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留言引发的冲突晚上十点半，刘忙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出租屋。
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每上两级台阶就得跺下脚，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墙皮剥落的痕迹。
这是他在这座城市打拼的第五年，在一家电商公司做运营，刚结束连续三天的大促加班，
口袋里揣着刚发的三百块全勤奖。脱掉沾着汗味的衬衫，
刘忙把自己摔进吱呀作响的布艺沙发里。手机屏幕亮着，
推送的直播封面晃得人眼晕——一个戴着粉色兔子面具的主播正在跳舞唱歌，
背景是blingbling的闪光板，弹幕被各种礼物特效切割成碎片。他点进去时，
刚好赶上主播感谢大哥：“谢谢‘守护我的骑士’送的十个火箭！
么么哒～” 屏幕上炸开的金色烟花持续了半分钟，刘忙扫了眼礼物列表，
一个火箭价值五百块，十个就是五千。“千仔大娇”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
是平台最近力推的蒙面主播，据说三个月就冲到了千万粉丝，
每次直播在线人数都稳定在五十万以上。她从不露脸，
只靠甜得发腻的声音和夸张的肢体动作圈粉，粉丝总说“神秘感就是她的魅力”。
直播间里的气氛像煮沸的水，弹幕刷得飞快：“娇娇今天好漂亮！
”“面具摘下来看看嘛～”“刚发了工资，给娇娇刷个跑车！” 刘忙看着热闹，
突然觉得心里那点加班的疲惫被冲淡了些。他点开充值界面，犹豫了一下，
把全勤奖里的五十块冲成了平台币，给主播刷了三个“爱心气球”——每个五块钱，
是他能轻松负担的金额。看着屏幕上飘过的“刘忙送了3个爱心气球”的小字，
他鬼使神差地敲了条弹幕：“主播一直戴面具，录个脸呗？就看一眼～”发出去的时候，
他甚至带着点调侃的笑意，觉得大家都在起哄，自己跟着凑个热闹而已。可下一秒，
音乐突然停了。面具后的主播停下动作，镜头怼得很近，能看见兔子耳朵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刚刷三个气球的那个，” 甜腻的声音突然冷得像冰，“叫日岛的宝宝是吧？
” 千仔大娇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就这点钱还想看我脸？打发要饭的呢？
”直播间瞬间安静了两秒，随即弹幕更疯狂了。刘忙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悬在屏幕上，
半天没反应过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她嗤笑一声，椅子被拖动的声音刺啦作响，
“月入三千的命，操着月入三百万的心？我这张脸，是你刷三个气球就能看的？
怕不是这辈子没见过女的？”周围的助理似乎在小声提醒，
可她完全没停：“赶紧滚出我直播间，别脏了大家的眼。管理，把这个人拉黑，
以后别让他进来了。”屏幕上弹出“您已被主播‘千仔大娇’拉黑”的红色提示时，
刘忙才感觉血液冲上头顶。他不是心疼那十五块钱，
是觉得胸口像被堵住了——自己明明没恶意，怎么就成了被公开处刑的对象？
电脑后台还挂着直播页面，千仔大娇已经转向其他粉丝，
声音又变回了甜腻的模样：“谢谢哥哥的飞机！爱你哟～” 两副面孔切换得毫无缝隙，
像一根针狠狠扎在刘忙心上。他盯着屏幕里那个晃动的兔子面具，突然抓起桌上的旧手机，
对着电脑屏幕按下了录屏键。录完又觉得不够，翻出直播平台的回放功能，
把从自己进入直播间到被拉黑的完整片段都下载了下来，存在加密文件夹里。
那晚刘忙没睡好，翻来覆去看着那段视频。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那个面具后的嘴脸。他点开社交平台，编辑了又删除，
最终只留下一句：“原来在直播间，连好奇的资格都要靠钱买。
”舆论的蝴蝶效应第二天早上七点，刘忙被手机的震动吵醒。不是闹钟，
是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他迷迷糊糊摸过手机，
解锁后吓了一跳——昨晚随手发的那条动态下面，竟然堆了两千多条评论几十万的播放。
“这不是千仔大娇吗？她又开始了？”“我靠，就刷三个气球怎么了？至于这么人身攻击？
”“姐妹你看看这个视频，我刚刷到的，一模一样的内容！”他点进评论区附的链接，
发现是自己凌晨上传的视频，已经有了五十多万播放量。视频里没加任何特效，
就从他刷礼物开始，到被拉黑结束，全程原声。简介里他写着：“就想问问，
刷礼物提句要求，活该被这么骂吗？”刘忙赶紧点开自己的主页，
粉丝数从原来的23个涨到了五万多，私信箱被塞得满满当当。有人安慰他“别往心里去”，
有人骂千仔大娇“狗眼看人低”，还有人说“早就看不惯她了，每次直播都阴阳怪气”。
等他洗漱完准备去上班，#千仔大娇 傲慢# 的话题已经冲上了微博热搜第二，
后面跟着个“爆”字。点进去全是讨论，有网友整理了时间线，
有人扒出她以前的直播片段——去年有个残障粉丝打字慢，
被她嘲讽“手不好使就别来上网”；上个月她还对着镜头炫耀“低于一万的礼物我都懒得看，
浪费时间”。最让舆论炸锅的是一段粉丝投稿的录音，
里面千仔大娇在直播间说：“那些刷小钱的，说白了就是想白嫖看我，
真以为我缺那三瓜两枣？要不是平台规定，我早把这些穷鬼全踢出去了。”刘忙坐在地铁里，
看着手机上不断跳动的热搜，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他原本只是想发泄下不满，
没想到会掀起这么大的波澜。到了公司，同事小王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忙哥，
网上那个视频是你发的吧？我看ID跟你微信名一样。” 他点点头，
小王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这主播早就该治治了！”那天上午，
千仔大娇的直播间被举报到暂时封禁，她合作的美妆品牌“粉妍”紧急发声明解约，
说“坚决抵制不尊重消费者的行为”。下午，平台也发布公告，
说要“严肃处理主播不当言论”，股价应声跌了两个点。刘忙的视频被越来越多的人转发，
甚至有媒体各种深挖联系到了他想采访。他都婉拒了，只在评论区回复：“我不是想蹭热度，
就是觉得人与人之间该互相尊重，跟是不是主播没关系。” 这句话被顶上热评，
点赞超过了三十万。晚上回家，他看到千仔大娇的粉丝在自己动态下面刷屏道歉，
还有人发来私信说“主播压力很大，求你删视频”。刘忙没回复，
只是把那条动态设置了仅自己可见——他不想被卷进更大的漩涡，可事情的发展，
早就超出了他的控制。威胁与曝光的升级三天后的周五傍晚，刘忙刚走出公司大楼，
手机突然响了。陌生号码，归属地是主播所在的s市。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是刘忙吗？” 电话那头是个尖利的女声，带着不耐烦的语气，“我是千仔大娇的经纪人，
王莉。你赶紧把网上的视频删了，再发个道歉声明，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刘忙愣了愣，
反问：“我凭什么删？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事实？” 王莉冷笑一声，
“你那是恶意剪辑！断章取义！我告诉你，我们已经查到你在哪上班了，
也知道你住哪个小区。识相点就赶紧删，不然明天就让你老板知道这事，看他还用不用你！
”刘忙攥紧了手机，手心有点出汗。他没想到对方会查到自己的私人信息，
心里窜起一股火：“你们这是威胁我？”“威胁你又怎么样？” 王莉的声音更冲了，
“给你脸了是吧？再废话我让你在这座城市待不下去！”就在这时，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换成了千仔大娇本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却依旧透着强势：“刘忙，我知道你不容易，一个月挣那点钱也挺辛苦的。
但你不能为了出名就毁别人啊？” 她顿了顿，语气突然变硬，“我给你一天时间，删视频，
发声明说你是故意陷害我，再赔偿我五十万损失。不然……”“不然怎么样？
” 刘忙冷静下来，悄悄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不然我就报警抓你诽谤，让你公司开除你，
再让你老家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敲诈勒索的小人！” 千仔大娇的声音尖锐起来，
“我已经把你的身份证信息调出来了，你女儿在XX幼儿园上学吧？
你想让她在学校被人指指点点吗？”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刘忙心里。他女儿刚上幼儿园，
平时连大声说话都怕吓到孩子。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你敢动我女儿试试。
”“我只是提醒你，别把事情做绝。” 千仔大娇的声音带着得意，“明天中午之前，
我看不到你的道歉声明，后果自负。” 说完就挂了电话。刘忙站在路边，
秋风吹得他后背发凉。他看着手机里正在运行的录音软件，突然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