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的女人都特别会养猪，家家户户都有猪场。我妈是其中的翘楚，
养出来的猪比别家大一圈。味道好，肉多，煲汤更是一绝。每逢年关，
外地来买猪肉的人络绎不绝。直到有一天，来了个道士。
他看着猪栏里的几头猪说：“你们在竟然敢养山精？不怕吃死人吗？”1从我记事起，
我妈就特别的能干。她的家务做的干净利索，养的牲畜肥肥壮壮，每年都能卖很多钱。
但是她还是被奶奶和爸爸骂不下蛋的鸡。只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她的肚子鼓起来又瘪下去，
反反复复，每隔一两月，她都会一脸虚弱的从村卫生所出来。我十岁的时候，我妈又怀孕了。
这次村里的大仙看过，说是儿子。大仙拉着我妈，神神秘秘的说了许久的话。出来的时候，
我妈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我爸高兴的晚上多喝了几杯酒。喝多了他就发酒疯，
抓着我妈的头发往墙上撞。“叫你能干，叫你会挣钱，
老子的面子往那儿搁”“一肚子的赔钱货，生不出儿子老子打死你”我妈被打的鼻青脸肿，
死命护着肚子，哭都不敢大声。我站在角落里，
被我爸狰狞的面孔和我妈的惨状吓的哇哇大哭。突然，我爸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粗壮笨拙的身子努力了三次才站起来。他似乎真的喝醉了，脸上都是疯狂和迷离，
操起桌上的酒瓶子就砸了过来。肮脏的辱骂声伴随着酒瓶子的破空声，转瞬即至。
“你个赔钱货哭什么哭，老子的福气都被你哭没了。”“老子本来能翻本，
就是你在家有事没事哭，晦气死了。”我本能的闭了嘴，身子不断颤抖抽噎。他骂的不尽兴，
又准备上手来拧我的耳朵。小小的耳朵先捏住，然后像转钥匙一样，狠狠朝着一个方向旋转。
铺天盖地的疼痛会让人瞬间失去知觉。他的力气，足够把我的两只耳朵都拧下来。
我下意识就想跑。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爸像是被突然定身，
双眼瞪的大大的，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草”我爸壮实的身子摇晃了两下，
扭过头去骂了一句什么。“我 X 你个……”然后两眼一翻，
像是一只被电晕的猪一样直挺挺倒在地上。“轰”200 斤的“肉山”砸在地上。
我一脸惊惶的抬起头，看到了一脸平静的我妈。以及她手上高高扬起的擀面杖。
2我爸的后脑勺被开了瓢，我奶叫嚣着要我妈偿命。她挪动着同样肥胖的身躯，
朝我妈扑过来。可惜，太胖了，年纪又大，像一只笨拙的狗熊。一道门槛都能把她绊倒。
我妈只是抚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连个眼神都不给她。还没等奶奶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
村子里的其他养猪大户就把我们家的小院挤的水泄不通。大家都怕我妈跑了。“梅花奶奶，
春娘肚子里可是有你唯一的孙子，你舍得？”“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你儿子是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废物，要不是春娘操持一家子，你们家早就饿死了。”“就是，
春娘会养猪，走哪儿都饿不死。”“也就是你家运气好，
捡到了春娘这个财神爷……”……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奶奶和爸爸的不是。
奶奶脸色很难看，但是她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五年前，穷的揭不开锅的奶奶去山上捡菌子。
外面的一圈早就被捡完了，她就大着胆子往深山里头走了一段，
然后就看到了昏迷在路边的我妈。据说我妈被我奶捡到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
漂亮的银饰挂了一身，走路叮铃啷当响。她好像是从山上摔下来，磕到了头，
脑子里什么都不记得。我奶给了她一个馒头，她就跟她回了家。我爸又懒又穷，
老大年纪也没个媒人上门。有了我妈这个天赐的媳妇，他总算是可以在村子里扬眉吐气。
再后来，我出生了，是个女儿。我奶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经常在家摔摔打打，指鸡骂狗。
我爸整天不着家，不是在村东头赌钱，就是在村西头的寡妇家里鬼混。我妈饿的没奶，
我瘦的皮包骨头。她身上的银饰都卖了，好不容易凑点钱，又被我爸抢走。突然有一天，
她说她会养猪。她抱着我去了村子里的大榕树下，对着一堆家庭妇女跪下磕头。
“只要给我一头小猪，我能在一个月内让他长到 100 斤。”“我免费给你们养猪，
但是生猪出栏，每头猪我收 20 块钱。”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养猪，但是猪饲料售价高，
猪又经常生病，出栏率并不高。大家辛辛苦苦小半年，猪不是死了就是瘦的像精神小伙。
即便是这样，村子里也没放弃养猪。因为实在是没别的营生可以做了。听见她说这话，
大家面面相觑，觉得她大约是疯了。但是一看到我，妇人们的恻隐之心又被勾了起来。
几个大娘开始商量。“就当做好事了，孩子可怜的哟。”“王家那母子俩真不是个东西，
白捡来的媳妇还这么磋磨。”“出栏才给 20，不亏。”……就这样，
我妈接下来三家的猪栏，一共 12 头小猪。我妈每天早出晚归割猪草。把我背在身前，
肩膀上还挑着担子，在山里一待就是大半天。我爸不回家，奶奶也不管我妈。
她经常一个人在家里的厨房里煮东西。那味道，很香。香甜软糯的红薯，
撒上一把剁碎的猪草，别说猪了，人都能香晕。但是她撒下去一把什么粉末之后，
香味立刻就没了。我曾经背着我妈偷偷尝了一口，然后被我妈打了个半死。
她严令禁止我靠近厨房，尤其是那口熬猪食的锅。
可是我明明看见她偷偷给奶奶的饭菜里加猪食。这时候她就会警告我：“小孩子不许吃，
你奶奶是大人，能吃。”我心里疑惑，为什么她自己不吃？加了料的猪食口感格外的好，
奶奶每天都能吃一小盆。就连我爸偶尔回来，也会第一时间就去厨房里翻猪食吃。
我妈静静的看着他们吃，像是在看两只牲口。很快，他们就和我妈养的猪一样，
充气式的长胖了。我奶 160 高，三个月内长胖了 30 斤。我爸 175 高，
三个月直接长到了 180 斤。他俩站在我面前，就像两座肉山。3我长大后，
每天帮着我妈提猪食。一瓢一瓢的猪食被倒进食槽里，小猪们疯了一样的吃。不到一个月，
12 头猪很快就长到了 100 斤。整个村子都轰动了，大家都跑来猪圈里围观。
膘肥体壮的小猪甩着尾巴疯狂吃食的样子，大家看的啧啧称奇。尤其是那三家的主人，
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正常情况下，按照 200 斤算，一头猪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出栏。
这还是在各种科技和猪饲料的加持下的成果。但是我妈什么都没加，就每天上山割草，
回来熬煮猪食。来我家窜门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大家都想要我妈给他们养猪。
我奶这时候坐地起价，扬言一头猪要收 100 块。她的理由很充分：“耽误生孙子，
你们就出个猪苗钱，你们纯赚？”“我媳妇这可是独门秘方。”“为了给你们养猪，
我家的猪都没时间养。”实际上家里的猪早就被爸爸卖了了去赌钱了。家里的一切能卖的，
他都不放过。邻居们恨的牙痒痒，但是又舍不得这里面的利益。于是，
我妈又接了 5 家的猪栏。加上手里的，一共 35 头猪要伺候。后来，
村民送来的猪越来越多。她也不自己去山上了，她把我爸喊了回来，开了个家庭猪饲料作坊。
我爸摇身一变，从街溜子变成了人人羡慕的老板。我奶更是自封太后，
整天在村子里耀武扬威。他俩在我妈日复一日的伺候下，越来越胖，越来越肥。尤其是我爸，
身上的肉堆都堆不下。肥头大耳，眼睛被肥肉挤的变了形，
肚子上的肉耷拉下来像一个融化的冰淇淋。村民们看不惯他，背地里骂他老猪精。
“得意什么，他这媳妇早晚要跑，剩下他们母子俩废物，看他怎么嘚瑟。”“就是，
就一个女儿，早晚也是别人家的。”“他那媳妇我看着邪的很，谁知道哪里来的。
”“长得像个猪一样，还穿红戴绿的，恶心死了。”……诸如此类闲话，
很快就传到了我奶的耳中。这可不得了，她当了一辈子的寡妇，守着儿子艰难度日，
为的就是一个香火传承。我妈又只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迟早也是要嫁出去的。
她开始没日没夜的催生。求神拜佛找大仙，她撒出去大把大把的钱。
带回来一堆黑乎乎的“偏方”，逼着我妈喝。我爸则在赌桌上杀红了眼。
家里好不容易赚点钱，他转头就能全输出去。他尤其听不得别人说他吃软饭，一说就上头。
尤其那人说完之后，还会捎带一句：“你又没儿子，这辈子舒服的很咯，当老丈人的命。
”“我三个儿子，累都累死，我要是有个像你家那么能干的媳妇，我也享福了。
”他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家，抓起我妈就打。打完还不解气，还要把家里的摆设全都砸了，
砸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看我家过的鸡飞狗跳，邻居们满意了。每次来买猪饲料，
看着我妈脸上新添的伤口，还会假惺惺的问一句：“春娘，又被你家男人打了？
”“男人都这样，孩子长大就好了，忍忍就过去了。”“你赶紧给他生个儿子，有了儿子，
男人的心 就收回来了。”……我爸更加肆无忌惮，每天回来对我妈拳打脚踢。
我妈没日没夜养猪，熬制猪食赚来的钱，他大把大把的散出去。时间长了，
周围的人都说他是二百五。我奶更不得了，还请了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师”，
说要给我妈“开光”生儿子。家里鸡飞狗跳了好几年。我妈的肚子鼓了又瘪，
一直没能生出来儿子。终于，我满十岁了。我妈也终于如奶奶的愿，怀了弟弟。
4院子里挤满了人，屋子里也坐满了长辈族老。我奶躺在地上喘气，扬言要弄死我妈。
但是没人搭理她。我妈开的猪饲料作坊，如今不仅仅供应给本村，外村的人也会过来买。
我们村子的猪出栏快，价格低，在周边打响了名头。家家户户靠着养猪发了财。
我爸死不死无人在意，我妈的去留才是大家关心的问题。
我妈表示自己还会继续给大家做猪食。村长带头表态：“大牛是自己磕到了，大家都是见证，
春娘一个孕妇细胳膊细腿的，怎么推的动他？”周围的叔伯婶子们也都纷纷附和。“对，
没错，大牛自己爱喝几口猫尿，喝多了自己摔了。”“春娘这挺着大肚子，还能打的过他？
”“就是，大牛真不是个东西，又没死。”……鉴于我爸只是昏迷，大家很快就散了。
我奶被人抬到了卧室，劝了一阵之后就没人管了。她摔到了腰，躺在床上中气十足的骂人。
“你个杀千刀的小贱人，谁知道肚子里是谁的种。”“我儿子老实本分，被你这个妖精蒙骗。
”……说完又开始呜呜哭，哭自己命苦。我妈听的烦死了，给她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很快，
我奶的屋子一片寂静。5半夜，我妈掀开了被窝，自己一个人去了奶奶的房间。片刻之后，
我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我捂着心跳过快的胸口，
把眼睛贴在门缝里往外看。我奶的脖子上被缠了一条被单，脸上憋的通红。
而我妈的手抓着被单的另一头，像拖着麻袋一样把我奶小山一样的身体拖出了房间。
路过客厅，她又找了一条被单缠上我爸的脖子，两只手一起发力，
把两座“肉山”拖到了院子里。他俩加起来快 400 斤，
她一个不到 100 斤的女人，好似毫不费力。我家的院子有个地窖，
专门用来储存秋冬粮食和一些杂物的。我妈擦了一把汗，打开地窖的门，
把我爸和我奶分别踹了进去。两声“扑通”之后，地窖门被关上。我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抬头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吓的赶紧缩回床上，裹着被子装睡。我妈果然回来。
她站在我的床头半响，轻轻喊了几声“梅花，睡着了吗？”我不敢应声，紧紧闭着眼睛，
放缓呼吸。大约三分钟之后，我妈离开了。我松了一口气，悄悄睁开眼。
我妈似笑非笑的脸就悬在我的头顶。我吓的头皮发麻，差点尖叫出声。我妈站直了身体，
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冷冷的看着我：“看到了就闭嘴，出来帮忙。”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我抖着腿跟着她到了地窖。一张破草席上，躺着昏迷不醒的我爸和我奶。俩人被堵住了嘴巴，
双手反绑，像两只待宰的猪。我妈手起刀落，开始娴熟的割肉。顺着经络，避开关节，
一刀一刀，很快分割出一堆漂亮的肉。血流了满地，而被分割的两人自始至终都没醒。
等到她割完，天色已经大亮。饲料作坊的门口已经有人在敲门了。我捂着嘴巴，
死死的盯着不远处那两具新鲜的骨架。骨架上还立着两个头，眼珠子鼓鼓的瞪着我。
我妈爬出地窖，冲着门口喊了一声“就来”。她把刀扔给我。“剩下的你来。
”“想活命就干活。”她像是在交代一件小事，说完就利落的钻了出去。逼仄狭小的地窖里，
足足堆了 300 斤肉，还有满地的血水和乱七八糟的内脏。
浓重的血腥味和一股不知名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我没忍住，当即吐了个昏天黑地。
胃都吐空了，嗓子被反酸的酸水烧的热辣辣的疼。我浑身瘫软，
地上的刀捡了几次都拿不起来。6第二天，我妈宣布了一件大事。她开始供应猪苗了。
“不买猪苗就不卖猪饲料。”“所有的猪苗和猪饲料都必须我家出。”如此霸王条款下，
村民们不干了。大家看着我妈身后猪栏里那一堆五颜六色的小猪，纷纷质疑：“春娘，
你这猪苗看起来不像是本地猪啊？”“长得花里胡哨的，莫不是什么野猪？
”“咱们村以前的猪苗不是好好的吗，为啥要换？”……众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
就是没人愿意买我妈的猪苗。我妈头一次坚持原则，表示不买猪苗就不卖猪饲料。
我看着吵吵嚷嚷的客厅，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这批猪苗，是我妈用地窖里那堆肉喂起来的。
它们的眼睛里透露着一股邪气。……不管外面怎么吵闹，我妈依旧不松口。没几天，
我家的猪苗就清空了。让人惊喜的是，这批猪苗长的更快，肉质更好，价格也卖的更高。
赚了钱，大家的嘴脸又变了。她们开始打探我妈这批猪苗是哪儿来的。“春娘，
你这从哪儿弄的猪苗啊，长的可真好。”“我娘家嫂子来我这看了一圈，也想买两只回去养。
”“对对对，长的可快了，又能吃。”……大家围住我妈，七嘴八舌的问起了猪苗的来历。
我妈微微一笑，告诉大家：“这是我婆婆和大牛去山里找的种猪配的，别家都没有。
”“以后就在我这买吧，你们不亏。”众人这才想起来我爸和我奶的下落，顺嘴就问了一句。
“春娘，你婆婆和你男人这阵子咋没见到人呢，去哪儿了？
”我妈面不改色道：“出去跑生意了，估计要过年才回来。”“我这马上要生了，
要多赚点钱养孩子啊。”大家也不是真的关心他们，几句场面话就转移了话题。
7有了新的猪苗，我妈开始调配新的猪饲料。不过这次她终于允许我在旁边打下手了。
厨房里一共两口大锅，锅下的柴火燃烧的正旺。一口熬制高汤，一口煮猪食。
高汤锅里的骨架还沾着血。她一瓢一瓢的往猪食锅里加入高汤，瓷白的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我妈长的很好看，皮肤白的像仙女。村子里的男人看见她都两眼发直。如今，
她却镇定的拆着骨架，把肉块剁碎，做成一袋一袋的猪饲料。她手把手 教我怎么熬汤，
怎么烘干。各种材料的比例是多少。最后，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我：“以后，这活儿你来干。
”“我要是走了，你还能有个吃饭的本事。”我捏着汤勺的手抖了一下，急急出声：“妈，
你要去哪里？”她神色惆怅，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声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7村长带着几个眼生的老头子来了。他们带着好多人，
其中一个老头子盯着我家的猪栏看了好久。“无证经营，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们怀疑你生产的猪饲料里加了违禁成分，剩下的产品全部打包送去省里化验。
”我躲在门后，看着他们搬空了整个猪饲料作坊。我妈也被他们带上了车。就连地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