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生死的孩子小禾阿念新热门小说_小说免费阅读流浪生死的孩子(小禾阿念)

子时的雾是活的。

它从城市的裂缝里渗出来，沿着墙根爬，绕着路灯转，最后聚在老医院后墙的那片荒草丛里。草叶上的露水坠着灰蓝色的光，像谁哭碎的指甲盖——有人说，这里埋着东西。

不是尸骨，是比尸骨更轻，也更沉的东西。

你听，草叶摩擦的沙沙声里，混着细碎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像光着脚踩在碎玻璃上。偶尔还有孩子的笑，不是清亮的那种，是泡在水里的闷响，尾音拖着黏糊糊的雾，能缠上人的脚踝。

有晚归的护士见过：雾里站着个穿白褂的影子，背对着她，怀里抱着团东西，轮廓像个没足月的婴儿。她想绕开，却听见怀里的东西动了动，发出小猫似的哼唧。影子突然转过身，她才看清——那不是白褂，是层半透明的皮，里面裹着的“婴儿”，眼睛是两个黑洞，正对着她笑。

第二天，那护士就辞了职。

没人说得清这些雾里的影子是什么。老人们说，是没活够的孩子，被丢在阴阳的缝里，忘了来路，也找不着去处。他们攥着没吃完的奶糖，抱着破洞的布娃娃，手里捏着写了一半的名字，在雾里转圈，等一个人来接。

等不到，就往人间走。

他们会钻进孕妇的梦里，让她半夜摸到肚子上的凉斑；会坐在空荡的婴儿床边，让摇铃无风自动；会攀着车窗，看那个曾丢下他们的人，在红灯前突然捂住心口，说不出话。

有人叫这“作祟”，有人说这是“报应”。但如果你蹲下来，凑近那片雾，或许能听见更轻的声音——不是哭，也不是闹，是无数个细碎的问句，叠在一起，像落在纸上的雨：

“我来过吗？”

“你记得我吗？”

“我……算活着过吗？”

这故事，就从一个攥着碎玻璃的男孩说起。他的玻璃里映着片白墙，墙上的钟，永远卡在下午三点十七分。

他说他在找妈妈。

也在找一个答案：那些没来得及长大的生命，那些被轻易放弃的重量，究竟该落向何方。

阿念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手时，正趴在一块碎玻璃上。

玻璃是医院走廊的那种，边缘被磨得发毛，却还能映出东西——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轮廓，像浸在水里的棉花。他试着蜷起手指，玻璃上的影子也跟着动，指缝间漏下的光，是灰蓝色的。

“别碰那个。”有人说话，声音像被水泡过，“会割伤的。”

阿念转过头，看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布娃娃，娃娃的脸烂了个洞，露出里面的棉絮。她蹲在不远处，脚边堆着一堆碎玻璃，每一块都映着个小小的、晃动的影子。

“这是啥？”阿念的声音沙沙的，像用指甲刮玻璃。

“记忆。”小姑娘指了指自己脚边的一块，“我的是福利院门口的石板，你的……好像是医院的墙？”

阿念把脸凑近玻璃。确实，玻璃深处有片晃眼的白，白得发冷，隐约能看见墙上的时钟，时针卡在下午三点十七分。他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坠痛，像有只手在里面攥着，攥得他蜷起身子。

“你也疼吗？”小姑娘凑过来，布娃娃的破脸对着他，“我是小禾，以前总肚子疼，阿姨说我生病了。”

阿念没说话。他记不清疼了多久，只记得有天突然不疼了，再睁眼，就在这灰蒙蒙的地方了。周围全是碎玻璃，一片压着一片，底下传来呜呜的哭声，像很多小孩挤在水里冒泡。

“他们在找东西。”小禾指着远处，“找爸爸妈妈。”

阿念的心猛地一跳。爸爸妈妈。这个词像根细针，扎进他混沌的意识里。他好像……有过妈妈？一个模糊的轮廓，抱着他，很暖。可后来怎么了？那片晃眼的白，还有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拿着针管……

“别想了。”小禾拽他的胳膊，她的手也是半透明的，碰上去像穿过一团雾，“想多了，玻璃会割人的。”

阿念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上多了道红痕，正慢慢渗出血来——不是红色的血，是灰蓝色的，像这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