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
地点，高考考场。
时间，最后一门，还有三十分钟交卷。
知了在窗外叫。声音很大，很燥。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空气里全是汗味，混着廉价圆珠笔的油墨味。
我看着眼前的数学卷子。一堆函数和几何图形。
头疼。
上一世，我就是个学渣。靠着我爸妈卖掉老房子的钱，开了个小公司。折腾十年，最后赔个精光。老婆也没了。
三十五岁，一无所有。
然后，眼睛一闭一睁，回到了十八岁。
挺好。
至少，她还在。
我的视线，越过前面一排排埋头苦读的脑袋，落在讲台上。
她穿着一件最简单的白衬衫，黑色的西裤。腰线收得很好，衬衫下摆塞进裤子里，显得腿很长。
她叫秦意。
是这次高考的实习监考老师。也是我未来的……前妻。
现在的她，才二十二岁，刚从师范大学毕业。脸上还有一点没褪去的学生气。很认真，很严肃。
她抱着手臂，站在讲台边，眼神像鹰一样扫过整个教室。
我跟她对视了一眼。
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我知道她为什么皱眉。
开考半小时，我就停笔了。一直盯着她看。换谁都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用眼神警告我，让我低头。
我没理她。
我继续看。
看她干净的白衬衫，看她盘起来的头发，看她耳后一点绒毛。
上一世，我跟她结婚十年。
前五年，我们在出租屋里吵架，为了水电费，为了一份工作的加班。
后五年，我们在新买的房子里冷战，为了还不完的房贷，为了公司还不清的烂账。
我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看过她。
我只记得她疲惫的脸，和最后那份离婚协议上，她签下的名字。
签的字，很好看。跟她人一样。
心口有点堵。
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不想看她跟着我吃苦。不想再经历一次创业失败，众叛亲离。
我想走捷径。
我看着手里的笔，又看了看桌上那张空白的答题卡。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子里长了出来。
我拿起笔。
不是答题。
而是在试卷的空白处，写了三个字。
姜哲。
我的名字。
然后，我站了起来。
教室里所有人都被我的动作惊动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秦意的脸色变了。她快步朝我走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很急促。
她压低声音，语气很冲：“这位同学，你想干什么？还没到交卷时间！”
她离我很近。
我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是一种很淡的皂角味，混着一点栀子花的香气。
跟十年后，她留在我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把空白的答题卡，和写了我名字的试卷，一起递给她。
“我交卷。”
她的眼睛睁大了。里面全是难以置信。
“你……”她看了一眼我的答题卡，空白的。又看了一眼我，眼神里全是愤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是高考！”
“我知道。”我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好看。瞳孔是浅褐色的。很亮。
我说：“老师，我不想考了。”
“不想考？”她的火气上来了，但碍于是考场，声音还是压着，“姜哲是吧？你现在给我坐下！就算你都会了，也给我检查！这不是你耍个性的地方！”
她以为我是那种叛逆期的刺头。
我笑了。
“我不是耍个性。”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她听清，“我只是想换个活法。”
“换个活法？”她气笑了，“交白卷，就是你换的活法？”
“对。”我点点头，往前凑了一步。
她本能地后退。
我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气声，说出了那句排练了无数遍的话。
“老师，我养你啊。”
她的身体，僵住了。
眼睛瞪得更大。
愤怒，错愕，荒唐……各种情绪在她脸上闪过。最后，变成了一片空白。
像我的答题卡一样。
我没等她反应过来。
我转身，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门在身后关上。
我靠在走廊冰冷的墙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心跳得很快。
像擂鼓。
第一步，完成了。
接下来，就看她会不会给我一个，进办公室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