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的时候，一根白绫正悬在房梁上晃悠。
冷飕飕的风从破窗户窟窿里灌进来。
吹得那白布条子像个吊死鬼的舌头。
一个穿着灰扑扑宫装的老嬷嬷站在旁边。
脸皮耷拉着。
“贵妃娘娘，时辰到了。奴婢伺候您上路。”她声音干巴巴的，一点活气儿都没有。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酒，黑黢黢的。
我喉咙发紧。
贵妃？
上路？
脑子里猛地一炸，塞进来一堆乱糟糟的记忆碎片。
我叫燕云瑶。
当今皇帝赵澈的贵妃。
风光过。
但现在，是冷宫里的待死之人。
罪名：谋害皇嗣。
皇后柳氏刚查出身孕不到两个月，小产了。
所有证据都指向我宫里送过去的一碟芙蓉糕。
百口莫辩。
皇帝震怒。
一杯毒酒，一条白绫。
让我选。
我盯着那杯酒，又看看那飘着的白布条子。
手脚冰凉。
选哪个都是个死。
我才刚活过来！
“嬷嬷……”我嗓子眼发干，“能不能……再等等？”
老嬷嬷眼皮都没抬：“娘娘，陛下的旨意，奴婢不敢耽搁。您还是体面些好，选一样吧。”
体面个屁！
我后背全是冷汗。
眼睛扫着这间破屋子。
积灰的桌椅。
漏风的窗户。
墙角堆着些破烂。
一只半大的橘猫，正窝在那堆破烂上。
黄澄澄的皮毛沾满了灰。
瘦得肋骨都凸出来。
它似乎被惊动了，抬起脑袋，绿幽幽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我。
还有那个拿着催命符的老嬷嬷。
“喵……”它发出一声微弱又沙哑的叫声。
老嬷嬷皱了下眉，嫌恶地挥了下手：“哪来的野畜生！晦气！娘娘，快些吧！”
她往前逼近一步。
那股子腐朽的尘土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
直冲我鼻子。
我心脏狂跳。
不行！
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猛地往后退，撞到冰冷的墙壁。
“等等！”我声音都在抖，指着那只橘猫，“它……它是不是动了？嬷嬷你看！那堆东西后面！是不是有老鼠？”
我纯粹是瞎喊。
只想拖延时间。
老嬷嬷下意识地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
那只橘猫似乎也受了惊。
“喵嗷！”一声。
猛地从那堆破烂里蹿出来。
不偏不倚。
正好撞在老嬷嬷端着托盘的手腕上！
“哎哟！”老嬷嬷惊呼一声。
手腕一抖。
啪嗒！
那杯黑黢黢的毒酒。
连带着托盘。
全摔在了地上。
碎片四溅。
黑色的液体渗进冰冷的泥土地面。
发出滋滋的轻响。
冒起一小股白烟。
老嬷嬷的脸瞬间白了。
看着地上的碎片和毒液。
又惊又怒。
“你！”她猛地抬头瞪我。
那只肇事橘猫。
早一溜烟钻回了破烂堆后面。
只露出一双亮得瘆人的绿眼睛。
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
“不关我的事！”我立刻撇清，指着猫，“是它！是那只野猫撞的！”
老嬷嬷胸口起伏。
气得够呛。
她看看地上的毒酒。
又看看那根悬着的白绫。
最后狠狠剜了我一眼。
“算你命大！等着！”
她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
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沉重的木门哐当一声关上。
还落了锁。
我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
浑身都在抖。
冷汗把里衣都浸透了。
活下来了。
暂时。
毒酒没了。
但白绫还在梁上挂着呢。
老嬷嬷肯定是去禀报，或者……再弄一杯毒酒来。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