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荷万万没想到，三十二岁的她，差点死在一场疾病上，或者说——死在婆婆张兰手里。
病发那天，她还在上班，突然眼前一黑，就栽倒了。
“系统性红斑狼疮，英文简称 SLE。”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飘到董小荷模糊的意识里。
她的心骤然一紧。
强撑着睁开眼，眼前一片雪白，一个白色人形显现在眼前。
是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医生对面是自己的老公黄立人。
董小荷大概知道这个病，俗称“不死的癌症”。
天啦！
自己怎么会得这个病？
她以前有个女同学得的就是这个病，控制好了不会死，但是相当折磨人，并发症多、容易复发。
如果是急性的，抢救不及时也会死掉。
后来，那个女同学被男友退婚了，整天躲在家里哭，也不配合治疗。
病情越来越重，双腿后来也不能站起来了，去年还是前年，据说自杀了。
想到这里，董小荷心里一片冰凉，心脏狂跳，血液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
恐惧一点一点占据了她仅存的理智，泪水夺眶而出。
她还不想死，也不想被这种见鬼的病缠身，变成废人……可是，愿不愿意都由不得自己，医生己经下达病危通知，她被送进了ICU。
三天后，她刚转入普通病房。
婆婆张兰就冲进医院，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轻飘飘的董小荷弄出了医院。
塞进那辆破旧、散发着浓烈牲口和尘土气味的面包车后座。
董小荷最后看了一眼城市灰蒙蒙的天空，那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车窗上凝结的水汽，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黄家老宅深陷在村子的最深处，高墙围着，青砖黑瓦，即使在正午也透着一股驱不散的阴冷潮湿。
厚重的木门轴发出“吱嘎——”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如同垂死者的叹息。
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最后一丝天光被隔绝，黑暗和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董小荷吞没。
婆婆所谓的“养病”，就是把她安置在西厢房那间终年不见阳光的屋子里。
一张铺着破旧草席的硬板床，床上几床看不清颜色的旧棉被，一张三条腿不稳、用半块砖头垫着的木桌，便是全部。
空气里是灰尘、霉味和角落里尿桶散发出的刺鼻氨水味混合的气息。
窗户糊着厚厚的旧报纸，昏黄的光线艰难地透进来一点，更衬得屋里如同黄昏提前降临。
婆婆端来的“饭”，常常只是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上面飘着几片发黄的菜叶。
药？
从住进来的第一天起，就成了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禁忌词。
偶尔董小荷虚弱地提起，婆婆那张脸便会瞬间沉下来，眼神冷得像冰窟窿，剜她一眼，或者干脆甩下一句：“吃啥药？
白米汤养人！
省点钱给你预备后事才是正经！”
那尖利刻薄的话语，比关节的疼痛更锋利地切割着她的神经。
“妈，等我病好了，我能把治病的钱挣回来，到时肯定会还给你。
以后也会好好孝敬你的，妈……芊芊还小，不能没有妈，你再给我送回医院，再治治吧？
我觉得我能治好……”董小荷卑微地请求。
身体被疾病折磨得难受至极。
“哼！
能治好？
你得的啥病你不知道吗？
这病跟个无底洞一样，医生都说了，控制住了以后也得长期治着，咱家哪来那么多钱给你耗啊？”
婆婆张兰毫不留情地说道。
“再说了，就算有钱，给你治病，你身体也元气大伤，基本废了，更难再生孩子了。
我们家就立人这一个男丁，我还等着抱大孙子呢，你说你只生了个丫头片子管什么？”
婆婆越说越气。
“前两年，我就一首催你们，让你趁着年轻，身体好再生一个男娃。
你当时怎么怼我的，你还记得吗？
你说你生育自由，你只要一个女儿就足够了。
你当时那股劲呢？
现在你要治病了？
治好了有什么用？
想生也生不了不是？”
婆婆把前些年受过的气一五一十摆出来，好好出了口气。
“人呐，得认命。
知道吧？
如果你真的为了这个家好，就认命吧，把钱省着，为这个家好，也为你生的那丫头片子好。”
婆婆最后做结论。
“妈，你把我手机拿给我，我想让我娘家人来看看我。
他们还不知道我出院吧？”
董小荷知道和婆婆理论没有用了，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自己娘家人身上。
“嘁！”
婆婆张兰的嘴角倾斜着向上挑了挑，冷笑了一声脸上带着不屑。
“你娘家？
你那个妈，这几天正忙着她那个上门女婿呢，哪顾得上你啊！
再说了，你出院那天我就让立人去你娘家说过了。
你那个妈说最近她们家忙，等你妹结过婚，忙完了有空再来看你。”
婆婆的话带着讥讽。
董小荷脑袋“嗡”地一声，像炸了个雷。
这下可以死心了！
是啊！
自己娘家都不在乎自己了，她现在还能怎么办？
老公黄立人偶尔会回来，脚步总是拖沓而沉重。
董小荷想喊，喉咙己经嘶哑得发不出声音。
他期盼老公能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能来看看她，救她一命。
可是，每次老公黄立人的脚步靠近时，都能听到婆婆唯响亮的咳嗽声。
那脚步声就越来越远了。
……夜晚，万籁俱寂。
董小荷常常在关节的剧痛中半昏半醒。
就在她意识模糊的边缘，那刻意压低的絮语，便从墙壁那薄薄的土坯缝隙里，顽固地钻进她的耳朵：“……订的是杉木的……厚实……隔壁村张木匠的手艺……”是婆婆的声音，带着一种谈论牲口价格的冷静。
“嗯……”一个闷闷的应声，是老公黄立人。
声音里只有麻木。
“钱紧……但该预备的不能省……就等着……”婆婆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确认什么，“……等着咽气。”
“娘知道你心善，于心不忍，所以娘来做这个恶人。
她这个病就是个无底洞，娘不忍心看着你的血汗钱被她掏空，最后她的病还不能断根，也生不了孩子了。
你说，你治她干嘛？”
“长痛不如短痛……娘还等着抱大孙子呢！
不然以后，你连个儿都没有，你地下的老爸，也不会瞑目。
你听娘的话，娘这么多年一手把你养大，全都为你好…………”墙那边只剩下沉默，沉重得如同压在董小荷胸口的一块巨石，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棺材……咽气……这些字眼如同冰冷的铁钉，一下下凿进她早己麻木的意识深处，带来一种濒临窒息的恐惧。
她紧紧攥住身下散发着霉味的草席，指甲几乎要掐进粗糙的席子里，身体却因极度的虚弱和寒冷而无法抑制地颤抖。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她，也无声地渗透进她的骨髓。
死神的脚步，仿佛就踏着这冰冷的地砖，一步一步，清晰地向她逼近……
病发那天，她还在上班，突然眼前一黑，就栽倒了。
“系统性红斑狼疮，英文简称 SLE。”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飘到董小荷模糊的意识里。
她的心骤然一紧。
强撑着睁开眼，眼前一片雪白，一个白色人形显现在眼前。
是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医生对面是自己的老公黄立人。
董小荷大概知道这个病，俗称“不死的癌症”。
天啦！
自己怎么会得这个病？
她以前有个女同学得的就是这个病，控制好了不会死，但是相当折磨人，并发症多、容易复发。
如果是急性的，抢救不及时也会死掉。
后来，那个女同学被男友退婚了，整天躲在家里哭，也不配合治疗。
病情越来越重，双腿后来也不能站起来了，去年还是前年，据说自杀了。
想到这里，董小荷心里一片冰凉，心脏狂跳，血液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
恐惧一点一点占据了她仅存的理智，泪水夺眶而出。
她还不想死，也不想被这种见鬼的病缠身，变成废人……可是，愿不愿意都由不得自己，医生己经下达病危通知，她被送进了ICU。
三天后，她刚转入普通病房。
婆婆张兰就冲进医院，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轻飘飘的董小荷弄出了医院。
塞进那辆破旧、散发着浓烈牲口和尘土气味的面包车后座。
董小荷最后看了一眼城市灰蒙蒙的天空，那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车窗上凝结的水汽，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黄家老宅深陷在村子的最深处，高墙围着，青砖黑瓦，即使在正午也透着一股驱不散的阴冷潮湿。
厚重的木门轴发出“吱嘎——”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如同垂死者的叹息。
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最后一丝天光被隔绝，黑暗和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董小荷吞没。
婆婆所谓的“养病”，就是把她安置在西厢房那间终年不见阳光的屋子里。
一张铺着破旧草席的硬板床，床上几床看不清颜色的旧棉被，一张三条腿不稳、用半块砖头垫着的木桌，便是全部。
空气里是灰尘、霉味和角落里尿桶散发出的刺鼻氨水味混合的气息。
窗户糊着厚厚的旧报纸，昏黄的光线艰难地透进来一点，更衬得屋里如同黄昏提前降临。
婆婆端来的“饭”，常常只是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上面飘着几片发黄的菜叶。
药？
从住进来的第一天起，就成了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禁忌词。
偶尔董小荷虚弱地提起，婆婆那张脸便会瞬间沉下来，眼神冷得像冰窟窿，剜她一眼，或者干脆甩下一句：“吃啥药？
白米汤养人！
省点钱给你预备后事才是正经！”
那尖利刻薄的话语，比关节的疼痛更锋利地切割着她的神经。
“妈，等我病好了，我能把治病的钱挣回来，到时肯定会还给你。
以后也会好好孝敬你的，妈……芊芊还小，不能没有妈，你再给我送回医院，再治治吧？
我觉得我能治好……”董小荷卑微地请求。
身体被疾病折磨得难受至极。
“哼！
能治好？
你得的啥病你不知道吗？
这病跟个无底洞一样，医生都说了，控制住了以后也得长期治着，咱家哪来那么多钱给你耗啊？”
婆婆张兰毫不留情地说道。
“再说了，就算有钱，给你治病，你身体也元气大伤，基本废了，更难再生孩子了。
我们家就立人这一个男丁，我还等着抱大孙子呢，你说你只生了个丫头片子管什么？”
婆婆越说越气。
“前两年，我就一首催你们，让你趁着年轻，身体好再生一个男娃。
你当时怎么怼我的，你还记得吗？
你说你生育自由，你只要一个女儿就足够了。
你当时那股劲呢？
现在你要治病了？
治好了有什么用？
想生也生不了不是？”
婆婆把前些年受过的气一五一十摆出来，好好出了口气。
“人呐，得认命。
知道吧？
如果你真的为了这个家好，就认命吧，把钱省着，为这个家好，也为你生的那丫头片子好。”
婆婆最后做结论。
“妈，你把我手机拿给我，我想让我娘家人来看看我。
他们还不知道我出院吧？”
董小荷知道和婆婆理论没有用了，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自己娘家人身上。
“嘁！”
婆婆张兰的嘴角倾斜着向上挑了挑，冷笑了一声脸上带着不屑。
“你娘家？
你那个妈，这几天正忙着她那个上门女婿呢，哪顾得上你啊！
再说了，你出院那天我就让立人去你娘家说过了。
你那个妈说最近她们家忙，等你妹结过婚，忙完了有空再来看你。”
婆婆的话带着讥讽。
董小荷脑袋“嗡”地一声，像炸了个雷。
这下可以死心了！
是啊！
自己娘家都不在乎自己了，她现在还能怎么办？
老公黄立人偶尔会回来，脚步总是拖沓而沉重。
董小荷想喊，喉咙己经嘶哑得发不出声音。
他期盼老公能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能来看看她，救她一命。
可是，每次老公黄立人的脚步靠近时，都能听到婆婆唯响亮的咳嗽声。
那脚步声就越来越远了。
……夜晚，万籁俱寂。
董小荷常常在关节的剧痛中半昏半醒。
就在她意识模糊的边缘，那刻意压低的絮语，便从墙壁那薄薄的土坯缝隙里，顽固地钻进她的耳朵：“……订的是杉木的……厚实……隔壁村张木匠的手艺……”是婆婆的声音，带着一种谈论牲口价格的冷静。
“嗯……”一个闷闷的应声，是老公黄立人。
声音里只有麻木。
“钱紧……但该预备的不能省……就等着……”婆婆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确认什么，“……等着咽气。”
“娘知道你心善，于心不忍，所以娘来做这个恶人。
她这个病就是个无底洞，娘不忍心看着你的血汗钱被她掏空，最后她的病还不能断根，也生不了孩子了。
你说，你治她干嘛？”
“长痛不如短痛……娘还等着抱大孙子呢！
不然以后，你连个儿都没有，你地下的老爸，也不会瞑目。
你听娘的话，娘这么多年一手把你养大，全都为你好…………”墙那边只剩下沉默，沉重得如同压在董小荷胸口的一块巨石，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棺材……咽气……这些字眼如同冰冷的铁钉，一下下凿进她早己麻木的意识深处，带来一种濒临窒息的恐惧。
她紧紧攥住身下散发着霉味的草席，指甲几乎要掐进粗糙的席子里，身体却因极度的虚弱和寒冷而无法抑制地颤抖。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她，也无声地渗透进她的骨髓。
死神的脚步，仿佛就踏着这冰冷的地砖，一步一步，清晰地向她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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