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细微尘埃。
王朗坐在角落,面前的画板上是一幅正在进行中的人体素描,笔法精准,线条流畅,动态捕捉得极富生命力。
然而,与他精湛技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周身挥之不去的孤寂感。
几个衣着时尚的男生女生聚在不远处谈笑。
“周末我爸带我去见了李大师,看了他的私人收藏,啧啧,那才叫艺术。”
“哎,你订的那套进口威尼斯矿物颜料到了吗?
我的还没消息,急死了。”
他们的笑声清脆,话题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一个男生——学生会副主席,父亲是本地官员——端着咖啡踱步过来,像是巡视领地般扫过大家的画板。
目光经过王朗时,停留了一下,带着一丝审视,然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朗,又进步了啊。
这功底,系里没几个人比得上。”
他语气听起来像是夸奖,但眼底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就是这风格……是不是太‘写实’了点?
缺了点‘想法’和‘家学渊源’,可惜了。”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压抑的笑声。
王朗握笔的手指瞬间绷紧,指节发白。
他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一言不发。
那话语像沾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他最敏感、最自卑的神经。
他知道,在这些天之骄子眼里,他只不过是个画技不错、值得偶尔拿来打趣一下的可怜虫罢了。
课间休息,他如同逃避般快步走出教室,想找一个地方透口气。
洗手间里,两个刚才在教室里的男生正在洗手台旁聊天,没注意到王朗过来。
“……真不知道系里怎么想的,会招这种贫民窟来的。”
“我还听说他爸是个酒鬼,画那些神经病一样的画,穷得叮当响。”
“啧,难怪一股穷酸味儿,离他远点,别沾了晦气……”水流声和他们的议论声混杂在一起,清晰地钻入王朗耳中。
他僵在门口,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变得冰冷。
他没有进去,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教学楼。
下午的课他逃了。
他不想再待在那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他熟门熟路地拐进大学后巷,那里,几个染着黄绿头发、穿着破洞牛仔衣的年轻人正叼着烟,懒散地靠在墙上。
看到他,为首一个叼着烟的黄毛青年咧嘴笑了:“呦,朗哥,下课了?
今天气色不太好啊。”
这些人是他“混”在一起的朋友。
和他们在一起,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在意成绩和未来,更没有什么狗屁的“家学渊源”。
他们只会拍着他的肩膀,叫他“朗哥”,带他去网吧、台球厅,或者干脆在街上闲晃,用虚张声势的嚣张来掩盖内心的空虚。
只有在他们中间,他才能暂时忘记学校的压抑和家里的冰冷,找到一点扭曲的、“被认同”的感觉。
“少废话,有烟没?”
王朗伸出手,声音沙哑。
黄毛递过一支皱巴巴的烟,给他点上。
王朗深吸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冲入肺腑,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却带来一种自虐般的***。
“晚上‘干活’去不去?
老地方,桥洞那边,油水不错。”
黄毛吐着烟圈问道。
王朗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知道“干活”是什么意思。
他通常只负责望风。
夜色渐沉,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江边的风带着水汽和寒意。
王朗和那几个混混躲在远离桥洞的阴影里,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外套,冷得他有些发抖。
他看着远处桥洞里隐约晃动的人影和手电筒的光斑,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
远处桥洞下的动静似乎比平时更大些,隐约传来几声呵斥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他忽然又想起了白天听到的议论,父亲那醉醺醺的样子,以及昨天窗外那只怪异的鸟……就在这时,桥洞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划破了雨夜的沉寂:“死人了!
***!
出人命了!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