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明天是我儿子大喜的日子,我一头扎进了城隍庙后街最阴暗的巷子里。“先生,问事?
”一个干瘦的老太太,裹着不合时节的厚布衫,坐在张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个卦摊。
她眼皮耷拉着,声音像是从漏风的窗户里挤出来的。我将儿子的生辰八字递过去。
心里在骂自己荒唐,我一个搞了一辈子唯物主义科学研究的人,竟然会信这个。
可心里的慌乱压不住。这些天,我总做同一个噩梦,梦里有口漆黑的棺材,
还有个小女孩在哭。老太太枯枝般的手指在我的手心划拉了几下,浑浊的眼珠猛地抬起,
死死盯住我。“棺材未盖土,亡魂踏归途。”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你……你说什么?”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抖。她却不再看我,慢悠悠地收拾东西,
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句话,像是在对我下咒。我魂不守舍地逃出巷子,脑子里嗡嗡作响。
“棺材”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我记忆深处那个被封死的、腐烂的盒子。
那不是棺材。那是一个实验柜,军方最高机密的量子纠缠实验装置。二十年前,
我还是那个秘密项目最核心的研究员。那一天,实验室警报长鸣,
红光像血一样洒满每个角落。数据显示,量子场发生了不可逆的坍缩,能量即将失控。
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往外逃,只有我,逆着人流冲了回去。我的女儿,七岁的钟小可,
因为没人照看,被我偷偷带进了实验室。她正躲在那个巨大的金属实验柜里,玩着捉迷藏。
“爸爸!你找到我啦!”她探出小脑袋,对我笑。可我看到的,
是她身后那个实验柜的能量指示灯,已经从安全绿色,变成了濒临爆裂的血红色。
逃生通道的闸门正在缓缓落下。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我看着她,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可乖,跟爸爸玩个新游戏,你待在里面,数十个数,
爸爸就来找你。”她清脆地应了一声:“好!”我反手,用尽全身力气,“哐”的一声,
将那扇重达几百公斤的铅化合金柜门死死锁上。我甚至不敢去听她在里面的呼喊,
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即将关闭的闸门。身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对外,
我宣称女儿在那场事故中不幸丧生。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亲手将她锁死在了那个金属“棺材”里。……“砰……砰……砰……”沉闷的敲击声,
把我从痛苦的回忆中惊醒。我正坐在自家别墅的客厅里,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
声音是从地窖传来的。我家的地窖,常年堆放杂物,已经十几年没打开过了。
“砰……砰砰……”那声音不依不饶,一下一下,精准地敲在我的心脏上。
我抓起桌上的手电筒,双腿发软地走向地窖门口。老旧的木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上面满是锈迹。可此刻,那锁头竟然是开着的。我咽了口唾沫,拉开门,
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霉味的冷风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颤抖,
照亮了通往地下的台阶。我一步一步往下走,心跳声在死寂的地窖里被无限放大。
光柱的尽头,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柜子,正静静地立在墙角。那是我动用关系,
从废弃的实验室里偷偷运回来的。我告诉自己,这是留个念想。可我知道,
这其实是一座无法埋葬的坟墓,用来囚禁我的罪恶感。
“砰……砰……”声音就是从柜子里传出来的。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手电筒的光死死地钉在柜门上。“爸爸……”一个稚嫩、怯生生的女孩声音,
从柜子里幽幽地飘了出来。“柜子里好黑……我害怕……”是可可!
是我的女儿钟小可的声音!我疯了一样扑过去,双手在冰冷的柜门上胡乱摸索,
却找不到任何开关和把手。这是个一体化的实验装置,从外面根本无法打开。“可可!
可可你别怕!爸爸在!爸爸马上救你出来!”我语无伦次地嘶吼着,用拳头狠狠砸着柜门。
“咔哒。”一声轻响,柜门上一个小小的储物格弹开了。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我的脚边。手电筒光芒照过去,
那是一个早已褪色、发黄的塑料草莓发卡。我女儿最喜欢的那个发卡。我浑身一颤,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柜子里,女孩的哭声停了。取而代代之的,
是一种阴冷到骨子里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这次换你进来了,爸爸。”02那句阴冷的话语像一条冰蛇,缠住了我的脖子,
让我动弹不得。“这次换你进来了,爸爸。”地窖里腐朽的泥土味混杂着铁锈的气息,
钻进我的鼻腔。我死死盯着柜子里那个七岁女孩的脸,那张脸明明属于我的女儿钟小可,
可那双眼睛里的怨毒,却属于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就在这时,
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老婆黄秀丽的声音带着哭腔冲了下来。“老钟!我听到了!
是小可的声音!”她像一阵风似的刮过我身边,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当她看到柜子前站着的那个小女孩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嘴唇哆嗦着,泪水瞬间决堤,
那张平日里因为操劳而显得憔悴的脸,此刻扭曲成一团,混杂着狂喜与巨大的悲痛。
“小……小可?”她试探着,一步步挪过去,仿佛生怕惊扰了一场美梦。而那个“钟小可”,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下一秒,黄秀丽彻底崩溃了。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猛地冲过去,一把将那个小小的身躯死死搂在怀里。
“我的女儿!我的小可!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妈妈好想你……”她哭得浑身发抖,
把脸埋在女孩的颈窝里,像一头失而复得的母兽,
用尽全身力气去感受那份失落了二十年的温暖。我站在一旁,手脚冰凉。我想冲上去拉开她,
想告诉她那不是我们的女儿,那是个怪物!可我发不出声音。
眼前这一幕母女重逢的悲情戏码,在我看来却是极致的恐怖。就在黄秀丽哭得肝肠寸断时,
我看到那个叫“可可”的女孩,悄悄地抬起头,嘴唇凑到了黄秀丽的耳边。
我看不清她的口型,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我看到了黄秀丽的反应。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抱着女孩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悲喜交加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恐,
随即又转为一种决绝的、赴死般的平静。她缓缓松开女孩,眼神躲闪着,完全不敢与我对视。
“外婆,妈妈让我问——日记本还在吗?”那句低语,我当然没有听见。
但黄秀丽接下来的动作,却像一把淬毒的尖刀,捅进了我的心脏。她颤抖着站起身,绕开我,
走到地窖角落一个废弃的酒架旁。她摸索着,从一堆杂物后面抠出了一块松动的墙砖。
砖头后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她从里面拿出一个棕色封皮的日记本,本子很旧,
边角都已磨损起毛。她把日记本交到那个女孩手里,整个过程,她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日记本!我当然记得那个日记本,那是秀丽的习惯,
她会把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记下来。可我从不知道,她还有一个藏在墙里的秘密日记!
女孩接过日记本,随意翻开一页。借着地窖昏暗的灯光,我瞥见了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
却无比熟悉。三月七日,晴。今天送了面包和牛奶,她好像很喜欢。三月十四日,阴。
他今天又在地窖待了很久,我好怕被发现。只能等他睡了再下去。三月二十一日……
每周一次,风雨无阻。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她一直在偷偷给什么人送食物!
就在这个地窖里!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二十年!我猛地抬头看向黄秀丽,
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了三十年的女人。她的脸上没有了懦弱和悲伤,
只剩下一种让我陌生的冷硬。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我们的女儿没有死在那个实验柜里。她知道我把女儿藏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她甚至……一直在和我玩一场长达二十年的捉迷藏。背叛的怒火瞬间吞噬了我的理智。
这个家里,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我的视线扫过地窖,落在墙角一个生锈的工具箱上。
我冲过去,一把抓起里面那把用来裁切水管的美工刀。冰冷的刀柄握在手里,
给了我一丝扭曲的勇气。我要杀了这个冒牌货,然后……再和我“亲爱”的妻子,
算算这笔账!我握紧刀,像一头发疯的公牛,朝着那个捧着日记本的女孩冲了过去!
“去死吧!怪物!”就在我的刀尖即将触碰到女孩的瞬间,一道身影比我更快。是黄秀丽!
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我撞开。我踉跄着后退几步,还没站稳,
耳边就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地窖那扇沉重的铁门,被她从外面猛地关上了。紧接着,
是铁栓落下的声音,沉重,决绝,像一口钉死的棺材。地窖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黄秀丽!你干什么!开门!”我疯了似的扑到门上,用拳头狠狠捶打着冰冷的铁门。门外,
传来她冰冷到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钟田,该赎罪了。”赎罪?我愣住了,
随即被无边的恐惧和愤怒淹没。黑暗中,我能感觉到,那个女孩就在不远处。
我甚至能听到她平稳的、轻柔的呼吸声。她一点也不怕。她就像一个耐心的猎人,
在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就在我绝望地嘶吼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爆响。“砰!
”是地窖的门!木屑和灰尘簌簌落下,一道刺眼的光线劈开黑暗。门被踹开了。
一个高瘦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脸。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身形利落。
那人低沉的嗓音穿透了我的耳膜,冷静得像在讨论天气。“需要帮忙处理尸体吗?
”03地窖的门被一脚踹开,木屑纷飞。黄秀丽瘫在门口,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她看到我,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取代。地窖里,
那个我称之为“父亲”的男人——钟田,正被锁在里面,
与那个七岁模样的女孩“可可”共处一室。他背靠着那口锈迹斑斑的铁柜,
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水果刀,刀尖对着那个眼神空洞的小女孩,也对着门外的我们。“你是谁?
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色厉内荏。我没理他,只是侧身让开,
让黄秀丽能清楚地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脸。“老钟,这是你欠她的。”黄秀丽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扎进钟田的心里。我缓缓走下台阶,
地窖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霉味。我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
鲜红的果皮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与这阴暗的环境格格不入。“钟先生,别紧张。
”我将苹果托在掌心,向他展示,“你以为这是什么?诅咒?亡魂归来?”他警惕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