薄荷糖,只是没让自己看见。

走出电影院时,外面下起了小雨。

雨丝很细,像缝衣服的线,斜斜地织在空中。

林遇安正发愁没带伞,就看见季珩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把黑色的伞。

那把伞很旧,伞骨有些变形,伞面上还有几个洗不掉的污渍,像是溅上的泥点,但撑开的时候,伞面足够遮住两个人。

“你怎么总带伞?”

林遇安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几乎碰到一起。

“旧机床厂那边的路不好走,下雨会积水。”

季珩把伞往他这边倾斜了些,自己的半边肩膀露在雨里。

“上次有个小孩掉进水坑里,我看见的。”

雨丝斜斜地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在啃桑叶。

林遇安闻到季珩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突然觉得很安心。

他想起自己书包里还有半盒薄荷糖,是昨天妈妈从超市买的,想了想,悄悄往季珩那边递了递。

“这个给你。”

他的声音被雨声盖了些,有点含糊。

“柠檬味的,挺好吃的。”

季珩低头看了看那盒糖,包装上画着个咧嘴笑的柠檬。

他接过去,放进帆布包的侧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林遇安的手背。

这次林遇安没躲,任由那点凉意顺着皮肤爬上来,像条小小的蛇,钻进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

“季珩,”他轻声说,雨丝落在睫毛上,有点痒。

“我们做朋友吧。”

伞下的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雨打伞面的沙沙声。

林遇安的心跳得飞快,像要撞开肋骨跑出来。

他看见季珩的喉结动了动,然后听见一声极轻的“好”,轻得像雨丝落在水面上,却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雨还在下,但林遇安觉得,这点雨根本不算什么。

他偷偷看了眼季珩被雨水打湿的发梢,突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会很长,长到足够他们一起走完这条种满悬铃木的路,长到足够把所有的陌生和距离,都酿成薄荷糖一样的清甜。

伞面上的水珠顺着边缘滚落,滴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两个少年的影子在湿漉漉的路面上依偎着,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安静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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