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亲那天，未婚夫因不满他父母给他选的亲事，带着自己的小仆从偷偷跑路了，
徒留我一个人在这场婚礼受尽嘲笑。三年来我兢兢业业，只为了保住他家的家业。三年后，
他带着一个美貌女子回家。他跟父母卖可怜，诉说自己过去三年如何穷困潦倒，
想要重新回来锦衣玉食。可他却不知，他的父母早已对他心灰意冷，不愿出来见他。
而如今已经执掌家族权柄的我表示，不好意思啊公子，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们家没有您这号人物呢。1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爹娘给我许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
昨天有个衣着破烂的老道士来到我家讨水喝，我爹给他送了水。
谁知老道士说我今日不宜成亲。我爹生气了，让人将老道士请出去。在我成亲前夕说这话，
那不是触霉头嘛。然而事实证明，老道士确实能掐会算。喜轿到了余家的门口，
却久久不见新郎官出来迎人。宾客和行人都好奇，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尽管他们的议论声已经很小声了，但依然传入了我的耳中。最后没办法，
只能我独自一个人完成了成婚仪式。堂上二老的脸色黑如锅底，
显然也是让他们那个不孝子气得够呛。成婚后，其实我过得也是蛮自在的。
没有夫君需要伺候，公婆自知理亏，除了晨昏定省，他们也没理由挑我的毛病。
我整日里只需要看看花，赏赏景，做做自己喜欢的事，偶尔应邀跟小姐妹出去聚一聚，
日子不知道多清闲。小姐妹们个个都对我羡慕不已。当然，也是有人生气的。我回门那天，
我爹娘搂着我好一顿心疼。他们指着余家的方向一通大骂，
我顺着他们的背安慰了半天才让他们舒服些。2但我万万没想到，
清闲日子过了不到一年就没了。余家祖上也曾大富大贵过，
可惜到了余家爷爷这一辈便渐渐没落了。老爷子志不在经商，反而一心想着去买个官做，
可惜左磨右磨都没成功，还把祖上积累下来的人脉给磋磨了大半。
轮到我公公这一代就更不行了，他对生意一道并没有那么擅长，
我刚嫁进来不久他便被人摆了一道，竟生生损失了近一半的家底。我的嫁妆里，
有一家脂粉铺子在余家隔壁街，生意很是兴隆。公公知道了此事以后，
便想着先让我打理几家铺子练练手。我刚上任那天，其中有两个管事欺我年轻，
便在我召唤的时候迟迟不到场。夫人，这是木材铺子和两家酒楼的账本。
我的陪嫁丫鬟香玲将账本递到我面前。我轻轻放下茶盏，
先是抬眼扫视了一眼几位管事才将目光放到账本上。室内一时无人说话，
我也只是一页一页翻看着账本。许是因为我一直面无表情，
几位管事从从容淡定渐渐变得局促起来，甚至有一位酒楼的管事偷偷擦了擦汗。这时，
姗姗来迟的两家成衣铺子管事解救了他们。那两位管事或许是觉得我是个新人，并不懂经商，
只是嬉皮笑脸地把账本随意递给我。我放下之前的账本，又拿起新到的账册翻看。
我翻页的速度很快，成衣铺子的掌柜还在笑眯眯地冲我打招呼。夫人好!我点点头，
算是做了回应。我不说话，只是默默翻着书页，时不时在一些地方轻顿一下。
室内再一次陷入寂静，那两个后来的掌柜也慢慢收起了笑容。我瞥了瞥他们的脸，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淡淡开口：你们两个怎么说？
虽然此时两个掌柜依然把我当新人看，但到底是姿态端正了不少。我这才满意了些，
只是将账册丢回成衣铺子掌柜面前，
眼神凌厉地继续道：你们是打算自己招还是要我亲自给你们清算一遍？我提醒你们，
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你们最好想清楚再说话。陶瓷做的茶杯做桌面发生碰撞，
发出了一声脆响。3或许是真让我的气势镇住了，成衣铺的掌柜呲着的大牙终于收回去了。
其中一个掌柜胆子稍微小一些，直接吓得蹲下去捡账本。
然后慌里慌张爬起来回答：夫……夫人，小的不敢隐瞒，一切都是刘大福的主意。
被唤作刘大福的另一个掌柜当即变了脸色，怒斥道：余成，事都是一起做的，
怎么如今你倒是先告起我来了？那余成继续招供：夫人明鉴，小的确实贪了一点小便宜，
但绝不敢跟刘大福一般私自倒卖货品啊！余成的话让我心头一惊，没想到竟诈出个大的。
我这位公公做生意居然如此松散，让手下人生出了这般大的野心。我沉下脸来，
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混账！刘大福你好大的胆子！
府上养你们就是让你们这样欺上瞒下的？我拍桌子的力气太大，
桌上的茶盏都跟着抖了一下。刘大福终于彻底慌了神，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夫人饶了我吧，小的都是一时猪油蒙了心，
听信了别人的鬼话才会做出这等事来！而且小的卖的都是铺子里返回来的次等货，
求夫人明查呀！余成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说漏嘴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次等货？
你管从云锦上裁下来的布是次等货？刘大福痛哭流涕地求饶，但我已经不想听他狡辩了。
香玲，你去报官。哦对了，先将此事通知老爷一声。刘大福一下子瘫倒在地，
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另外几个掌柜都不敢再吱声，只是默默看着我处理刘大福。
处理完刘大福的事，我才将目光转向另外几人。几人静若寒蝉，生怕我拿他们开刀。
我面上带上了笑容，自认为和煦地开口：几位都是咱们余家的老人了，只要没有什么大错，
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几人连忙点头应是。至于刘大福管理的那间铺子，
我点名余成代为管理，等教出新人再让他脱手。余成自知犯了错，只得咽下苦果接了差事。
4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三年。因为上任时的一番操作，
余家其他商铺的掌柜都不敢再在我眼皮子底下乱来了。就在我以为我会这样过一生的时候，
余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天，我照常要去商铺巡逻。
刚到院子里就听见大门前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正在和守门的家丁争吵。
今日看门的家丁是这两年我才招进来的新人，做事很是利索。这边，男人推了家丁一把。
那家丁没防备，还真让他推了个趔趄。男人很是得意地说：一会儿我爹来了，
定让你这狗奴才收拾铺盖滚蛋！家丁不为所动，还是把他拦在门外，
道：老爷如何处置我是老爷的事，我的职责是不让陌生人闯进来。做得好，
一会儿回来给他加工钱。男人显然是被气着了，撸着袖子就要打家丁。
这时另一个看门的家丁出来了，如实说道：少爷回吧，老爷说了不见你。少爷？
这便是当年丢下我跑路，让我成为全城笑话的余家少爷余景衡？我不由得再次打量起他来。
容貌还算俊郎，不过两颊稍显清瘦，应当是在外不能顿顿大鱼大肉，所以吃了些生活的苦。
他的衣服虽不是用的什么名贵衣料，但也看得出来有些质感。想来，
当初他离家出走也是顺走了些银钱的。我走上前去，轻笑一声：余府何时有的这号人物？
接着在男人惊愕的目光中继续淡漠开口：来人，打出去。家丁们面面相觑，
一时不知该不该动手。那男人更火大了，嚷嚷道：哪里来的臭女人，敢这么跟本少爷讲话，
活得不耐烦了？我目光一凛，声音加重了几分：怎么，如今使唤不动你们了？
家丁们这才举起手中棍棒，怂头巴脑地说道：得罪了，少爷！棍棒在空中挥舞，
男人害怕被打到，只得退出门去。臭女人，本少爷记住你了！他大声嚷嚷着。
见实在进不来，他只好气急败坏地离开了。我因为忙着出门，也没再管他，
只是顺着我的目的地而去了。5忙完一天回到家，我敏锐地发现守门的家丁换了人。
换过来的家丁是一个我之前并不看好的人，看着不太老实，但因着是府中的家生子，
也不好打发了去。我上前询问情况，那家丁挺直腰杆回答：是少爷回来了，
少爷说上午那王明没眼力见儿，给辞退了。我蹙了蹙眉。上午不是说老爷不见他么？
半日不见，怎么连王明都给辞退了？走进府里才发现，男人已经回到自己院中了。
我刚踏进小院的门，他便炸了。怎么又是你？你不会就是那个江月吧？是。
我淡定点头。公子既然选择回来了，那便不要再想着往外跑。爹娘如今年岁渐长，
经不起你隔三差五的折腾。余家公子，也就是余景衡得意道：本少爷自然不会再往外跑。
倒是你，别以为仗着我爹娘的势头便可以拿捏我。看来，就算他回来了，
也没在父母那里讨到多少好。日头渐晚，我与他同路去前院用晚膳。席间气氛不是很好，
公公的脸一直板着，婆婆也没有多高兴。只有余景衡浑然不觉，吃得欢快。看这熟练的架势，
怕是从小到大都习惯了父母这个冷脸。等他吃完，公公也放下了筷子。景衡，跟我去祠堂。
余景衡瑟缩了一下，乖乖应是。婆婆闻言也放下了筷子，轻声问我：月儿，吃饱了吗？
吃饱了一起去吧。我能拒绝吗？当然是不能。于是我也乖乖放下筷子跟着一起去了祠堂。
到了祠堂，公公便是一句严厉的跪下。余景衡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家法！
公公依然是严厉的口吻。婆婆听到这，有些不忍，张口想劝：老爷……没等她说出口，
公公便及时打断了。你闭嘴！自古慈母多败儿，都是你干的好事。
你看看把他教成什么样了？从小到大不学无术我也就忍了，大婚之日还敢逃婚！
婆婆自知理亏，没敢再吭声。余景衡看逃不过了，便三两步膝行到公公面前，
使出了纨绔子弟的惯用伎俩——撒泼打滚。他抱着公公的腿卖力表演着认错：爹，
儿子知错了！儿子真的知错了！公公没有搭理他，严厉地对管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
管家将一根鞭子呈上来，恭恭敬敬退下了。公公拿着鞭子狠狠抽了余景衡三十下，
打得余景衡皮开肉绽。许是疼得厉害，余景衡也没精力作妖了，乖乖跪趴在祖宗排位前。
公公这才收手，吩咐道：谁都不许给他吃的，让他在这里跪着反省。
说完才回头来问我：儿媳妇，你看这样处理你满意吗？我心中嗤笑，
面上却要低眉顺眼地回答：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们都放人回家了，何必做戏给我看。
公公满意地点点头，扔下鞭子又训斥余景衡：不省心的玩意儿，你要有儿媳妇一半懂事，
你老子我的白头发都能少一半。我不想再看他们表演，于是借口还有账本没整理完离开了。
至于后面怎么收场的我倒是没太关注。我本以为这件事到这里便结束了，
万没想到真正的事情才刚刚开始。6那天我闲来无事坐在后花园池塘边的凉亭里喂鱼，
余景衡带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也走到了这边。那女子远看身姿娉娉袅袅，
柔柔地依偎在余景衡怀里。走近了才看清面容，一张小脸儿未施粉黛却精致美丽，眼眸微垂，
樱桃小口不点而朱，确实是朵惹人怜爱的小白花。那姑娘走得近了，仿佛才发现我，
用柔弱的声音问道：夫君，这位是？我不记得你说过有兄弟姐妹呀！
余景衡眼神左躲右闪，犹豫着开口：她……她就是我爹娘给我安排的那个女人。
这副样子搞得好像我会吃人似的。我将鱼饲料丢回碗中，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在高出地面几寸的亭子里俯视着他们。良久，
我才开口问道：夫君不打算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吗？
余景衡这次倒是反应快了：这是莺莺，我们成亲两年了，如今有一个一岁的儿子。哦，
原来是跑出去成亲了，难怪几年都不见回家。想必是二人在外钱花光了，
不得不回来继承家业呢。我继续追问：所以夫君又打算如何安排莺莺姑娘呢？说到这个，
他似是有些局促，小声道：我想娶莺莺为平妻。爹娘那边不同意，这事儿想请你帮个忙。
我道他为何今日往我面前凑呢，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摇头：这个不行。
他有些急：莺莺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的，你依旧是这余府的当家女主人！
那夫君可有为你我两家考虑过？若是日后有人议论起来，你我又该如何面对外人？
我一句接一句的发问，余景衡也无法给我答案，只能闭上了嘴。倒是莺莺双眼噙着泪，
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抽抽噎噎的样子更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她开口道：莺莺知道姐姐不喜欢我，是因为莺莺抢了夫君的宠爱。
可是我们的孩儿总要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否则日后出了门去该如何自处？
余景衡果不其然又是好一阵心疼，抱着莺莺温柔安慰，将我这个正妻晾在一边不理不睬。
终于将莺莺安慰好了，他才抬头对上我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既然你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