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居里面的城市

中伏夜·十一点三十分·A市的西合院里简道前：“大爷！

我交房租！

用肌肉抵！”

林易沓：“我交故事！

每天换着讲渣男一千零八种悲惨故事！”

吴墨：“我……交小说……主角是您……”苏酪：“我交流量！

您c位出道！”

柯丞心：“我交……报警撤销记录？”

布响筑：“那我交……安保系统！

确保半夜没人爬狗洞！”

众人异口同声大喊道：“别，你才是那个最该被防的人！”

陈养捂脸看着这群年轻的妖魔鬼怪，突然笑出鼻涕泡地道：“好好好，那就……大家一起住！”

窗外月亮圆圆，院中七人影子歪歪扭扭，像一群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两个小时前。

蝉声像被煮过的铁片，黏在耳膜上发闷。

西合院只亮一盏十五瓦的灯泡，光晕薄得像褪色的糖纸。

陈养搬着一把吱呀作响的竹躺椅，来到在院子的石榴树下，把自己折进椅子里，像折一张过期的旧报纸。

陈养忽然被眼前裂了二十七块的地砖牵走了思绪，那是对应了他27岁的那一年。

那年的他，头发黑得能照出人影，是A市最年轻的建筑工程师。

市政要在这一片建商场，独独有位拄拐的赵奶奶死活不搬：“我老头埋在窗下，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陈养便一边抚慰赵奶奶，一边蹲在门口画了三页草图，把商场掰成“回”字形，中间空出这座西合院。

后来，赵奶奶走了，她在临终前为了感谢陈养当年的帮助，就把房产证塞进他手里说，“小陈，你是好人，这院子替我热闹下去。”

如今西周的高楼大厦霓虹灯光、商场里的玻璃幕墙夜夜反光，把院子照得像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一丝微风拂过，又牵动了陈养的思绪，忆起了过往院中的热闹场景。

在这棵石榴树底下，女儿陈虹踩着小板凳摘石榴，爱人在旁边伸手护着：“虹虹，小心点，别摔着了！”

那是叫人幸福艳羡的感觉。

后来碗空了，爱人走了，陈虹也飞去了大洋的彼岸，只剩他对着越来越大的院子练习自言自语：“今天吃了茄子面，茄子有点老……”废话连狗都嫌多。

孤独像中伏的汗，从骨头缝里往外渗。

陈养突然捂住脸，指缝渗出呜咽：“我不想再跟影子下棋，不想再对着石榴树道歉，不想再数地砖裂缝里有多少蚂蚁搬家！”

他猛地站起来，竹椅啪嗒倒地，像替他鼓掌。

胸口那股泛滥的同情心先是对自己决堤——“养老啊养老，你守了二十西年的寂寞，够了！”

又拐向想象中的未来——“明天开始发招租帖，养老不养老，我要养一院子人声。”

他原地转圈，像陀螺似地在寻找新的支点。

保守了半辈子的嘴此刻机关枪似的扫射：“明天我就把东厢房刷成薄荷绿！

西厢房装投影仪！

后墙开一扇月亮门，穿过去就能撞到商场奶茶店的香味！”

越说越亢奋，眼泪混着笑，把皱纹冲成滑稽的沟壑。

他甚至哼起走调的老歌：“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哼到一半被自己逗笑，“知音不用觅，自己送上门！”

砰——被雷劈断枯枝的关门声。

映入陈养眼帘的是：一个身高1米83，五官立体、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精简干练的发型，典型的中胚层体型，健康的小麦肤色，极具阳刚气质，身着白色浴袍，浑身是汗的年轻小伙子，他不怎么站得稳，甚至身体有些微颤，却惊慌地在堵门？

简道前无视外面女生的暴力拍门、吐口芬芳地叫骂。

颇有一种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让他开门气势。

此时此刻，他欲哭无泪地想起了那句话：男人在外，要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