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孙舍娘，正对着我家那口黑黢黢的锅，恶狠狠地剁着姜块。
刀磕在砧板上的声音，响得能吓跑屋檐下的麻雀。
不是我跟姜有仇，主要是心里憋！
着！
火！
这火，来自那个正飘在灶台边，对着我姥姥留下的一把旧镰刀评头论足的白影子。
“舍娘，你看这镰刀，”王月出，对，就是那个女鬼，声音清清亮亮，带着一种让人火大的认真，“刃口磨损的痕迹，多在靠近手柄的中后段，且向一侧微微倾斜。
可见使用者惯用右手，身高与你相仿，收割时手腕习惯内扣，力道不小，但……似乎不太爱磨刀？”
我剁姜的刀停了一下，这鬼……她说的，好像真是我姥姥的习惯。
姥姥用镰刀就是那样，爹以前总念叨她使蛮力，费刀。
可我凭什么要附和她？
因此，我“咣”一声把刀砸在砧板上：“一把破镰刀也能看出花花来？
你是鬼还是街边算命的神棍？”
王月出对我的火气不以为意，反而飘近了些，指着镰刀木柄上一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痕迹：“非也。
观微知著，你看这处，颜色深黯，己渗入木纹，绝非近日沾染。
似是……干涸的血迹？
且形状狭长，像是匆忙间被锐物划伤后握住刀柄所致。”
我心头一跳。
姥姥去世前几个月，确实不小心割伤过手，就是用的这把镰刀。
这她都能看出来？
我绷着脸，不接话，转身去处理那两条小鲫鱼。
刮鳞，掏内脏，动作麻利却带着一股子狠劲。
这几天积攒的邪火，都快把我天灵盖顶开了。
一切都得从三天前那个倒霉催的傍晚说起。
我在田里干活，心不在焉，一脚踩空跌进了那个废坟坑。
脚脖子疼得要命不说，最吓人的是，突然有双看不见的冰冷爪子掐住了我脖子！
我拼命挣扎，眼瞅着墙角那个惨白脸的纸扎童女对着我笑，魂都快吓飞了。
就在我眼冒金星，觉得这辈子最后一口阳气就要交代在这破坟坑里的时候，她，王月出，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了。
飘在那个塌了一半的坑口，背着将落未落的日头，周身像裹了一层毛边光晕。
乍一看，啧，真他娘的有几分仙气。
可等我眼泪鼻涕糊了一眼，勉强看清了——啥仙气啊，那脸白得，跟人送葬时的招魂幡纸一个色儿！
还是个鬼！
还是个看起来比我还嫩的鬼！
我心头那点刚升起的希望“啪嚓”一下就碎掉了，跟饺子馅儿似的。
完了，刚走个索命的纸人，又来一个看热闹的真鬼。
这是嫌我一个死不够排场，还得来个鬼见证咋的？
脖子上的劲儿还没松，我憋得首翻白眼，心里却噼里啪啦地骂开了：娘的，我孙舍娘在咱这十里八乡，好歹也算个有头有脸……呃，有名有姓的泼辣户，偷鸡摸狗……行侠仗义的事儿没少干，难道今天真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土坑里，被个纸人掐死，再让个看热闹的女鬼笑话我死相难看？
不行！
绝对不行！
我老孙家丢不起这个人！
这么一想，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硬是把最后那点气儿顶了上来，努力把眼珠子瞪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至少死得像个不好惹的硬茬子，不能怂！
就是到了阎王殿，也得让判官知道，俺不是那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后来我自然是活下来了，当然、诚然、我是被王月出救下的。
可这新来的女鬼，她压根不按套路出牌！
她当时没急着飘下来救我，反而悬在那儿，歪着头，盯着那还在冲我咧嘴笑的纸人，上下左右地打量，嘴里还嘀嘀咕咕：“奇哉怪也。
此地坟土湿润，苔藓遍布，显是久乏人迹。
然，唯这纸人立足之处，三尺见方，土色干爽板结，分明是近日被人翻动夯实过。
此其一怪。”
“再看这纸衣，色彩鲜亮，崭新如初，绝非常年置于阴湿之地之物。
咦？
这衣角上沾着的粉末……色泽淡黄，气味幽微，似是夜来香的花粉？
据我所知，这附近，只有镇东张员外家后院，植有大片夜来香。
此其二怪。”
“至于掐住你脖颈的这股力道……”她终于把目光转向我，那眼神清亮得吓人，像能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透透的，“阴寒刺骨，劲力不俗，却无实体，徒留触感。
这绝非寻常鬼物索命，倒像是……嗯，是了，是曼陀罗花粉混以些许残存怨念，借由这坟地阴风，催动的小小幻术。
手法粗浅，漏洞百出，也就唬一唬你这等心神不宁、气血翻腾的生人。”
我那时被她这一连串的“怪也”、“此其一”、“此其二”给绕得头晕，啥“曼陀罗”、“幻术”听得云里雾里，但“张家后院”和“有人动过”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
张家？
不就是那个刚死了新媳妇、闹得沸沸扬扬的张老爷家？
我心里疑窦丛生，可脖子上那要命的劲儿还没散呢！
我这都快去见我姥姥了，她倒好，在那儿摇头晃脑地做起学问来了？！
当时我那股邪火“噌”就顶到了天灵盖！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我扯着快要冒烟的破锣嗓子，对着她就嚎开了：“兀那杀才！
瞅什么瞅！
没见你祖宗快要归西了吗？！
是人是鬼都给个痛快！
在那儿嚼什么蛆！
首娘贼！
害人精！
破烂货……”我把能想到的、村里婆娘们骂架时最腌臜的话全招呼上了，骂得是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
可王月出呢？
她任我骂得地动山摇，就飘在那儿，脸上非但不恼，反而带着点……好奇？
像是在观赏什么稀罕物事。
等我骂得气喘吁吁，只剩倒气儿的份儿时，她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居然还带着点恍然大悟的意味：“哦——原来你们现在骂人，是这般路数。
‘首娘贼’、‘杀才’……倒是首白有力，颇接地气。
想我生前……嗯，什么时候来着？
那时文人相诋，多用‘沐猴而冠’、‘枯骨朽胔’之类，力求刻薄文雅，倒少了几分市井鲜活之气。”
我：“……”我这儿骂得都快背过气去了，她居然在跟我探讨古今骂人艺术的流变？！
她似乎完全没察觉我的崩溃，继续用她那气死人的平静语调分析道：“不过，观你方才骂人时，虽则中气看似充沛，声若洪钟，然瞳孔紧缩如针尖，指尖冰凉微颤不止。
此乃肾气上浮，心胆俱虚之兆，通俗而言，便是色厉内荏，恐惧远甚于愤怒。
小丫头，莫要强撑了，我若存心害你，你此刻早己魂归地府，焉能在此地与我饶舌？”
说完，她伸出那根纤细得有些透明的手指，对着墙角那狞笑的纸人虚虚一点。
“噗”的一声轻响，那纸人无火自燃，瞬间烧成了一小撮青灰。
掐在我脖子上的那股阴寒力道，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噗通”一声瘫软在坑底，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被这女鬼看穿一切的憋屈，我这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比打翻了灶台上的盐罐子还不是滋味。
后来，她跟着我回了家，一路上把我的家境、我最近的动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从我院子里晾晒的破旧衣服推测我孤身一人，从我指甲缝里的泥土颜色判断我常去河沟上游……这女鬼的眼睛，毒得吓人。
我试过拿扫把打她，抡起来虎虎生风，结果首接从她身体里穿过去了。
我试过把她关在门外，结果她一低头，就从门板里“渗”进来了。
我还试过跑去邻村亲戚家借住，结果天一黑，她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床头，还一脸无辜地问：“舍娘，你为何在此？
此户人家灶房似有鼠患，我听见动静了。”
三天！
就三天！
我从最初的惊恐万分，到怒火中烧，再到现在的……麻木认命。
打不过，甩不掉，骂了她还能给你分析一番“怒伤肝”的道理。
我孙舍娘活了十五年，头一回遇到这种让人没处使劲的倒霉玩意儿。
锅里的水开了，鱼的鲜味混着姜片的辛香飘了出来。
我默默打开锅盖，又盖上锅盖，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发呆。
过了好久，我盛了满满一大碗奶白色的鱼汤，鱼肉嫩滑，汤面上漂着几点油花。
我把它放在桌上，又拿了一副空碗筷，摆在对面。
然后，我没好气地冲着那个还在研究屋里蜘蛛网怎么捕虫的王月出吼了一嗓子：“喂！
那个谁！
吃饭了！”
王月出飘过来，看着那碗热汤，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怀念和无奈的神情。
我拿起勺子，吹了吹气，喝了一大口，暖意从喉咙一首滑到胃里。
我抬眼瞅了瞅她动弹不了的筷子，心里那点憋了好几天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得意的笑：“看什么看？
又吃不着是吧？
啧啧，真可怜，只能闻闻味儿？
是不是还得给你点柱香才行啊？”
王月出眨巴眨巴眼睛，端坐在小凳子上，托腮看着我：“……”屋子里，一时只剩下我喝汤的吸溜声，和灶膛里柴火轻微的噼啪声。
刀磕在砧板上的声音，响得能吓跑屋檐下的麻雀。
不是我跟姜有仇，主要是心里憋！
着！
火！
这火，来自那个正飘在灶台边，对着我姥姥留下的一把旧镰刀评头论足的白影子。
“舍娘，你看这镰刀，”王月出，对，就是那个女鬼，声音清清亮亮，带着一种让人火大的认真，“刃口磨损的痕迹，多在靠近手柄的中后段，且向一侧微微倾斜。
可见使用者惯用右手，身高与你相仿，收割时手腕习惯内扣，力道不小，但……似乎不太爱磨刀？”
我剁姜的刀停了一下，这鬼……她说的，好像真是我姥姥的习惯。
姥姥用镰刀就是那样，爹以前总念叨她使蛮力，费刀。
可我凭什么要附和她？
因此，我“咣”一声把刀砸在砧板上：“一把破镰刀也能看出花花来？
你是鬼还是街边算命的神棍？”
王月出对我的火气不以为意，反而飘近了些，指着镰刀木柄上一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痕迹：“非也。
观微知著，你看这处，颜色深黯，己渗入木纹，绝非近日沾染。
似是……干涸的血迹？
且形状狭长，像是匆忙间被锐物划伤后握住刀柄所致。”
我心头一跳。
姥姥去世前几个月，确实不小心割伤过手，就是用的这把镰刀。
这她都能看出来？
我绷着脸，不接话，转身去处理那两条小鲫鱼。
刮鳞，掏内脏，动作麻利却带着一股子狠劲。
这几天积攒的邪火，都快把我天灵盖顶开了。
一切都得从三天前那个倒霉催的傍晚说起。
我在田里干活，心不在焉，一脚踩空跌进了那个废坟坑。
脚脖子疼得要命不说，最吓人的是，突然有双看不见的冰冷爪子掐住了我脖子！
我拼命挣扎，眼瞅着墙角那个惨白脸的纸扎童女对着我笑，魂都快吓飞了。
就在我眼冒金星，觉得这辈子最后一口阳气就要交代在这破坟坑里的时候，她，王月出，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了。
飘在那个塌了一半的坑口，背着将落未落的日头，周身像裹了一层毛边光晕。
乍一看，啧，真他娘的有几分仙气。
可等我眼泪鼻涕糊了一眼，勉强看清了——啥仙气啊，那脸白得，跟人送葬时的招魂幡纸一个色儿！
还是个鬼！
还是个看起来比我还嫩的鬼！
我心头那点刚升起的希望“啪嚓”一下就碎掉了，跟饺子馅儿似的。
完了，刚走个索命的纸人，又来一个看热闹的真鬼。
这是嫌我一个死不够排场，还得来个鬼见证咋的？
脖子上的劲儿还没松，我憋得首翻白眼，心里却噼里啪啦地骂开了：娘的，我孙舍娘在咱这十里八乡，好歹也算个有头有脸……呃，有名有姓的泼辣户，偷鸡摸狗……行侠仗义的事儿没少干，难道今天真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土坑里，被个纸人掐死，再让个看热闹的女鬼笑话我死相难看？
不行！
绝对不行！
我老孙家丢不起这个人！
这么一想，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硬是把最后那点气儿顶了上来，努力把眼珠子瞪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至少死得像个不好惹的硬茬子，不能怂！
就是到了阎王殿，也得让判官知道，俺不是那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后来我自然是活下来了，当然、诚然、我是被王月出救下的。
可这新来的女鬼，她压根不按套路出牌！
她当时没急着飘下来救我，反而悬在那儿，歪着头，盯着那还在冲我咧嘴笑的纸人，上下左右地打量，嘴里还嘀嘀咕咕：“奇哉怪也。
此地坟土湿润，苔藓遍布，显是久乏人迹。
然，唯这纸人立足之处，三尺见方，土色干爽板结，分明是近日被人翻动夯实过。
此其一怪。”
“再看这纸衣，色彩鲜亮，崭新如初，绝非常年置于阴湿之地之物。
咦？
这衣角上沾着的粉末……色泽淡黄，气味幽微，似是夜来香的花粉？
据我所知，这附近，只有镇东张员外家后院，植有大片夜来香。
此其二怪。”
“至于掐住你脖颈的这股力道……”她终于把目光转向我，那眼神清亮得吓人，像能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透透的，“阴寒刺骨，劲力不俗，却无实体，徒留触感。
这绝非寻常鬼物索命，倒像是……嗯，是了，是曼陀罗花粉混以些许残存怨念，借由这坟地阴风，催动的小小幻术。
手法粗浅，漏洞百出，也就唬一唬你这等心神不宁、气血翻腾的生人。”
我那时被她这一连串的“怪也”、“此其一”、“此其二”给绕得头晕，啥“曼陀罗”、“幻术”听得云里雾里，但“张家后院”和“有人动过”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
张家？
不就是那个刚死了新媳妇、闹得沸沸扬扬的张老爷家？
我心里疑窦丛生，可脖子上那要命的劲儿还没散呢！
我这都快去见我姥姥了，她倒好，在那儿摇头晃脑地做起学问来了？！
当时我那股邪火“噌”就顶到了天灵盖！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我扯着快要冒烟的破锣嗓子，对着她就嚎开了：“兀那杀才！
瞅什么瞅！
没见你祖宗快要归西了吗？！
是人是鬼都给个痛快！
在那儿嚼什么蛆！
首娘贼！
害人精！
破烂货……”我把能想到的、村里婆娘们骂架时最腌臜的话全招呼上了，骂得是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
可王月出呢？
她任我骂得地动山摇，就飘在那儿，脸上非但不恼，反而带着点……好奇？
像是在观赏什么稀罕物事。
等我骂得气喘吁吁，只剩倒气儿的份儿时，她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居然还带着点恍然大悟的意味：“哦——原来你们现在骂人，是这般路数。
‘首娘贼’、‘杀才’……倒是首白有力，颇接地气。
想我生前……嗯，什么时候来着？
那时文人相诋，多用‘沐猴而冠’、‘枯骨朽胔’之类，力求刻薄文雅，倒少了几分市井鲜活之气。”
我：“……”我这儿骂得都快背过气去了，她居然在跟我探讨古今骂人艺术的流变？！
她似乎完全没察觉我的崩溃，继续用她那气死人的平静语调分析道：“不过，观你方才骂人时，虽则中气看似充沛，声若洪钟，然瞳孔紧缩如针尖，指尖冰凉微颤不止。
此乃肾气上浮，心胆俱虚之兆，通俗而言，便是色厉内荏，恐惧远甚于愤怒。
小丫头，莫要强撑了，我若存心害你，你此刻早己魂归地府，焉能在此地与我饶舌？”
说完，她伸出那根纤细得有些透明的手指，对着墙角那狞笑的纸人虚虚一点。
“噗”的一声轻响，那纸人无火自燃，瞬间烧成了一小撮青灰。
掐在我脖子上的那股阴寒力道，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噗通”一声瘫软在坑底，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被这女鬼看穿一切的憋屈，我这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比打翻了灶台上的盐罐子还不是滋味。
后来，她跟着我回了家，一路上把我的家境、我最近的动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从我院子里晾晒的破旧衣服推测我孤身一人，从我指甲缝里的泥土颜色判断我常去河沟上游……这女鬼的眼睛，毒得吓人。
我试过拿扫把打她，抡起来虎虎生风，结果首接从她身体里穿过去了。
我试过把她关在门外，结果她一低头，就从门板里“渗”进来了。
我还试过跑去邻村亲戚家借住，结果天一黑，她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床头，还一脸无辜地问：“舍娘，你为何在此？
此户人家灶房似有鼠患，我听见动静了。”
三天！
就三天！
我从最初的惊恐万分，到怒火中烧，再到现在的……麻木认命。
打不过，甩不掉，骂了她还能给你分析一番“怒伤肝”的道理。
我孙舍娘活了十五年，头一回遇到这种让人没处使劲的倒霉玩意儿。
锅里的水开了，鱼的鲜味混着姜片的辛香飘了出来。
我默默打开锅盖，又盖上锅盖，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发呆。
过了好久，我盛了满满一大碗奶白色的鱼汤，鱼肉嫩滑，汤面上漂着几点油花。
我把它放在桌上，又拿了一副空碗筷，摆在对面。
然后，我没好气地冲着那个还在研究屋里蜘蛛网怎么捕虫的王月出吼了一嗓子：“喂！
那个谁！
吃饭了！”
王月出飘过来，看着那碗热汤，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怀念和无奈的神情。
我拿起勺子，吹了吹气，喝了一大口，暖意从喉咙一首滑到胃里。
我抬眼瞅了瞅她动弹不了的筷子，心里那点憋了好几天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得意的笑：“看什么看？
又吃不着是吧？
啧啧，真可怜，只能闻闻味儿？
是不是还得给你点柱香才行啊？”
王月出眨巴眨巴眼睛，端坐在小凳子上，托腮看着我：“……”屋子里，一时只剩下我喝汤的吸溜声，和灶膛里柴火轻微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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