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柏林赋格柏林大教堂的夜,是石头与寂静筑成的深渊。
巨大的穹顶吞没了最后一丝尘世的喧嚣,
只余下冷冽的空气与从彩绘玻璃渗入的、稀薄的月光。凌晨三点,
唯有管风琴的键盘前亮着一盏孤灯,将林曦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身后森然林立的音管上,
如同一只疲惫的鸟,栖在钢铁的丛林。她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奔跑,
追逐着巴赫《赋格的艺术》中一个极其复杂的声部。这架拥有七千多根音管的庞大乐器,
对她而言仍是一个陌生而倔强的宇宙。每一个音符的落下,都像是星子艰难地突破引力,
点亮一片未知的黑暗。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左手腕部窜起,如同烧红的钢针直刺骨髓,
让她猛地从琴键上弹开了手。腱鞘炎,这老朋友,又在她最需要精准的时刻,不期而至。
林曦倒抽一口冷气,右手迅速按住抽搐的左腕,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闭上眼,
深呼吸,试图将意识从疼痛的焦点移开。几分钟后,痛楚稍缓,
她熟练地用右手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药瓶,抖出两粒白色药片,干咽下去。
药力的苦涩从喉咙蔓延到心底。不能停。柏林爱乐音乐会的巡演首场就在四天后,
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她重新将手放回琴键,强迫手指再次启动。然而,这一次,
她敏锐地察觉到,不仅是左手,连原本无恙的右手也开始出现难以抑制的轻微颤抖。
指尖下的音符不再圆润,带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怯怯的杂音。这细微的失控感,
比左手的剧痛更让她心惊。病情,比想象中扩散得更快。就在她试图集中精神,
与不听使唤的双手搏斗时,手机在空旷的教堂里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幽光在昏暗中格外刺眼。是国内来的视频通话请求,时间显示是北京时间上午。
林曦皱了皱眉,接通了。屏幕那端出现一张年轻而焦虑的脸,是她在国内的学生,
背景是星海音乐厅的排练室。“老师!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学生的声音带着哭腔,
“出大事了!音乐厅那台老宝贝,核心风箱……彻底破裂了!”林曦的心猛地一沉,
像被音管砸中。那台琴是她多年的心血,也是国内管风琴教育的重要基地。“怎么回事?
慢慢说。”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但视频那头细心的学生还是捕捉到了她脸色的异常。
“老师,您的手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学生关切地问。“没事,练多了,有点累。
”林曦迅速打断,将左手不着痕迹地移出镜头范围,语气转为严肃,“风箱怎么会突然破裂?
陈师傅检查过了吗?”“陈师傅在呢,情况很糟。”镜头晃动,转向一旁沉默抽烟的老陈。
老陈看到镜头里的林曦,重重叹了口气,把手机接了过去。他的脸在烟雾后显得格外憔悴。
“林教授,”老陈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不只是风箱的问题。
赞助方的赵总明天就要带评估团过来,说如果这次修复方案再通不过,
不仅后续资金全部撤回,他们……他们甚至考虑把琴拆了,当废旧物资处理。
”“倒计时开始”——这四个字像锤子砸在林曦心上。明天评估,
意味着她必须立刻做出抉择。“陈师傅,您别急,无论如何,想办法先稳住现场,
我……”林曦的话被左手一阵突如其来的痉挛打断,她不得不将手机换到右手,
这个细微的切换却被老陈看在眼里。“林教授,您的手……”老陈欲言又止,
眼中是深深的担忧,“这边的事,我们会尽力。您……保重身体。”他没有再多说,
但那眼神已道尽一切——这边的烂摊子,加上她似乎不妙的身体状况,前景黯淡。挂断视频,
巨大的寂静瞬间重新包裹了她,比之前更加沉重。教堂的冷意渗入骨髓。林曦缓缓低下头,
摊开自己的双手。这双曾经被乐评人誉为“被上帝亲吻过”的手,此刻在冰冷的空气中,
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指关节因过度练习和旧伤而显得有些肿胀。药效似乎过去了,
疼痛再次隐隐袭来。
毁的危机、赞助方的步步紧逼、还有这具似乎正在背叛她意志的身体……所有重量一齐压下。
她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个念头:“我是否正在失去一切?”冰冷的恐惧,第一次如此真切地,
扼住了她的喉咙。窗外的月光,仿佛也凝固成了冰。第2章:两难抉择柏林公寓的灯光,
比大教堂的冷月温暖,却照不亮林曦心头的阴霾。窗外的城市尚未完全苏醒,
而她已经对着摊在桌面的两样东西,枯坐了半个小时。一样是那瓶白色的止痛药。另一样,
是一份刚刚送达、墨香犹存的合同——柏林爱乐乐团为期三年的驻场艺术家邀请函。
这是无数音乐家梦寐以求的巅峰,条件清晰得残酷:必须完美完成此次全球巡演的首场演出。
她的经纪人卡尔,一个穿着剪裁精致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德国男人,
正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用一种混合着不解与惋惜的眼神看着她。“Lin,
”卡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乐团董事会里仍有异议,他们认为你的风格……过于东方,不够‘纯粹’。这场巡演,
是你的正名之战,也是唯一的敲门砖。只要你留在柏林,心无旁骛地准备一周,
拿下开幕演出,这份合同就生效。届时,你将真正站上世界古典乐的顶峰。”“顶峰?
”林曦喃喃道,目光没有离开那份合同。那薄薄的几页纸,
承载着她二十多年的汗水、梦想和野望。她仿佛能听到柏林爱乐大厅里的掌声,
看到那聚光灯下的荣耀。左手腕部隐隐传来的钝痛,像在提醒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如果留下,
如果只专注于自己……内心的天平,开始不受控制地倾斜。也许卡尔是对的,先成就自己,
才有能力回馈其他。星海音乐厅的琴,或许可以再想办法……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就让她感到一阵刺痛的自责。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一条新信息来自萧然,
那个在国内让她又爱又气的学生。信息很短,却像一把冰锥,
刺破了她刚刚筑起的犹豫壁垒:老师,赵总带人来了,阵仗很大。
他说……说再修不好就是一堆废铜烂铁,不如拆了卖零件,还能回点本。
陈师傅快跟他们吵起来了!“拆琴卖零件”……这几个字像带着声音,
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开。她仿佛能看到老陈那张因愤怒和屈辱而涨红的脸,
能看到那台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乐器被肢解的惨状。那不是一堆零件,那是会呼吸的生命,
是文化的根!她甚至能闻到星海音乐厅后台那熟悉的、混合着木头、灰尘和淡淡霉味的气息。
危机,以最具体、最不堪的方式,加剧到不容回避。
卡尔注意到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骤然握紧的拳头,眉头微蹙:“Lin?又是国内的麻烦?
听着,那些琐事现在不重要……”“琐事?”林曦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她的眼神里,
之前的迷茫和动摇已被一种决绝的光芒取代。她将那份诱人的合同轻轻推回到卡尔面前,
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卡尔先生,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必须回去。”“你疯了?
”卡尔终于失却了冷静,声音拔高,“为了一个破风箱,你要放弃柏林爱乐?
放弃你的事业巅峰?Lin,理智一点!”“我很理智。”林曦站起身,
开始快速而有序地收拾散落在琴谱旁的个人物品,“那不是破风箱,那是我的根。
如果我的‘巅峰’,需要以故土文化的沉默为代价,那这巅峰,毫无意义。”她的话语清晰,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卡尔霍地站起,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失望:“你会后悔的!
我保证,你走出这个门,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柏林爱乐的大门将对你永远关闭!
你会为你今天愚蠢的决定付出代价!”“你会后悔的。”——这声冰冷的警告,像一句诅咒,
悬在空气中。林曦没有再看那份合同,也没有回应卡尔的威胁。她径直走到窗边,
拨通了那个越洋电话,语气迅速而果断:“陈师傅,是我。听着,请想尽一切办法,
拖住赵总三天! 我马上订最近的航班回来!在我到之前,绝不能让任何人动那台琴!
”挂掉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在网上查询最快的航班信息。窗外,柏林的天光渐渐亮起,
将城市轮廓勾勒出来。她知道,她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路,前路未知,荆棘密布。但此刻,
她的心却奇异地安定下来。因为她知道,她要回去守护的,不仅仅是那台琴,
更是她音乐生命的起点,是无法割舍的传承。她拎起简单的行囊,
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份象征着个人最高荣耀的合同,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门口。身后,
是经纪人卡尔阴沉的目光,和他那句在房间里回荡的、充满威胁的预言。
第3章:归途课万米高空之上,波音787客机如同一枚银梭,
在云海与深蓝的边界平稳穿行。机舱内灯光调至昏黄,大部分乘客已陷入沉睡,
唯有引擎的低频嗡鸣构成这寂静空间的底色。林曦和萧然坐在靠窗的连排座位,
两人之间的空气却比窗外的平流层更加凝滞。萧然自登机后便一言不发,脸一直朝着舷窗,
但窗外无尽的黑暗显然无法吸引他。他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一次次亮起,
又一次次被他烦躁地按熄。终于,在一次尤为持久的震动后,他猛地接起电话,
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颤抖。“爸……我说了,我不回去!……接班?
我对您的公司没兴趣!……什么?……您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引来了不远处乘客不满的瞥视。他猛地弓下腰,将头埋得更低,对着话筒,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断绝关系? 好……真好……这就是您最后的通牒是吧?行!
随您的便!”电话被狠狠挂断。萧然猛地将手机摔在座椅上,双手插入头发,
肩膀剧烈地起伏着。长时间的沉默后,他忽然转过头,
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一旁正试图借着阅读灯研究乐谱的林曦,
语气充满了攻击性的质疑:“林教授,我一直想不明白。您这样拼命,这样的‘勤奋’,
到底换来了什么?” 他挥手指了指狭小的经济舱座位,和她手边那瓶廉价的止痛药,
“是换来了满身的伤病,还是换来了这样狼狈地挤在经济舱里奔波?
这就是您追求的艺术人生吗?除了痛苦和穷困,还有什么?”话语像刀子一样甩过来,
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对现实不公的愤懑和对理想的幻灭感。林曦从乐谱上缓缓抬起头,
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冒犯激怒。她平静地迎上萧然激动的目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萧然,你听过管风琴的‘寂静之音’吗?”萧然一愣,
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应。林曦没有等他回答,她将面前小桌板上的半杯水轻轻拿到中央。
机舱光线昏暗,水面在阅读灯下泛着微光。她伸出右手食指,用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水面,
然后以不同的频率和力度,在水面上划过、点按。“看这里,”她的声音低沉而专注,
仿佛在展示一个秘密,“声音的本质是振动。即使没有空气传播出可闻的声响,
振动依然存在。” 水面上荡开一圈圈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涟漪,随着她指尖动作的变化,
涟漪的形态、扩散的速度也悄然改变。“不同的触键,不同的力度,即使在‘寂静’中,
也会产生不同的‘痕迹’。真正的音乐家,要能‘听’到这种寂静之中的韵律。
”她停下动作,看向萧然:“现在,你看到了什么?”萧然起初带着抵触,
但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微妙的水波吸引。他皱紧眉头,仔细看了片刻,
不确定地说:“您……您刚才第一次触碰时,涟漪很缓,很圆。后来……后来好像快了一些,
边缘有点碎?……不对,是更密了……”他说得有些混乱,
但林曦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亮光。他看出来了。
他能分辨出那几乎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源于指尖控制力细微差别的“寂静之音”的变化。
这份感知力,是天赋,也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火种。“很好。”她只简单回应了两个字,
没有过多解释。她收回手,趁萧然还在愣神之际,迅速从口袋里拿出药瓶,
熟练地倒出两粒药,仰头干咽下去。药片划过喉咙的苦涩让她微微蹙眉。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入了萧然的眼中。他看着她掩饰不住的疲惫侧脸,
看着她吞咽药物时脖颈牵动的线条,再回想起刚才她演示时那稳定而充满控制力的手指,
以及此刻她悄悄藏起的痛苦。之前那股愤世嫉俗的怒火,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倏地泄了气。
愤怒之下,终究还存着一份对师长的关切和学徒的本能。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只有引擎声依旧。飞机开始下降,高度带来的耳压变化让舱内有些骚动。
空姐开始提醒乘客调直座椅靠背。就在林曦准备收起小桌板时,
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被一只略显迟疑的手递到了她面前。萧然依旧别着脸看着窗外,
仿佛只是随手为之,但他低声说出的话,却清晰地传入了林曦的耳中:“……您的手,
能治好吗?”声音很轻,带着别扭的关心,却像一道微光,骤然穿透了隔在两人之间的冰层。
这是关系破冰的第一个信号。林曦接过水,轻声回了句:“谢谢。老毛病了,没事。
”飞机平稳降落在跑道上,滑行,停稳。舱门打开的提示音响起,乘客们纷纷起身取行李,
通道里瞬间拥挤嘈杂起来。林曦随着人流站起身,打开了关闭许久的手机。信号恢复的瞬间,
一连串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提示涌了进来。她快速滑动屏幕,
目光最终定格在最新的一条短信上,发件人是老陈。信息很短,只有四个字,
却让林曦刚刚因为萧然的关心而略有缓和的心,瞬间再次揪紧:情况有变,速来!
第4章:破碎的星辰星海音乐厅的后台通道,
弥漫着一种与柏林大教堂截然不同的气味——陈年木料、灰尘、还有一丝金属锈蚀的微腥。
林曦和萧然几乎是跑着进来的,行李箱的滚轮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急促的回响,
打破了此地死寂般的沉默。推开那扇厚重的、通往管风琴内部维护通道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林曦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巨大的管风琴如同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巨人,
内部结构裸露在外。核心风箱的位置,一个触目惊心的裂口赫然在目,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比物理上的破损更让人窒息的是人。以赞助方赵总为首的一行人,
正围在破损处指指点点。赵总身材微胖,穿着昂贵的西装,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商人式的精明算计。而站在他身旁,
正低声与他交谈的那个金发身影,让林曦的瞳孔骤然收缩——卡尔,她在柏林的经纪人。
卡尔看到林曦,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迅速被职业化的冷静取代。
他继续对赵总说着什么,
捕捉到几个词:“……状态不稳定……国际声誉……更成熟的替代方案……”赵总一边听着,
一边频频点头,目光扫过破损的风箱时,嫌弃地皱起眉。他们的谈话,像一根根无形的针,
刺向匆匆赶来的林曦,暗示着她的“不可靠”和这个项目的“不值得”。
而在这一圈光鲜亮丽的人群外围,老陈独自蹲在角落里,背对着所有人,
手里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佝偻的背影写满了颓唐。他脚边散落着工具,却一样也没拿起来。
萧然想上前理论,被林曦一把拉住。她没有走向赵总和卡尔,而是径直穿过人群,
走到老陈身边,缓缓蹲了下来。“陈师傅。”她轻声唤道。老陈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只是用力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林教授,您回来了……看到了吧?
他们说……要从德国直接引进整机,说那才是现代化的象征。”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带着一种被碾碎后的麻木:“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这老家伙,都没用了。修它,是浪费钱。
”修复,已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技术难题,
它演变成了一场关乎尊严、关乎本土技艺存续的尊严之战。
林曦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个巨大的裂口上,而是移向了琴板上一处不起眼的旧划痕。
她伸出手指,极轻地抚过那道痕迹,仿佛在触碰一段珍贵的记忆。“陈师傅,
您还记得这道痕吗?”她的声音很柔和,带着追忆的暖意,“那是我第一次正式登台,
在这音乐厅,弹《d小调托卡塔与赋格》。太紧张了,转身时,手肘不小心撞到了这里。
”老陈夹着烟的手微微一顿。“当时我吓坏了,以为把琴弄坏了。您走过来,看了看,
没骂我,反而笑了。”林曦继续说着,嘴角也牵起一丝微弱的弧度,“您说,‘没事,丫头。
这琴,从此有了你的印记。它记住你了。’”老陈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林曦,
又看向那道划痕,嘴唇翕动了几下,没能发出声音。但那僵硬佝偻的背,
似乎微微挺直了一些。林曦站起身,转向以赵总和卡尔为核心的那群人。
她脸上长途跋涉的疲惫尚未褪去,但眼神已经变得清亮而坚定,
仿佛刚才那段回忆为她注入了力量。她无视卡尔试图解释的眼神,目光直接落在赵总脸上。
“赵总,”她的声音清晰地在空旷的维护间里回荡,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情况我看到了。请给我一个机会。”赵总挑了挑眉,带着一丝讥诮:“林教授,
机会不是没给过。时间、资金,我们都投入了。
可现在这样……专家们也建议我们采取更稳妥的方案。”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卡尔一眼。
“三天。”林曦斩钉截铁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请再给我三天时间。
不是来看我们如何焊接钢板,如何更换零件。”她环视众人,最后目光回到赵总脸上,
一字一句地抛出那个核心的悬念:“三天后,请各位莅临,来听一场‘寂静之音’。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鸦雀无声。赵总愣住了,卡尔皱紧了眉头,
连老陈和萧然都惊讶地看向她。“寂静之音”?这是什么意思?是认输的托词,
还是……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承诺?林曦没有解释。她只是站在那里,
像一个即将迎接风暴的船长,守护着她那艘看似千疮百孔,却承载着无数希望与尊严的船。
第5章:凡尔赛的夜空记忆的闸门,总是在最疲惫的时刻被冲开。
当林曦在星海音乐厅那冰冷的地板上,靠着伤痕累累的管风琴勉强合眼时,
时光仿佛瞬间倒流,将她拽回了那个同样寒冷,却充满孤绝希望的夜晚——法国,凡尔赛宫。
年轻的林曦,裹着单薄的外套,蜷缩在皇家礼拜堂管风琴下方的地窖里。
这里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充满回声的石头匣子。
空气中弥漫着几个世纪积累下来的阴冷潮气,还有木头、皮革和金属混合的古老气味。
经费紧张到连最便宜的旅店都住不起,她已经在这个地窖里借宿了三晚。白天,
她拥有短暂的时间与这台巴洛克时期的瑰宝相处;夜晚,她则与饥饿和寒冷为伴。
手指冻得僵硬,她只能不停地呵气,揉搓,以确保第二天还能保持一丝灵活。
“又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中国女孩。
”她想起白天那个负责看守的法国老管理员轻蔑的眼神,以及他与其他访客交谈时,
那若有若无飘来的词语。质疑如同这地窖的寒气,无孔不入。她打开几乎空掉的背包,
掰下最后一小块干硬的面包,就着冰冷的瓶装水艰难地咽下。胃里空虚的感觉,
比寒冷更让人难以忍受。明天,就是她在凡尔赛宫小型音乐会的日子。
这是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
一个向欧洲古典音乐界展示东方演奏者同样能驾驭西方古老乐器的机会。她必须成功。
为了保持手指的敏感度,她不敢睡去,决定再检查一遍明天要演奏的曲目乐谱。
她搬来一个摇摇晃晃的旧木箱,垫着脚,举着微弱的手电筒,一根音管一根音管地看过去,
用指尖感受着那些雕刻精美的木质纹理和冰冷的金属活塞。就在她检查到一组中音区音管时,
手电的光斑下,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纹,映入她的眼帘。她的心猛地一沉。
是这根樱桃木音管,它负责的音色温暖而醇厚,是明天一首关键曲目的灵魂所在。若它失效,
整个乐章的色彩将大打折扣。怎么办?深更半夜,去哪里找专业的修复师?就算找到,
高昂的费用和繁琐的流程也绝非她所能承受。绝望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无力地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巨大的风箱,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就在这时,
她的手指无意中触到了外套内袋里一个硬硬的小盒子。她掏出来,
是一个巴掌大的、雕刻着简单花纹的木质小盒。这是她临行前,
国内那位如师如父的恩师塞给她的。“小曦,”恩师当时慈祥地笑着说,“出门在外,
难免遇到些小磕小碰。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老蜂蜡,加了点药材,平时哪里磕了碰了,
抹一点能活血化瘀。要是……要是遇到些木头家伙什有点小毛病,说不定也能应个急。
”当时她觉得老师有点迂,现在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颤抖着打开盒子,
里面是深褐色、半透明的蜡块,散发着淡淡的、混合着蜂蜜和不知名草药的奇异香气。
传统材料与现代技术,在这个异国他乡的绝望时刻,产生了奇妙的连接。没有专业的工具,
她只能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蜡屑,借着体温将其软化,然后屏住呼吸,
用尽毕生最精细的控制力,将那温软的蜂蜡一点点、一点点地填抹进那道细微的裂纹里。
她的动作轻柔得像在修复一件绝世珍宝,又或者说,是在修复自己濒临崩溃的信念。
当裂纹被完全填平,蜂蜡在冰冷的木管上凝固,她再次用手电光照去。裂纹消失了,
只在木纹间留下一道几乎与原生纹理融为一体的、浅浅的琥珀色痕迹。她颤抖着,
尝试按下对应的音栓,轻轻触键。一个音符,温暖、圆润,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独特的甘甜气息,从那根被修复的音管中流淌出来,
在这空旷的地窖里幽幽回荡,比之前更加动人。那一刻,年轻的林曦怔住了。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顿悟。她立刻翻出随身携带的信纸,
就着手电的光,激动地写下:“……老师,今夜饥寒交迫,几近绝望。但您给的蜂蜡,
救了一根即将沉默的声音。我忽然明白了,修复,并不是要让破损处消失无踪,
而是让断裂的过往,发出更坚韧、更独特的回响。
这或许才是传承真正的意义……”她写下的,不仅仅是给恩师的信,
也是刻入自己灵魂的信念。那个夜晚,凡尔赛宫的星空透过地窖狭小的气窗,
冷冷地照耀着她,而她心中却点燃了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地窖的景象模糊了,
林曦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靠在星海音乐厅冰冷的琴身上。窗外,是故乡朦胧的晨曦。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个装着剩余蜂蜡的小木盒,依然带在身边。她站起身,
疲惫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曾在凡尔赛宫地窖里出现过的、决绝而明亮的光芒。
历史的回音,穿越时空,在这一刻与她手中的难题,与老陈那块珍藏的木料,
形成了深刻的呼应。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6章:智慧的火花星海音乐厅临时改造的工作室里,空气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
工作台上,散落着几块形状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带着明显缺陷的3D打印模具碎片。
打印机发出沉闷的嗡鸣,正在进行的又一次尝试,从打印头挤出的材料线条显得歪歪扭扭,
预示着又一次失败。“又不行!”萧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种复合材料的收缩率根本控制不住!精度达不到要求,做出来的模具根本不能用!
”老陈蹲在一旁,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一言不发地抽着烟。他面前的地上,
是用传统方法手工打磨的几个木制模具雏形,虽然精巧,但面对风箱内部复杂的曲面结构,
显得力不从心。现代技术与传统手艺,似乎都在这道难题前碰了壁。林曦站在打印机前,
凝视着那不断堆积又不断偏离轨道的材料,左手下意识地揉着隐隐作痛的腕关节。
高强度的工作让旧伤持续发出抗议。失败的阴影,像工作室里弥漫的塑料加热后的异味,
挥之不去。时间,只剩下两天多了。她的目光从打印机移开,
落在工作台一角那个不起眼的木质小盒上——从凡尔赛宫带回来的蜂蜡。
闪回中那个寒冷夜晚的画面再次浮现:年轻的自己,用这古老的蜂蜡,
奇迹般地修复了那根开裂的音管。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等等,”她突然开口,
声音因为激动而略显沙哑,“我们是不是搞错了方向?”萧然和老陈同时看向她。
“我们一直在追求用最‘完美’的新材料去复制一个全新的模具,
”林曦拿起一块打印失败的碎片,又指了指老陈手边的木料,“但也许,
问题不在于‘复制’,而在于‘弥合’与‘适应’。”她快步走到小桌旁,
拿起那个蜂蜡盒打开,深褐色、半透明的蜡块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陈师傅,萧然,
你们看,”她将蜂蜡展示给他们,“这种传统蜂蜡,有韧性,可塑性强,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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