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热烈的灰烬大二朋友生日会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混着奶油蛋糕的甜香漫在空气里。
周义扬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
精准落在角落的温知夏身上——她正低头用吸管搅着杯里的果酒,
马尾辫梢缀着的小蝴蝶结随着动作轻轻晃。他举着玻璃杯穿过人群,
白T恤袖口沾着的草绿是下午篮球赛的痕迹,笑起来时小虎牙陷进下唇,
双眼皮褶里盛着暖黄的光:“临床系的学妹?我计算机系周义扬,以后电脑蓝屏、代码报错,
随叫随到。”温知夏仰头时,果酒的微涩刚漫过舌尖,脸颊便腾起一层薄红。
她的马尾辫随着点头扫过肩头,声音轻得像羽毛:“那学长要是头疼脑热、咳嗽发烧,
我给你开‘独家秘方’。”周义扬盯着她颤动的睫毛看了两秒,突然抬手摸出手机,
屏幕亮光照着他带笑的眼:“那得加个微信,不然‘秘方’怎么送上门?
”好友申请通过的瞬间,他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发来一个龇牙的表情,像只得逞的小兽。
晚自习后的香樟道铺着层枯叶,踩上去沙沙响。周义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刚好罩住温知夏的帆布鞋。他踢着块小石子往前走,忽然转头,
路灯在他瞳孔里投下两团暖光:“刚才奶茶店老板娘盯着我笑,
说‘又给女朋友买三分糖加珍珠’。”温知夏的鞋尖反复蹭着地面的枯叶,
声音细得快被风吹散:“她肯定看错了。”他却猛地停下脚步,
月光爬上他的鼻尖:“但我没否认。”晚风卷着香樟叶掠过两人之间的空隙,
她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上的声音,比踩枯叶的动静还响。解剖实验课结束时,
福尔马林的气味像层薄膜裹在白大褂上。温知夏摘下橡胶手套,
指尖还残留着仿真组织的黏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得发麻。周义扬的电话几乎同时涌进听筒,
背景音里有火锅锅底沸腾的咕嘟声:“结束了吧?我在实验楼门口那棵老槐树下,
刚跟老板说好了,毛肚给你留着最脆的,特辣锅够劲吧?”她抬头时,
看见他举着手机朝她挥手,卫衣帽子滑到后脑勺,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进领口,
手里还攥着两张被体温焐热的火锅券。确定关系那天,图书馆三楼的吊扇转得慢悠悠,
把书页翻动的声音搅得细碎。温知夏正用红笔在解剖图上标注迷走神经的走向,
笔尖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周义扬的掌心带着刚打完球的薄汗,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颤。
他的声音压在吊扇的嗡鸣里,带着点紧张的沙哑:“知夏,我帮你划重点时,
眼睛总忍不住往你睫毛上瞟;在食堂给你挑香菜时,总想着这双手要是能牵你的手就好了。
”她抬头撞进他泛红的眼底,他的耳尖红得像被夕阳烧过:“我不想只当学长了,行吗?
”窗外的梧桐叶落在窗台上,发出轻响,像为这个问句按下的标点。
热恋时的PPT在周义扬宿舍的书桌上摊开。他盘腿坐在电竞椅上,键盘被敲得噼啪响,
屏幕光映着他蹙起的眉:“二尖瓣狭窄的血流动力学……这词儿比我们的编程代码绕十倍。
”温知夏趴在旁边的床上打哈欠,他忽然伸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卫衣上的洗衣粉味混着少年人的清爽漫过来:“睡会儿,等我把这页动画做出来叫你。
”她迷迷糊糊间,听见他对着屏幕小声嘀咕:“得做得好看点,不然配不上我家知夏的笔记。
”凌晨三点,他把做好的PPT发给她,末尾加了句:“刚发现,你认真的样子比代码好看。
”她省下半个月生活费,在他生日那天捧着限量版球鞋站在篮球场边。周义扬刚打完球,
球衣湿透贴在身上,腹肌的轮廓隐约可见。看见她时,他把篮球往地上一扔,
赤脚踩过发烫的水泥地跑过来,汗水滴在她手背上。“你怎么来了?”他接过鞋盒时,
指尖都在抖,突然把她拽进怀里,篮球场上的欢呼声漫过来,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知夏,你比球鞋珍贵一万倍。
”那天的晚霞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系在一起的红绳。
食堂的角落永远留着他们的位置。周义扬会把她碗里的香菜一根根夹走,自己碗里堆成小山。
“你看,”他把她的碗推回来,里面只剩下她爱吃的,“你的世界里只能有喜欢的东西。
”温知夏看着他大口嚼着香菜,突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具体,具体到一碗饭里的香菜,
一杯三分糖的奶茶,一个篮球场边的拥抱。他总能在打饭窗口精准报出她的喜好:“阿姨,
要一份糖醋里脊,不要葱;番茄蛋汤多放蛋,少放汤。”连打饭阿姨都认得他们,
笑着打趣:“小周对你可真上心。”变化是从大三下学期开始的。
周义扬说“社团忙”的次数越来越多,微信回复从“秒回”变成“半天一句”。
温知夏依旧每天早起,在食堂给他买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用保温袋装着送到他宿舍楼下。
同住的梦瑶总在她收拾书包时“好心”提醒:“知夏,你昨晚没回宿舍,
周义扬跟社团的人去KTV了,朋友圈有人发视频,他旁边坐了个长头发的女生。
”温知夏把保温袋塞进书包,笑着摇头:“那是他们社团的部长,上次聚餐见过的。
”可转身时,指尖却把书包带攥出了褶皱。大三的豆浆在手里捂得发烫。
温知夏站在周义扬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下,纸杯壁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进白大褂口袋。
等了近一个小时,才看见他搂着梦瑶的肩走来——梦瑶手腕上晃悠的兔子挂件,
正是前几天他说“洗澡时弄丢了”的那只,是她攒了半个月生活费买的限量款。
“你怎么在这?”他的语气里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梦瑶往他怀里缩了缩,
假睫毛忽闪忽闪:“义扬说社团聚餐,我刚好顺路过来……”温知夏把豆浆递过去,
纸杯烫得她指尖发麻:“你昨天说想喝东门的现磨豆浆。”他接过时随意往旁边一放,
豆浆晃出杯口,在水泥地上洇出片浅黄。雨夜的药盒在掌心硌出四方形的印子。
温知夏结束在附属医院的实习,特意绕到药房买了感冒药,想着周义扬昨天说有点咳嗽。
雨下得很大,她撑着伞走到男生宿舍楼下,却看见周义扬撑着伞站在路灯下,
怀里护着的人是梦瑶。梦瑶的头靠在他胸口,他低头时,嘴唇离她的额头只有几厘米,
伞面大半都倾斜在她那边,自己的肩膀被雨水打湿了一片。雨水顺着温知夏的伞沿往下淌,
打湿了她的白大褂,手里的药盒被攥得变了形,铝箔板发出细碎的响声。她没有上前,
只是转身走进雨里。贴在背上像块冰冷的铁皮。回到宿舍时,药盒里的胶囊已经泡得发胀,
像她此刻堵在喉咙口的哽咽。梦瑶不在宿舍,桌上放着支新的口红,
色号是周义扬上次说“不适合你”的亮粉色。温知夏坐在书桌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
突然想起他曾说“你什么都不用改,我就喜欢你本来的样子”。分手那晚,
周义扬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像根针,扎得温知夏胃里发紧。她把手机推到他面前,
朋友发来的照片里,图书馆的暖光落在他和梦瑶交握的手上,
梦瑶的指甲涂着她从没见过的亮粉色。“夏夏你听我解释!”他伸手想抓她的胳膊,
被她猛地甩开,“那是梦瑶突然崴了脚,我扶她一下而已!”温知夏看着他慌乱得发红的眼,
突然笑了,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周义扬,你连撒谎都懒得编个新理由。”收拾东西时,
梦瑶倚在门框上,声音甜得发腻:“知夏,义扬就是一时糊涂,
你别跟他置气……”温知夏把那本写满周义扬批注的解剖书扔进垃圾桶,
金属桶发出沉闷的响声,书页里夹着的电影票根飘出来,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看的那场爱情片,
票根上还有他用钢笔写的“永远”。“我的东西,”她拉着行李箱转身,
白大褂的下摆扫过门槛,“不跟垃圾待在一起。
”身后传来梦瑶带着哭腔的抱怨:“她怎么这么绝情……”可她们谁也没看见,
温知夏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节已经泛白。从此温知夏的世界只剩下图书馆的台灯。
她把马尾辫绾成紧绷的发髻,用黑色发卡把碎发一一别好,镜子里的自己,
眼神里的光像被雨水浇灭的烛火。解剖图描得比教科书还精准,
不同的神经分支用红、蓝、黑三种颜色标注,笔记上的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体。
有人在自习室问她:“这么拼干嘛?女孩子不用这么累。”她翻过一页书,
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清晰:“我要考心外科的研究生。”台灯的光落在她眼下的青黑上,
像块浸了墨的棉絮,擦不掉,也洗不净。偶尔深夜抬头,看见窗外的月光,
会想起那个在香樟道上说“我没否认”的少年,只是心湖再无波澜,像结了冰的湖面。
二、迟来的暖意三年后,温知夏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全国顶尖医学院的心外科专业。
研究生毕业典礼那天,她穿着学士服站在礼堂前,阳光落在她的白大褂上,
胸前的校徽闪着光。导师拍着她的肩膀说:“知夏,以你的天赋和努力,
将来一定是个好医生。”她笑了笑,笑容很淡,像水墨画里轻轻扫过的一笔,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容背后藏着多少个挑灯夜读的凌晨。研究生毕业后,
她顺利入职市中心医院,成为心外科最年轻的住院医师。她的白大褂永远熨得笔挺,
领口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头发绾成标准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
连口罩都戴得一丝不苟,只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同事们都说:“温医生像一块捂不热的玉,温柔是真的,疏离也是真的。”她听到这些话时,
只是低头继续写病历,笔尖在纸上划出整齐的线条,像在缝合一道看不见的伤口。
她租的公寓在医院附近的老小区,顶楼,带个小小的阳台。隔壁住着个很少见面的男人,
偶尔在电梯里碰到,他总是穿着合身的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眉眼深邃,像藏着一片海。
第一次打招呼时,温知夏刚下夜班,疲惫地靠在电梯壁上,
睫毛上还沾着清晨的微光“温医生?”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我住隔壁,沈寺。
”她点点头,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你好。”电梯门开时,他侧身让她先出,
手轻轻挡在门沿,避免金属撞到她的肩:“刚下手术?辛苦了。
”沈寺看着她走进安全通道的背影,心里莫名一动。这个女孩明明长着张甜美的脸,
眼睛像含着水,却总带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两种气质揉在一张脸上,像冰与火的碰撞,
奇怪,却让人移不开眼。他回到家,看着玄关处刚换的拖鞋,
突然想起她白大褂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像某种干净又孤单的气息。
周义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她的地址,堵在医院门诊楼前的梧桐树下。那天阳光很烈,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头发油腻腻的,眼角带着红血丝,
和记忆里那个穿着白T恤的少年判若两人。“知夏,我知道错了,”他伸手想抓她的胳膊,
语气里带着刻意的哽咽,“我跟梦瑶早就分了,她根本比不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温知夏翻着手里的病历夹,笔尖在“术后观察”栏划下利落的勾,头也没抬:“周先生,
请你让开,我要去查房。”“知夏你别这样……”周义扬还想纠缠,伸手去抓她的白大褂。
温知夏猛地侧身避开,白大褂的下摆扫过他的手背,带着消毒水的凉意。“你再这样,
我叫保安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眼神里的冰棱比三年前更锋利。
周义扬看着她冰冷的眼神,突然发现,
眼前的温知夏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他一句情话就脸红的学妹了。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光,
也没有了他,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湖。转机出现在沈寺公司的年度体检。他作为部门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