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海风格外潮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像是永远也甩不脱的宿命。我站在码头,
看着工作人员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却异常平静。“顾太太,
您先生的情况...”穿着制服的中年男子搓着手,眼神闪躲,“尸体在海里泡了三天,
又被海洋生物...那个...您要不要先做好心理准备?”我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当他拿出那些打捞现场的照片时,旁边的小助理忍不住干呕起来。我面不改色地翻看着,
照片上那具勉强能辨认出人形的残骸,
手腕上还戴着那块我送他的百达翡丽——那是去年他生日时,我特意选的,花了不少心思。
“还捞吗?”工作人员问得小心翼翼,“这个状况,打捞难度大,
成本也高...”我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不捞了,不能浪费公共资源。
”工作人员显然愣住了。大概他从未见过如此“深明大义”的遗孀,丈夫死得这么惨,
居然连尸体都不要了。“顾太太,您确定吗?
这毕竟是您的...”“人死了就是一堆有机物,捞上来又能怎样?”我打断他,
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惊讶,“按照程序办吧。”工作人员点点头,递过来一堆文件。
我利落地签下“苏晚”两个字,笔锋凌厉,没有丝毫颤抖。去派出所销户时,
民警反复确认我的意愿,好像我是什么被悲伤冲昏头脑的疯子。
直到我拿出海事部门出具的证明和死亡确认书,他们才勉强办了手续。
当户口本上“配偶”那一页盖上鲜红的“注销”印章时,我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解脱。
走出派出所,我立刻拨通了陈律师的电话。“陈律师,顾泽宇已经确认死亡。”我站在街边,
看着车水马龙,“接下来该怎么办?”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随后传来专业而冷静的回应:“顾太太,按照顾先生的遗嘱,如果他意外身亡,
您将获得夫妻共同财产的50%,另外50%归他的母亲所有。
但现在情况特殊...”我打断他:“见面谈吧,电话里说不清楚。”“好的,
我下午三点有空。”“就三点,事务所见。”我挂断电话,长长舒了一口气。抬头望去,
阳光刺眼得让人晕眩。我抬手遮住前额,意外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扬了起来。
起初只是微微的弧度,后来忍不住轻笑出声,最后索性不再压抑,放声大笑。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大概以为我是个刚刚丧夫精神失常的可怜女人。我才不可怜。
我笑着擦掉眼角的泪水,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去市中心最好的酒庄。
”---顾泽宇死得相当“壮烈”。救他的白月光林薇,多么英雄主义的结局。
媒体报道简直要把这出婚外情美化成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现代版,只不过朱丽叶活下来了,
罗密欧喂了鱼。我靠在出租车后座,刷着手机上的新闻推送。
《青年企业家为救红颜知己英勇献身,
海上救援队搜寻三日无果》文章配图是顾泽宇和林薇去年在一次慈善晚宴上的合影,
两人笑得灿烂登对。底下评论区热闹非凡:“这才是真爱啊!可怜原配成了背景板。
”“听说原配又冷又强势,顾总找温暖很正常吧?”“原配好像一直都知道小三的存在,
居然忍了这么多年...”我平静地关掉页面,望向窗外。城市景象飞速后退,
就像我与顾泽宇那八年婚姻,仓促得来不及看清就已成过往。到达酒庄,
我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陈列架,取下一瓶1996年的Dom Pérignon。
顾泽宇生前最爱这个年份,他说这酒像极了林薇——“历经时光沉淀,愈发迷人”。
我当时怎么就没把酒瓶砸他头上呢?现在想想,真是修养太好了。---下午三点,
我准时出现在陈律师办公室。陈律师是顾泽宇多年的私人法律顾问,
一个总是梳着一丝不苟发型的中年男人。他请我坐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悲痛与同情。
“顾太太,请节哀。
顾先生的离世对我们所有人都是巨大的损失...”我抬手打断他:“陈律师,
我们直接谈正事吧。顾泽宇的遗嘱具体内容是什么?”陈律师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文件:“这是顾先生去年立的遗嘱,经过公证,具有完全法律效力。
主要内容是:一旦他发生不测,名下所有资产分为两等份,一半归您,一半归他的母亲。
公司股份将由董事会推举的新CEO接管,您和老太太只享有分红权。”我点点头,
这与我了解的别无二致。“但是,”陈律师话锋一转,
“遗嘱中有个特殊情况条款:如果受益人在遗产分配前有任何损害顾先生名誉或利益的行为,
将自动丧失继承权。”我微微前倾身体:“具体指什么?”“比如,公开诋毁顾先生,
或者被证实有不利于顾先生的行为等。”陈律师推了推眼镜,“条款写得比较宽泛,
解释权归遗嘱执行人所有——也就是我。”办公室安静了片刻,我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陈律师,如果我能证明顾泽宇在婚姻中存在重大过错,财产分配会有什么变化?
”律师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我从包里取出一个U盘,
推到他面前:“这里面有顾泽宇与林薇交往的全部证据,时间跨度五年之久。
包括他们共同购置的多处房产——用的可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还有,”我又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顾泽宇生前最后三个月的大额转账记录,总共八百多万,全部转入了林薇的账户。
”陈律师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我继续平静地说道:“根据《民法典》第1091条,
夫妻一方有重大过错导致离婚的,无过错方有权请求损害赔偿。而现在顾泽宇死了,
虽然不算离婚,但这些证据足以证明他在婚姻中的过错行为。”我身体前倾,
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提起诉讼,要求重新分配遗产,胜算有多大?
”陈律师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顾太太,您这是...”“此外,”我打断他,
“我还知道一件事——顾泽宇立的这份遗嘱,是在他醉酒状态下签署的,
当时有两位服务员目睹了他神志不清的状态。如果需要,他们愿意作证。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陈律师拿起U盘,犹豫片刻后插入电脑。随着内容一页页翻过,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证据确凿到连专业律师都感到震惊——开房记录、亲密照片、财产转移证据,
甚至还有顾泽宇与朋友吹嘘如何瞒着我的聊天记录。“这些...您是怎么收集到的?
”陈律师终于问道。我微微一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忍这么多年?
”陈律师沉默了足足五分钟,最终开口:“如果您起诉,胜算很大。按照司法实践,
您可能获得夫妻共同财产的70%甚至更多。但过程会很长,也很煎熬。”我点点头,
从包里又取出一个信封:“那我再给您看点东西。”陈律师疑惑地接过信封,
抽出里面的文件。只看了一眼,他就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满是震惊。
“这是...”“顾泽宇的体检报告,两个月前的。”我平静地说,“他已经肝癌晚期,
最多还有半年时间。这件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您是怎么...”陈律师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舅舅是体检中心主任。”我轻声道,
“巧合的是,林薇也做了体检,她怀孕了,八周。你说巧不巧?”陈律师瘫坐在椅子上,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优雅地交叉双腿,语气轻松:“所以,陈律师,
我们现在来谈谈和解方案吧。我希望避免漫长的诉讼过程,
毕竟对公司股价和顾家声誉都不好。”“您想要多少?”陈律师小心翼翼地问。
“夫妻共同财产的三分之二,公司股份我不要,但我要保留股东席位和投票权。老太太那边,
我可以一次性给她一笔赡养费,足够她安享晚年。”我说得干脆利落。
“这...”陈律师面露难色,
“顾先生母亲那边可能不会同意...”我笑了:“你还没告诉老太太,
她宝贝儿子把多少财产转移给了小三吧?更没告诉她,那小三怀了孩子,
将来可能要和她分遗产?”陈律师哑口无言。我站起身,拎起包:“给你24小时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