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疯了似的砸在窗玻璃上。不是滴滴答答,是砰砰砰的闷响,像是外面有无数只湿透的拳头在捶打。风在楼宇之间狭小的缝隙里尖啸,拖着长长的、鬼哭般的尾音。黑暗像墨汁一样,沉甸甸地泼满了整个房间,只有我手机屏幕那一点惨白的光,像个垂死挣扎的萤火虫,勉强映亮我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手机突然在我汗湿的手心里震动起来,嗡嗡的声响在死寂的屋里格外瘆人。屏幕顶端跳出来的是那个熟悉的、我每天诅咒八百遍的小区业主群——“幸福家园业主一家亲”。都凌晨一点多了,谁这么有病?
我皱着眉点开。瞬间,仿佛一股裹挟着冰碴的寒风,从手机屏幕里呼啸着钻出来,狠狠撞进我的胸腔,冻僵了四肢百骸。
402-王哥1:03:“402的,我杀了你老婆。”
短短九个字,每一个都像淬了毒的钉子,隔着屏幕狠狠扎进我的眼球。我猛地坐直,后背撞在冰冷的床头板上,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不可能!恶作剧?太他妈恶劣了!可那个“402-王哥”的群昵称,清清楚楚,就是楼下那个沉默寡言、总板着脸的中年男人王强。
还没等我从这记闷棍里缓过神,第二条消息紧跟着蹦了出来,像追魂索命的符咒。
402-王哥1:04:“警察一小时才能到,这破天气。你们猜,我会做什么?”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浓墨般的雨夜,几乎同时,震耳欲聋的惊雷炸响,整栋楼都似乎随之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头顶的白炽灯管闪烁了几下,发出几声痛苦的“滋啦”声,彻底熄灭。黑暗,像粘稠的沥青,瞬间将我彻底淹没。只有手机屏幕,成了这无边地狱里唯一的光源,幽幽地照着我的惊恐。
停电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滑腻的巨蟒,瞬间缠紧了我的脖子,越收越紧,几乎窒息。我蜷缩起身体,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王强?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在小区里见了面连头都不怎么抬的王强?杀了自己老婆?还他妈在群里直播?他疯了!他绝对疯了!
更恐怖的是,他就在这栋楼里!就在我楼下!警察还要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他想干什么?他最后那句“你们猜,我会做什么?”像毒蛇的信子,嘶嘶地舔舐着我的神经末梢。
信号格在屏幕顶端剧烈地跳动着,像垂死挣扎的心电图。时断时续的网络,让群聊界面如同卡顿的恐怖片,加载得极其缓慢。但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恐惧像瘟疫,隔着断断续续的无线信号疯狂传播。
602-李姐1:05:“天哪!!!王强你疯了吗?!!!别乱来啊!!!快报警!@所有人 报警啊!!” 她的文字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慌乱。
503-大刘1:06:“操!@402-王哥 你他妈有病吧?玩笑开过头了!有种出来单挑!” 健身教练大刘的愤怒隔着屏幕喷涌而出,但字里行间也透着一丝色厉内荏。
401-孙老太1:07:“哎哟我的老天爷……402小两口平时不是挺好的吗?小王看着也本分……造孽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402-王哥 小王你说句话!” 孙老太试图用过往印象平息这场风暴,声音在颤抖。
群里的信息像冰雹一样砸下来,每一条都加剧着我的窒息感。我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冰凉僵硬,连呼吸都忘了。王强没有再回复。他的沉默,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是不是……正在上楼?
602-李姐1:09:“会不会是别人拿他手机发的?@401-孙老太 孙阿姨,您离得近,听到什么动静没?”
401-孙老太1:10:“雨太大了……听不清啊……刚才好像是听到隔壁有摔东西的声音?砰砰的……我这心慌得厉害……”
503-大刘1:11:“摔东西?妈的!@402-王哥 你个畜生!有种别躲!老子现在就下去找你!” 大刘的怒火熊熊燃烧。
然而,这条消息之后,大刘也诡异地沉默了。没有后续的咆哮,没有冲下楼的动静报告。这种突兀的沉寂,在汹涌的群聊信息流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澜,随即被更多的恐慌淹没,却在我心底投下巨大的、不祥的阴影。他……怎么了?是信号问题?还是……他遇到了什么,让他无法再打字?
602-李姐1:13:“大刘?@503-大刘 说话啊!别冲动!” 李姐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401-孙老太1:14:“小刘?小刘你没事吧?别吓阿姨啊……@503-大刘” 孙老太的担忧带着哭腔。
503-大刘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带着一串乱码数字的新头像突然出现在群里。它发出的信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盯着屏幕的人眼里。
用户_7s83Kd1:15:“别@他了。吵。”
冰冷的三个字。没有主语,没有解释。像来自地狱深处的指令。群里的信息流,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瞬间停滞了。连一直刷屏的李姐和孙老太,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空气凝固了。只有窗外愈发狂暴的风雨声,像是无数鬼魂在拍打窗户,催促着死亡的降临。
是谁?这个“用户_7s83Kd”是谁?!是王强?还是……别人?大刘的沉默,和这个新ID的出现,像两把冰冷的匕首,交叉抵住了我的喉咙。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我把自己更深地缩进被子里,连头都蒙住,仿佛这薄薄的一层棉布能隔绝掉外面那个正在疯狂的世界。被子里充斥着我自己呼出的、带着恐惧腥甜味的热气。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线幽幽地透进来,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602-李姐1:17:“……你是谁?大刘呢?” 她的文字透出难以掩饰的惊惶。
401-孙老太1:18:“造孽啊……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老太太只剩下无力的祈祷。
用户_7s83Kd1:19:“他太吵了。你们安静点。”
这句“他太吵了”,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太阳穴上。大刘……大刘怎么了?他刚才说要下楼找王强……难道他……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死死捂住嘴才没吐出来。这个ID,这个说话的方式……冷酷,直接,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他不是王强!王强发消息时还带着一种扭曲的宣泄感,而这个“用户_7s83Kd”,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群里的死寂持续着,像一块巨大的裹尸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恐惧在无声中疯狂滋长。
突然,401-孙老太的头像又跳了出来。她发的是私聊,只有我能看到。
401-孙老太1:21:“小陈!小陈你在家吗?千万别出声!我……我好像看到……” 她的字打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孙老太住在四楼,和我隔着一层楼板!她看到什么了?!我死死盯着对话框,几乎要把屏幕盯穿。
401-孙老太1:22:“刚才……猫眼里……有个人影……从楼梯那边……往上走……全身都湿透了……看不清脸……手里……手里好像拖着个……很大的黑袋子……”
巨大的黑袋子?!
大刘!那个消失的大刘!那个说要下楼找王强的大刘!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坠地的声响,穿透风雨声和楼板,隐约从楼下传来。是四楼?还是……三楼?我的血液瞬间冻结!是袋子落地的声音?还是……孙老太……?
401-孙老太的头像,瞬间暗了下去。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发过来。对话框最后停留在我那句无声的尖叫和她的警告上。那片死寂,比任何尖叫都更恐怖。
“哗啦——”又一阵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伴随着狂风尖锐的呼啸。然而,在这狂暴的自然噪音之下,另一种声音,极其微弱、极其缓慢地,如同冰冷的水银,一丝丝渗入我高度紧张的听觉神经。
嗒……嗒……嗒……
是脚步声!
湿漉漉的、沉重的脚步声。踩在楼道水磨石地面上,发出黏腻而清晰的回响。一下,又一下。缓慢,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从容。
声音的方向……不是楼下!是……是楼上!声音在移动,正在……向下!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疯狂搏动的心脏上。它经过了五楼?四楼?三楼?目标明确地……向我所在的二楼而来!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床上,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只有眼珠还能转动,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业主群,那片死水般的寂静被打破了。
用户_7s83Kd1:25:“猜猜我在几楼?”
冰冷的文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屏幕。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跳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我的眼球:
用户_7s83Kd1:25:“猜对了。我在602门口。”
602门口!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冻结!602!那是李姐家!那个一直在群里尖叫着报警、呼唤大刘的李姐!那个“用户_7s83Kd”,他就在李姐门外!他杀了大刘?他拖走了孙老太?现在,他站在了李姐的门前!
李姐完了!
巨大的、纯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我甚至能想象出李姐此刻的样子——和我一样,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绝望地盯着门外,听着那可能响起的、决定生死的敲门声……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电光撕裂天地,将房间内的一切照得如同森然鬼域。墙壁上扭曲晃动的树影,像狂舞的鬼爪。几乎在电光亮起的同一刹那,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仿佛整栋楼都在脚下剧烈摇晃,窗玻璃疯狂震颤,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
就在这惊天动地的雷声轰鸣中,一个声音,清晰、稳定、穿透了风雨雷电的屏障,无比精准地敲打在我脆弱的听觉神经上。
咚。咚。咚。
不是从楼上传来的。
不是从李姐的602。
这声音,近在咫尺!它来自……我的门外!
那三下敲门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从容。它响起的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窗外的狂风骤雨、惊雷闪电,都变成了模糊遥远的背景音。我的耳膜里,只剩下那三声清晰得可怕的“咚咚咚”,在死寂的楼道里,在冰冷的门板之外,在我恐惧到极限的心脏上,重重地、缓慢地敲击着。
时间凝固了。
我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死在床上,连呼吸的本能都彻底遗忘。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麻木。眼球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卧室那扇紧闭的房门上。门板在刚才闪电的余光中,呈现出一种惨淡的灰白色,此刻又沉入浓稠的黑暗里,仿佛一张通往地狱的巨口。
是谁?是谁在外面?!
是那个“用户_7s83Kd”?那个刚刚宣告站在602门口、此刻却鬼魅般出现在我门外的东西?他不是应该在六楼吗?!他是怎么下来的?悄无声息,快得像鬼魅!还是……他根本就不是人?或者……他根本不止一个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无数冰冷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每一寸皮肤。手机还死死攥在汗湿冰冷的手心里,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光线已经暗了下去,只有顶部状态栏微弱地亮着,提示着新消息。新消息……
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我的视线僵硬地、一点点地向下移动,落回到手机屏幕上。手指仿佛不属于自己,只是凭借着最原始的恐惧本能,微微颤抖着,在冰凉的屏幕上划了一下。
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
业主群的界面跳了出来。
最后一条消息,时间戳定格在一分钟前。
发送者:用户_7s83Kd。
内容只有一行字,像一行冰冷的墓志铭:
“开门。聊聊?”
轰——!
又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惨白的光瞬间灌满房间,将门把手那金属的轮廓照得异常清晰,闪着冷硬的、不祥的光。那光只存在了一刹那,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门把手,纹丝不动。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脚步声离开,没有呼吸声,没有任何活物存在的迹象。只有一片沉甸甸的、压得人灵魂都要碎裂的虚无。仿佛刚才那三下敲门声和屏幕上那行字,都只是我濒临崩溃的大脑制造出来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它就站在那里。
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无声地等待着。
聊?聊什么?聊我是下一个?聊那个黑袋子的尺寸是否合身?
手机屏幕的光线映着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惨白得像一张劣质的遗像。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的模糊。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才勉强抑制住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
那行“开门。聊聊?” 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烫进脑子里。
不能开!死也不能开!
我猛地从僵死的状态中惊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反而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我像受惊的壁虎,手脚并用地贴着冰冷的墙壁,无声而迅捷地挪向卧室门。耳朵死死贴在粗糙的门板上,屏住呼吸,调动起全身的神经去捕捉门外的任何一丝微响。
风声。雨声。远处沉闷的雷声。还有……我自己血液在耳道里奔流的轰鸣。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安静。它还在外面吗?还是……它已经走了?不!不可能!它一定在!它就在等!等我崩溃,等我屈服!
我一点点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肌肉的颤抖,将眼睛凑近门板上的猫眼。那个小小的、扭曲世界的透镜。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体而出。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气流刺得肺叶生疼,然后,极其缓慢地,将右眼贴了上去。
猫眼外,是狭窄、昏暗的楼道。应急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在远处散发着幽微的光,勉强勾勒出楼梯扶手冰冷的轮廓。光线太暗了,视野一片模糊,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污浊的油垢。
没人?
我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是我听错了?还是它真的走了?
就在我几乎要松一口气的刹那,视野的边缘,靠近我家门框右侧的地方,一小片模糊的、深色的阴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瞳孔瞬间放大!
那不是阴影!
那是一角衣料!深色的,湿漉漉的,紧紧贴在门框旁边的墙壁上。一个人!他就紧贴着门边的墙壁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像,完美地利用了猫眼的视角盲区!如果不是那极其细微的、也许是呼吸带动的衣料摩擦,我根本发现不了!
我猛地捂住嘴,硬生生将冲到喉咙口的尖叫压了回去,变成一声痛苦的、沉闷的呜咽。胃部剧烈地抽搐,酸水涌上喉头。
他就在那里!紧贴着门!近在咫尺!他甚至可能……正通过猫眼的反光,观察着我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
极度的恐惧之后,一种冰冷的、绝望的疯狂反而攫住了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像受困的野兽,赤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疯狂扫视。手机!对!手机!报警!再报一次警!把刚才的截图发出去!告诉警察凶手就在我家门口!就在幸福家园2栋602门口……不,是202!我家是202!
我颤抖着手指,几乎拿不稳冰冷的手机。屏幕解锁的光线在黑暗中显得无比刺眼。我手忙脚乱地点开通话记录,找到之前因为断线而中断的那个报警电话,疯了一样按下重拨键。
“嘟…嘟…嘟…”
忙音!冰冷的、机械的忙音!信号格在屏幕顶端剧烈地闪烁跳动,最终彻底变成一个刺眼的红叉!
“操!” 我无声地咒骂,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打不通!根本打不通!这该死的天气!该死的信号!
就在这时——
“嗡……” 手机屏幕顶端,一个私聊消息提示框突然弹了出来。
发送者:用户_7s83Kd。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血液凝固!它……它竟然能给我发私聊?!它怎么知道我的微信?!
提示框很小,只能看到开头的几个字:
“别费劲了。信号塔……”
后面的内容被遮挡了。但仅仅是这几个字,已经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我的心脏。它知道!它知道我刚才在试图报警!它在嘲笑我!它在欣赏我的绝望!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黑暗和绝望如同实质,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要将我碾碎。
突然!
“咚!咚!咚!”
又是三下敲门声!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性的轻叩。声音沉重、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敲打在门板上,也敲打在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仿佛门外的人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敲门声落下的瞬间,手机屏幕猛地亮起,新的私聊消息完整地跳了出来:
用户_7s83Kd:“别费劲了。信号塔被雷劈了。这游戏,只有我们了。”
信号塔……被雷劈了?最后的希望,被掐灭了。游戏?它把这当成一场游戏?!一场以我的恐惧和生命为赌注的猫鼠游戏?!
我死死盯着屏幕,牙齿深深陷入下唇,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被玩弄的愤怒在胸腔里疯狂交织、燃烧。
门外,那紧贴着墙壁的存在,动了。
极其轻微的摩擦声。湿透的衣料离开冰冷墙壁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响起。不再是刚才那种缓慢的、湿漉漉的靠近。这一次,是清晰、稳定、一步步地……走向我的家门猫眼所能覆盖的、正前方的位置。
他不再隐藏了。
他要让我看见。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濒死的痛楚。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僵硬得如同冻土里的枯木。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我惨白的脸,那行“这游戏,只有我们了”的文字,像烙印一样灼烧着我的视网膜。
脚步声停在了正对猫眼的位置。
门外,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狭小的卧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看?还是不看?
看,可能会看到一张地狱般的脸,一个终结一切的狞笑。
不看,那未知的恐怖会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勒断我最后一丝理智。
黑暗和寂静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一股冰冷的冲动攫住了我。妈的!横竖都是死!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着喉咙。用尽全身的力气,我再次将右眼死死地、颤抖地贴上了冰冷的猫眼透镜。
视野瞬间被拉近、扭曲。
门外楼道里幽绿的应急灯光,透过猫眼,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病态的色调。首先闯入视野的,是湿透的、深色的裤脚和鞋子。鞋子是普通的运动鞋,但沾满了泥泞和深色的、粘稠的污渍,在幽绿的光线下,那污渍的颜色……暗得发黑。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上移动。
深色的长裤,同样湿透了,紧紧贴在腿上。一件深色的、连帽的冲锋衣外套,帽子没有戴,但衣领拉得很高。衣服的胸口位置,也沾染着大片的、形状不规则的深色污渍,边缘在幽绿的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湿漉漉的光泽。
是血吗?是大刘的?还是孙老太的?还是……王强老婆的?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再往上……
一张脸。
一张被猫眼扭曲变形、笼罩在楼道昏暗光影下的脸。
下巴的线条很硬朗,嘴唇紧抿着,嘴角似乎……挂着一丝极其细微、却冰冷到骨髓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肌肉无意识的抽搐?鼻子很高挺。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往下滴着水。
然后,是眼睛。
一双眼睛,正透过猫眼那狭窄的、扭曲的透镜,平静地、直勾勾地,回望着我。
那眼神……无法形容。没有疯狂,没有愤怒,没有嗜血的兴奋。只有一种绝对的、深渊般的平静。一种洞悉一切的、掌控生死的冷漠。像屠夫看着砧板上的肉,像科学家看着培养皿里的细菌。那目光穿透了猫眼,穿透了门板,像冰冷的探针,直接刺入我的大脑,冻结了我的思维。
时间在那一刻彻底凝固。世界只剩下那双眼睛,和那双眼睛里映出的、我自己因极致恐惧而扭曲变形的倒影。
就在我灵魂几乎被那双眼睛冻结、碾碎的瞬间,门外的人影,动了。
他抬起了右手。
那只手,一直垂在身侧,此刻才完全暴露在猫眼扭曲的视野里。手上戴着深色的、像是劳保用的棉线手套。手套很脏,沾满了泥土和……更多的深色污渍。更让我头皮瞬间炸开的是,他手里拎着一个东西。
一个半透明的、厚实的、大型的黑色垃圾袋。
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底部坠得有些变形。袋子口用黄色的塑料扎带紧紧捆着,扎带勒得很深,几乎陷进袋口的塑料里。袋子表面被雨水打湿了,在幽绿的光线下泛着油腻的光泽。透过半透明的袋身,只能看到里面塞满了……某种深色的、形状模糊的、团块状的物体。
那是什么?是什么?!
巨大的黑袋子!孙老太在猫眼里看到的黑袋子!
胃部猛地一阵痉挛,酸水混合着胆汁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我死死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指甲深深抠进门框的木头里。是他!就是他!拖走了孙老太?还是……里面装的是……大刘?或者……王强的老婆?
袋子被随意地放在他脚边的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
然后,那只戴着脏污手套的右手,抬了起来,没有敲门,而是……轻轻地、稳稳地,按在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手上。
他握住了门把手!
他要开门?!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金属摩擦声,透过厚重的门板,钻入我的耳膜!
是门把手内部锁舌被转动的声音!他在拧!他在尝试拧动门把手!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他拧不动!我反锁了!我记得我反锁了!锁舌卡住了!他拧不动!
门把手被他拧动了一下,又一下。力量不大,但带着一种固执的、试探性的意味。金属摩擦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每一次微小的转动,都像一把锉刀,狠狠刮擦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停住了。
那只手依旧按在门把手上,没有移开。门外的人影,一动不动。那双平静到令人绝望的眼睛,依旧透过猫眼,牢牢地锁定着我。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高,不低。穿过门板的阻隔,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那声音不高,穿透门板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又混杂着雨水的湿冷气息。它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开门吧。我知道你在看。”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耳膜,凿进我的大脑。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在猫眼后面!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给了我半秒钟的消化时间,然后,以一种更平静、更理所当然的语气,继续道:
“我们谈谈那个袋子。”
袋子……那个装着……装着不知是谁的……尸块的黑袋子!
“轰——!” 一声闷雷在极近处炸开,震得窗户嗡嗡作响。惨白的光瞬间照亮门外那张平静到诡异的脸,和他脚下那个鼓胀的、不祥的黑袋子。
胃里翻江倒海,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剧烈的呕吐感冲击着喉咙。我死死捂住嘴,指甲几乎抠进脸颊的肉里,硬生生将那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只发出一声痛苦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门把手,又被他轻轻拧动了一下。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在嘲笑我的徒劳抵抗。
那双眼睛,依旧在猫眼后面,平静地、耐心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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