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晚会现场的空气,原本被廉价香水和汗味蒸腾出一种黏腻的青春躁动,此刻却凝固了。
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戛然而止,头顶旋转的彩灯猛地熄灭,
整个体育馆被猝不及防地扔进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搞什么啊?”有人不满地抱怨。
“停电了?”“手机呢?开个手电筒!”窸窸窣窣的摸索声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
是一声短促的惊呼,像被烫到一样。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惊呼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林汐站在靠近舞台边缘的阴影里,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屏幕边缘,手机就猛地一震,屏幕的光毫无预兆地亮起,
刺得她眼睛一眯。她掏出手机。屏幕顶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色弹窗,
霸占了整个界面。
上面只有一行巨大、鲜红、仿佛用血写就的数字:23:59:58数字下方,
文小字:EARTH DESTRUCTION COUNTDOWN地球毁灭倒计时。
林汐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感到一阵眩晕,
手指紧紧抠住手机边框,指节泛白。不是错觉。她僵硬地抬起头。星星点点的手机屏幕光芒,
像鬼火一样在浓稠的黑暗里次第亮起。每一片亮光里,都映照着一张张年轻却惨白的脸,
每一张脸上都凝固着同样的惊骇。23:59:48……23:59:47……猩红的数字,
在每一块小小的屏幕上,冷酷地、同步地跳动着。冰冷的电子脉搏,敲打在死寂的体育馆里。
“恶作剧吧?”一个男生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尾音发颤。“谁的病毒这么缺德!
”另一个声音响应,带着强装的愤怒。下一秒,所有亮着的手机屏幕,
包括体育馆上方巨大的LED显示屏,猛地闪烁了一下!倒计时数字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深蓝近乎漆黑的宇宙背景。
蔚蓝色的地球安静悬浮。然后,毫无征兆地,刺眼到极致的白光猛地从星球内部爆发!
无形的力量瞬间将其撕裂、粉碎!巨大的冲击波无声地席卷开来,
地球的碎片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玻璃,在炽白的光焰中扭曲、熔化、化为齑粉,
最终彻底湮灭在冰冷的虚空里。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真实感。
没有声音,只有毁灭的静默。画面消失,倒计时数字重新占据屏幕,
冷漠跳动:23:59:01。死寂。绝对的死寂。“啊——!!!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凝固的空气。是前排一个女生,她死死捂住嘴,
身体筛糠般抖动,眼泪汹涌。尖叫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恐慌。“真的!是真的!
”有人崩溃嘶吼。“跑啊!快跑!”“妈妈!我要回家!”恐慌如同实质的海啸,
瞬间席卷了每一个角落。人群像炸开的马蜂窝,疯狂地推搡、哭喊、尖叫着冲向唯一的出口。
桌椅被撞翻,有人跌倒,又被后面的人踩踏过去,发出痛苦的呻吟。黑暗中,
只有手机屏幕上那跳动的猩红数字,像恶魔的眼睛,冷冷注视。林汐被人流裹挟着,
身不由己地踉跄。混乱中,一只手猛地伸来,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量极大,
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硬生生将她从失控的人潮中拽出,
拖向舞台后方一个堆放杂物的狭窄角落。“砰!”林汐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墙壁上。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一双眼睛里。是江烁。计算机系的风云人物,智商高,性格冷,
近乎完美的脸和“生人勿近”的气场闻名校园。此刻,
他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审视的深邃眼眸里,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震惊、审视,
还有一种近乎灼热的锐利。他高大的身体将她牢牢困在他与墙壁之间,隔绝了奔涌的混乱。
“那是什么?”江烁的声音压得很低,像砂纸摩擦,带着沉重的压迫感砸在林汐耳膜上,
“林汐,你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林汐的心脏狂跳。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那个硬壳的速写本。这个动作没能逃过江烁的眼睛。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江烁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落在了那个被紧紧抱住的速写本上。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只手依旧紧紧扣着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直接伸向本子。“不!”林汐惊恐低呼,想要阻止,但力气悬殊。
江烁轻易夺过速写本。他修长的手指带着稳定,快速翻动。铅笔素描掠过,
校园角落、静物、人物侧影……翻页速度越来越快,眉头越拧越紧。终于,
翻页的动作停住了。空气彻底凝固。江烁死死盯着翻开的那一页。没有构图,没有排线。
只有满页、近乎疯狂的涂鸦!无数个猩红色的、用油性记号笔反复描摹的巨大数字,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像失控的、充满恶意的符咒,
爬满纸面——23:59:59正是此刻所有手机屏幕上那串倒计时的起始时间!
笔触混乱而执拗,带着绝望感。最旧的,颜色黯淡模糊;最新的,鲜红刺目,墨迹似乎未干。
林汐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她看着江烁脸上最后一丝“可能是巧合”的侥幸彻底碎裂,只剩下冰冷的真相。
巨大的恐惧和奇异的羞耻感攫住了她。“你早知道?”江烁猛地抬头,声音压得极低,
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凿在林汐心上,“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
”他捏着速写本边缘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林汐嘴唇哆嗦,
知道……不是我……它自己……出现在脑子里……画下来……停不下来……”眼泪决堤滚落。
江烁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反复逡巡。几秒钟死寂,
外面混乱的哭喊撞击声成了背景音。“走。”他忽然开口,斩钉截铁。一把合上速写本,
塞回林汐怀里,同时更紧地攥住她的手腕。“找个地方,搞清楚这鬼东西怎么回事。
这里马上会变成地狱。”他不再解释,拉着林汐,凭借对场馆的熟悉和对人群流向的预判,
灵活强硬地穿梭在歇斯底里的人潮缝隙里。逆流而上,
冲向远离主出口、通往场馆后台深处的消防通道。通道厚重的防火门被推开,发出闷响。
门外是更浓重的黑暗和阴冷空气。身后,是末日降临般的喧嚣。门关上,隔绝部分疯狂。
但林汐知道,那串猩红的数字,那毁灭的画面,已像烙印烫进灵魂。江烁脚步不停,
拉着她扎进黑暗,目标明确——校园西北角,
被爬山虎覆盖大半、废弃多年、被称为“鬼楼”的旧物理实验楼。
实验楼大门锁着锈迹斑斑的大锁。江烁没有找工具,
直接一脚狠狠踹在门锁旁边的木质门框上。“咔嚓!”腐朽的木头断裂。
他粗暴地将手伸进破口,从里面拨开插销。沉重的木门发出呻吟,被推开一道缝隙。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尘土、霉味和陈旧化学试剂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呛得林汐咳嗽。
“进来。”江烁的声音在空旷门厅里带着回音。他率先侧身钻入。林汐犹豫一瞬,
回头望了一眼。远处教学区隐隐传来更多混乱声响,警笛声撕扯夜空。她打了个寒颤,
不再迟疑,跟着钻进门内。江烁摸出强光手电按亮。惨白光柱刺破黑暗,照亮空间。
高大穹顶结满蛛网,灰尘在光柱中狂舞。地面覆盖厚厚尘土。
两侧墙壁残留着斑驳的、看不清内容的科学挂图。“为什么……来这里?
”林汐的声音微弱颤抖。“直觉。还有逻辑。”江烁声音很冷,光柱快速扫过四周,
“如果倒计时真有源头,不是天上,那最可能藏在人迹罕至、又能连接庞大设备的地方。
”光柱最终定格在门厅尽头,一扇紧闭的、厚重的金属门上。
门上只有老式的、断电的密码锁面板。“地下室入口?”林汐心头不安加重。
江烁径直走过去推门,纹丝不动。他蹲身仔细检查面板和墙壁。
光柱落在面板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被灰尘覆盖的接口。
“断电了……但可能还有物理锁……”他喃喃自语,摸出多功能军刀,弹出工具,
开始撬动面板周围的金属盖板。林汐抱着速写本站在几步外,
手电光将两人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扭曲晃动。尘埃和霉味让她呼吸困难。
她看着江烁专注冷硬的侧脸,孤立感包围了她。她下意识翻开怀里的速写本。
手指无意识地翻动,掠过日常素描,停留在猩红倒计时涂鸦上。翻过一页,
又一页……动作顿住了。不是倒计时。这一页,画着一个极其古怪的东西。
背景是混乱潦草的线条。画面中心,
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细小方块和电路纠缠而成的……苹果。它悬浮虚空,
散发不祥光芒。苹果表面布满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红色纹路,纹路似乎在搏动,
汇聚到顶端,形成一个尖锐的凸起。林汐瞳孔骤然收缩!她记得这个意象!
就在体育馆断电、弹出倒计时的前一瞬间,她脑子里仿佛被刺了一下,
闪过一个极其短暂的碎片——一个发光的、扭曲的苹果!她猛地抬头,想告诉江烁。
就在这时,江烁那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撬开的金属盖板下,露出了复杂的机械锁结构,
由多个咬合的齿轮和转盘组成。锁芯位置,
赫然是一个小小的、凹陷的图案——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林汐的呼吸瞬间停止!
她看看速写本上扭曲的发光苹果,又看看锁芯上的咬痕苹果标志,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苹果……”她失声低语。江烁动作僵住。他缓缓转头,手电光柱扫过林汐手中的速写本,
照亮了那个扭曲苹果图案。目光在速写本和锁芯间来回扫视,
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愕震动。“你画的这个?”声音紧绷。
“就在……刚才……断电之前,脑子里闪了一下……”林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江烁目光死死锁住凹陷的苹果锁芯。几秒绝对沉默后,他猛地伸出手,用军刀上最细的探针,
精准刺入苹果被咬掉的“缺口”深处!“咔…咔咔咔……”细微机括转动声响起。紧接着,
“轰隆——”沉闷巨响从厚重金属门内部传来。门框周围灰尘簌簌落下。沉重的金属门,
缓缓地、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向内滑开了!
一股更阴冷、带着浓重机油和金属锈蚀气息的气流,猛地涌出,吹得林汐站立不稳。门后,
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陡峭的金属楼梯,深不见底,吞噬一切黑暗。手电光柱探下去,
只照亮前面几级台阶。“下面。”江烁声音低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握紧手电,
率先踏上冰冷阶梯。林汐看着通往地狱深处的入口,心脏狂跳。她用力抱紧速写本,
指尖掐进封面。深吸一口冰冷腐朽的空气,带着赴死般的决绝,紧跟着江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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