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药膳里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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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穿廊,药香未散。

主宅二楼,周淑兰靠在床头,眉头紧锁。

偏头痛又犯了,一阵一阵地胀,像有根铁丝在太阳穴里拧。

她闭着眼,手边是赵医生刚开的药方——黑漆漆的汤汁,苦得连佣人都皱眉。

“我不喝。”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种乡下人熬的汤,难以下咽。”

赵医生站在床前,推了推眼镜:“周董,您这症状是长期熬夜、情绪压抑导致的肝阳上亢。

西药治标,中药调本。

不吃药,光靠输液,迟早会加重。”

“我顾家的女人,不需要靠一碗汤撑着。”

她冷着脸,“让厨房准备燕窝粥,清淡些。”

佣人们低头应是,退到外间,却忍不住交头接耳。

“老太太最讨厌西院那个,说她带穷气。”

“可不是嘛,听说她奶奶是乡下赤脚医生,熬的药一股子土味儿。”

“要我说,她也别想靠做饭讨好谁,咱们太太什么没见过?”

话音未落,小吴端着托盘从走廊经过,听见几句,抿了抿嘴,没吭声。

这些话,不多时便传到了西院。

林晚昭正坐在灯下,手里翻着一本泛黄的手写笔记,纸页边角卷起,字迹娟秀,是奶奶留下的药膳方子。

她指尖轻轻抚过一行字:“天麻炖鱼头,平肝潜阳,治虚风上扰之头痛。”

她抬眼,问佣人:“婆婆最近常熬夜看财报?”

“是啊,”小吴点头,“这几天集团审计,她晚上十一二点还叫人开会。”

林晚昭合上笔记,沉默片刻,起身进了厨房。

灶火燃起,砂锅微响。

她选了新鲜鲢鱼头,洗净焯水,配天麻、白芷、生姜慢炖;另一盅枸杞蒸鸡,用的是土鸡腿肉,加黄芪、红枣,去腥提鲜。

全程不用一味苦药,只借食材本味调和药性,汤色乳白,香气清润。

“这……真能行?”

小吴看着她把汤盛进瓷盅,小心翼翼封好。

“她不是讨厌‘药’,是讨厌被当成病人。”

林晚昭轻声道,“更讨厌低头。”

她把盅交给小吴:“说是新来的厨子试菜,不提我。”

小吴犹豫:“万一被发现……那就说明,汤不够好。”

她笑了笑,“人心再硬,也扛不住三顿热饭。”

当晚,主宅餐厅。

佣人战战兢兢端上鱼汤。

周淑兰瞥了一眼:“谁让做的?”

“新来的帮厨,说是练手。”

小吴低着头,“厨房说,最近想换换口味。”

周淑兰冷哼:“又是哪个想出头的?

倒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本不想动,可那香气却不受控地钻进鼻腔——不腻不腥,带着一丝清甜,竟勾起了久违的食欲。

她舀了一勺,入口温润,鱼头软嫩,汤汁醇厚却不油,隐隐有股说不出的回甘。

她没说话,一碗汤,却不知不觉见了底。

次日清晨,她破天荒没叫燕窝。

“昨天那道鱼汤,”她淡淡问,“谁做的?”

满屋佣人静默。

小吴咬了咬唇,低头:“西院那位……林小姐。

她说,这汤适合头痛的人。”

空气一滞。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完了,她竟敢擅自给老太太做饭!

可周淑兰没发火。

她捏着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半晌,只说了一句:“端一碗过来。”

消息传回西院时,林晚昭正在晾晒药草。

陈默匆匆赶来,语气复杂:“你那汤……她喝了,还问了两次做法。”

林晚昭点头,没多言。

陈默看着她,忽然低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争名分,不抢资源,连苏曼闹上门你都不吭声。

可你现在……我只是做了顿饭。”

她抬头,目光平静,“她头痛,我懂医理。

仅此而己。”

陈默怔住。

这是一步没有声响的棋——不攻,不吵,不哭,却让最倔强的人,先低了头。

几天后,新炖盅送进主宅,依旧是乳白的鱼汤,温热正好。

周淑兰掀开盖子,香气扑面。

她刚要动勺,却见盅底压着一张折叠的便签。

她迟疑片刻,展开。

字迹清秀,如其人:《黄帝内经》有言:“怒伤肝,思伤脾”。

您操心家族,更需护心神。

晚昭不敢僭越。

周淑兰把那张便签折好,夹进了随身的皮质记事本里。

没退汤,也没提人。

只是从那天起,每到傍晚六点半,佣人准时端走一盅乳白温润的鱼头汤,有时是天麻配白芷,有时加了枸杞与黄芪,从不重样,却总对症。

厨房悄悄换了砂锅,专为西院留火三小时慢炖;连主宅的贴身保姆都开始打听:“林小姐这汤方子,能不能抄一份?”

没人再敢说“穷气”。

家族宴那晚,水晶灯垂落冷光,长桌两侧坐满顾氏旁支与合作方代表。

苏曼穿一身酒红吊带裙,妆容精致,坐在离主位最近的右首——那是以往只有“顾太太”才有的位置。

她举杯敬酒,笑意盈盈:“祝顾家基业长青,也祝某些人……别把一碗汤,当成上位的阶梯。”

全场安静一瞬。

她目光斜斜扫向西座。

林晚昭低头吃饭,筷子稳稳夹起一块蒸鸡,仿佛没听见。

她穿的是素白棉麻上衣,没戴珠宝,发尾用一根木簪松松挽住,像是误入豪门宴的过路人。

周淑兰放下筷子。

瓷勺磕在骨瓷盘上,一声轻响,却压住了所有嘈杂。

“我喝什么,轮不到你管。”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顾家的规矩,是孝,不是闹。”

苏曼笑容僵住。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周淑兰一眼钉在座位上。

“你一个外人,在我顾家饭桌上谈‘上位’?

谁给你的脸?”

空气凝固。

有人低头扒饭,有人偷瞄顾廷川。

他始终未动,只握着水杯,目光沉沉落在林晚昭身上——她依旧安静,连睫毛都没颤一下,仿佛这场风暴与她无关。

可他知道,不是无关。

那一碗汤,不是讨好,是布局。

她不动声色地走进了最顽固的人心防线,连他母亲都不知不觉卸下了戒备。

而她自己,始终守在西院,不争不抢,连出席家宴都是被临时通知才来,像一株长在墙角的草,没人注意,却己悄然扎根。

宴后,陈默在书房外拦住顾廷川,递上一份加密文件。

“苏曼的事查清了。”

他压低声音,“她私下和竞对公司签了项目协议,带走了三个S级主播资源,还录了您去年在闭门会上的讲话片段,准备炒作‘豪门太子厌女言论’。”

顾廷川翻开文件,一页页看过去,眼神越来越冷。

录音时间、转账记录、聊天截图……证据链完整,连备份服务器的IP地址都标得清清楚楚。

“是谁发现的?”

他问。

陈默顿了顿:“不是我。

是财务部的小李,说有人匿名提醒她核对星川传媒Q3的跨平台结算单。

她一查,发现苏曼名下有个空壳公司走账。”

顾廷川沉默良久,忽然轻笑一声:“她连反击都不亲自出手。”

“可这手段……太狠了。”

陈默皱眉,“一旦曝光,苏曼职业生涯就完了。”

“她先动的刀。”

顾廷川合上文件,声音淡漠,“我不惯着贼。”

窗外夜风拂过桂花树,细碎花瓣落在石阶上。

林晚昭站在树下,许棠焦急地攥着手机:“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曼己经放话要让你在圈里混不下去!

你就不怕她反咬一口?”

月光洒在她脸上,清冷而平静。

她轻轻摇头:“我不怕她咬,我怕她不咬。”

许棠一怔。

“《三国》里,诸葛亮不争荆州,先稳川中。”

林晚昭抬头,望着枝叶间漏下的碎光,“我现在要的,不是他帮我,是让他们——离不开我。”

她说完,转身回屋,脚步轻得像一阵风。

西院灯亮起,窗影里,她坐在书桌前,翻开那本泛黄的《史记》,笔尖落在便签纸上,写下一行小字:“制人之道,不在争锋,而在布势。”

笔尖停顿片刻,又添一句:“风起于青萍之末。”

远处主宅,周淑兰坐在灯下,翻出那张便签,指尖缓缓抚过“晚昭不敢僭越”几个字。

她忽然叫来管家:“以后西院的采买,和主宅同级标准。

药材单列,按需供应。”

管家一愣:“这……不合规矩。”

“规矩?”

她冷笑一声,“能让我睡个整觉的人,比规矩重要。”

她将便签收进抽屉,像藏起一段不愿示人的柔软。

而此刻,整座城市灯火通明,星川传媒的流量榜单仍在滚动更新。

没人知道,一场风暴正悄然酝酿——只待一声惊雷,撕裂所有伪装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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