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科学破迷信晚上十一点半,陈默的直播间里,人气像温吞水一样,不上不下。
屏幕上零星飘过几条弹幕,大多是老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背景是他那间堆满仪器的小工作室,墙上挂着一幅他自己写的书法——“科学破迷信”。
“所以说,‘鬼压床’八成是睡眠瘫痪症,大脑醒了身体还没醒,别自己吓自己。
”陈默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他长相斯文,说话条理清晰,是那种容易让人信服的类型。
直播间的标题很醒目:“深夜探秘:用科学解读你身边的怪谈”。
可在这个玄学比科学更吃香的时代,他的理性分析常常显得不够刺激。“主播又来科普了,
没劲。”“上次去鬼楼不是说没鬼吗?结果网友说你被上身了。”“取关了,太无聊。
”陈默看着弹幕,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知道,很多人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猎奇。
但他依然坚持。他相信,真相本身就有力量。右下角的在线人数始终在两位数徘徊。
做都市传说揭秘的人不少,内容同质化严重,要想出头,要么靠极端猎奇的选题,
要么就得有实打实的硬核证据。陈默属于后者。他坚信,
任何异常现象背后都有合理的科学解释,只是大多数人缺乏探究的手段和耐心。
直播快结束时,一条特殊的私信跳了出来,发信人ID是“富康物业王总”。对方言简意赅,
说有个“业务”想请他帮忙,报酬丰厚,希望线下详谈。陈默心里一动。富康花园,
城西一个新楼盘,最近确实有些不好的传闻在网络上流传。他回复了联系方式,
约好第二天见面。次日下午,茶室里,王总四十多岁,穿着挺括的衬衫,
戴一块价值不菲的表,但眉宇间透着掩饰不住的焦虑。“陈先生,不瞒您说,我们小区,
特别是三号楼,最近遇到点麻烦。”王总压低声,“晚上总有些怪声,像小孩拍皮球,
还有哭……好几户租客没住几天就吵着退租,房子根本卖不动。”“排查过人为恶作剧吗?
”“查过,也请人看过风水……实在没辙了。”王总叹气。
他下意识地用纸巾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所以我们想请您在303房住三天,
全程直播。只要您能向公众证明那里绝对、彻底没鬼,让所有人都别再瞎猜,
报酬绝对让您满意。”他报出一个数字。陈默没有立刻答应,
脑中快速分析:新建小区、低入住率、特定房间的怪声……更像是建筑结构共振、管道问题,
或有人搞鬼。“这世上哪有鬼?”陈默笑了笑,带着科研工作者般的自信,
“多半是房子结构或设备问题,再不然就是有人装神弄鬼。这个委托,我接了。
”王总明显松了口气,立刻拿出委托协议。当晚,陈默就开车来到富康花园。陈默停好车,
走向三号楼时,一个穿着蓝色保洁服、身形瘦小的老太太正佝偻着腰,
默默地清扫着已经十分干净的路面。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与陈默有一瞬的交汇,
那眼神里没有好奇,也没有欢迎,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古井里的水,
看似平静,却深不见底。陈默并未多想,径直走进了楼道。小区环境不错,楼宇崭新,
但亮灯的窗户寥寥无几。三号楼在夜色中像一座沉默的黑色巨人,只有零星灯火,
透着一股冷清。303房是套标准的三居室,装修简约,家具蒙尘,空气里有淡淡的建材味。
陈默利落地安装好摄像头、拾音器、运动传感器、电磁场检测仪、声波分析设备和热成像仪。
他在客厅支好三脚架,背景是空荡的走廊和紧闭的卧室门。晚上十点,直播开始。
“各位晚上好,我是陈默。现在我们就在传闻中的富康花园三号楼303房。接下来三天,
我将用设备和数据说话,揭开所谓‘闹鬼’的真相。记住,恐惧源于未知,而科学的目的,
就是照亮未知。”第一晚异常平静。
陈默对着镜头分析家居怪声的常见来源:水管敲击、风压门震……直播间人气略涨,
弹幕里有鼓励,有质疑,也有看热闹的。临近午夜,一切如常。陈默总结:“第一天,
没有任何异常。这初步说明,灵异事件并非持续发生。我们明天继续。”下播后,
他在客厅搭了简易床。躺在睡袋里,望着天花板,心里盘算着:如果后两晚也这样平静,
那这笔钱赚得就太轻松了。他闭上眼,耳畔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这栋楼,太静了。
静得让人不安。2 鬼拍球真相第二天的直播从晚上九点开始。
陈默特意调整了摄像头的角度,
确保能覆盖客厅、走廊入口以及那扇据说最常传出怪声的卧室门。
直播间的标题改成了“实探富康花园303第二夜’”。或许是前一晚的平静给了观众信心,
又或是富康花园这个标题自带悬念,开播不久,在线人数就突破了以往的记录,
弹幕也比平时活跃许多。“主播还在吗?平安夜?”“看来鬼今天放假了。”“坐等打脸,
我就不信真没事儿!”“默哥加油,用科学怼他们!”陈默看着滚动的弹幕,心情不错。
他像往常一样,先向大家展示了一遍各仪器的实时读数:环境电磁场强度正常,
温度湿度波动在合理范围,多个点位的声音分贝数也处于夜间静默基准线。“大家可以看到,
目前所有数据都没有异常。”陈默对着镜头说,“恐惧往往源于想象。
当我们能用具体的数据来描述环境时,未知带来的不安就会大大降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夜色渐深。陈默一边和观众互动,解答一些关于设备原理或以往探灵经历的问题,
一边留意着各个监测屏幕上的变化。窗外万籁俱寂,
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带来短暂的光影和声响。临近午夜十一点半,
直播间的气氛开始有些焦灼。“快午夜了!要来了吗?”“主播别回头!”“紧张,
我去拿个瓜子。”“估计又是平安夜,散了散了。”陈默也提高了警惕,
他将主收音设备的方向对准了门口和走廊。就在时钟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异变陡生。
先是极其微弱的一声“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闷闷的。紧接着,
第二声、第三声……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正是那种富有弹性的皮球落地的声音——“砰……砰……砰……”节奏不快,但异常清晰,
在寂静的夜里,仿佛就响在门外的走廊上,
甚至给人一种由远及近、正在向客厅门口靠近的错觉。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卧槽!
来了来了!”“真有的拍球声!”“卧槽!球声!”“我戴耳机直接炸了!”“鬼小孩来了!
快跑!”“主播挺住啊!”“是不是提前录好的音效?”“科学哥快解释!”“主播别怂,
冲!”“弹幕护体!”“快报警!”陈默的心脏也是猛地一跳,
但长期养成的专业素养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他没有慌乱,
反而将摄像头对准了声音来源的方向,同时快速操作着连接笔记本电脑的声波分析软件。
“大家听到了吗?这个声音出现了。”陈默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明显加快,
“我们现在立刻用声谱仪分析一下。”电脑屏幕上,声波的波形和频率分布被实时显示出来。
陈默紧紧盯着数据,眼神锐利。“注意看,”他指着屏幕对镜头说,
“这个声音的波形非常规整,每次‘砰’声的频率结构高度一致,
几乎没有自然碰撞会产生的那种细微差异。而且,你们听……”他调大了音量,
在皮球落地的间隙,仔细分辨:“仔细听,
背景里有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非常轻微的电流底噪。
这不是真实的皮球撞击地面能产生的声音特征,这更像是一段被循环播放的高质量数字录音。
”这个冷静的分析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弹幕里一部分恐慌情绪。“录音?真的假的?
”“主播别是强行解释吧?”“我就说是人为的!”“是不是人为,我们找找看就知道了。
”陈默站起身,拿起一个手持式高灵敏度麦克风和信号强度检测仪,“录音播放需要设备,
设备就会有信号源。我们可以通过探测异常的射频信号或者寻找隐藏的物理装置来定位。
”他循着声音最强的方向,一步步走向客厅通往走廊的门口。
仪器上的信号指示条随着他的移动微微波动。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
确实像是从门外传来,但陈默的仪器却提示,信号源似乎就在室内。他蹲下身,
仔细检查门框、踢脚线、附近的插座面板。最终,
当他把探测仪贴近客厅内侧墙角、一块看似普通的踢脚线时,信号强度骤然飙升。
他用手仔细摸索,发现那块踢脚线靠近地面的地方,
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裂缝。陈默从工具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撬棒,
小心翼翼地伸进裂缝,轻轻一别。一小块伪装成木材颜色的磁吸盖板被取了下来,
里面赫然嵌着一个指甲盖大小、闪着微弱红光的微型播放器!那“砰……砰……”的拍球声,
正清晰地从这个小小的装置里传出来。陈默用镊子将播放器取出,放在镜头前。
那是一个设计精巧的电子设备,带有微型扬声器和存储芯片。“看,
这就是‘鬼拍球’的真相。”陈默对着镜头,语气带着一丝揭露真相后的笃定,
“有人在这里安装了定时或者远程触发的播放装置。”“目的是什么?制造恐慌?掩盖什么?
现在还不好说。”他仔细检查了播放器:“设备很高级,不是普通恶作剧的水平。
而且藏得非常隐蔽。但这第一步,‘鬼’已经被科学破解了。”直播间的弹幕彻底沸腾了,
礼物和惊叹刷满了屏幕。陈默看着手中那个小小的装置,却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
找到它太顺利了,反而让他觉得,这像是一个故意留下的、过于明显的破绽。
这场“闹鬼”的背后,似乎并不只是想吓唬人那么简单。真正的目的,仿佛才刚刚露出一角。
3 诡异哭声第三夜,空气里仿佛都凝着不安。陈默原本打算独自面对,
但女友小雅说什么也不同意。她拎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热腾腾的汤,执意要来陪他。
“你一个人在这鬼地方,我不放心。”小雅放下东西,
打量着这间虽然被各种仪器占据却依旧透着冷清的房子,不自觉地抱了抱手臂。
“就算有科学装备,也……也怪瘆人的。”陈默心里一暖,接过汤,
嘴上却还是那套理论:“放心吧,昨晚不是已经揪出一个‘鬼’了么?证明都是人在搞鬼。
”他扬了扬手里那个已经被封装好的微型播放器。话虽如此,他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
确认都从内反锁好。直播在一种比前两晚更紧绷的气氛中开始。
标题换成了“实探富康花园303最终夜”。观众人数创下新高,
弹幕里充满了对前一晚发现“实锤”的讨论和对最终夜的期待与恐惧。
真要见鬼吧”“嫂子也来啦”“嫂子别坐那么远我害怕”“我耳机已调到最大”“弹幕护体!
!!”“突然安静=大招前摇”“如果鬼能打字会刷啥”陈默像往常一样展示数据,
小雅则安静地坐在镜头外的角落,偶尔出现在背景里,
给观众一种更真实、也更令人担忧的临场感。前半夜依旧平静,
但这种平静却像暴风雨前的压抑。陈默讲解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小雅更是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只是紧张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午夜的钟声仿佛一个无形的开关,当时间滑过十二点,那声音来了。不是拍球声。
是一阵极其细微、断断续续的哭声。像是幼童的呜咽,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而且飘忽不定,一会儿觉得在门外,一会儿又仿佛在隔壁房间,
甚至偶尔感觉就在头顶的天花板夹层里。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来了!
”和各种惊恐表情刷屏。小雅猛地抓住陈默的胳膊,手指冰凉,脸色煞白。
“陈默……你听见了吗?”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听见了。”陈默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他立刻调出全屋布置的多个高灵敏度麦克风的实时音频分析界面,
试图定位声源。“声音特征分析……很复杂,有真实的共鸣,
但似乎也叠加了某种……混响效果?”他皱起眉,
这哭声比昨晚的拍球声听起来“真实”得多,但也更诡异。“用热成像!”小雅急促地提醒,
这是她以前看直播学到的。陈默立刻抓起桌上的手持式热成像仪,打开开关,
屏幕上映出由色彩代表的温度分布。他缓缓扫描客厅、走廊、每一个房间。
大部分区域显示正常的温度色彩,然而,当扫描到卧室门外的短短一截走廊时,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小片异常的、代表低温的深蓝色区域,与周围的温度有着明显差异。
“这里有低温区!”陈默将热成像画面共享给直播观众,“但注意看,
这片低温区域没有呈现出任何人或动物的形态,更像是一团聚集的冷空气。”他快步走过去,
用手感受了一下,“确实能感到一股寒意。可能是这附近的通风管道或者建筑结构存在缝隙,
导致隔壁通风井或墙体内的冷空气泄漏,形成了局部低温。气流在通过这些复杂结构时,
很可能产生类似呜咽的声响。”他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但小雅的恐惧并未减轻。
她不是科学家,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就在这时,
她无意中瞥向客厅的窗户——那扇对着外面漆黑空地的窗户玻璃上,不知何时,
竟然隐约映出了一个模糊的、小小的手印!“陈默!窗……窗户!”小雅惊恐地指向那边,
声音都变了调。陈默心头一凛,立刻将摄像头和强光手电对准了窗户。灯光下,
那个小手印清晰可见,五指分明,像是孩子的手沾满灰尘后按上去的。
直播间的观众也通过高清镜头看到了这个手印,弹幕彻底失控。“卧槽!!!手手手手印!
”“真·孩子的手???”“我直接原地升天”“屏幕前全体起立”“科学快解释!快!!
”“这要是特效我直播吃键盘”“暂停了没?!我TM不敢看”“小雅别指了!它要动了!
”“弹幕护体失败!!”“我耳机里有小孩在笑???
抖到手机掉地上”“感觉窗外也在看直播”“已录屏准备投稿热搜”“科学哥别沉默快说话!
”“这夜我彻底睡不着了”“窗户玻璃:我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陈默没有慌,
他凑近仔细观察,甚至用取样棉签轻轻擦拭了一下手印边缘的灰尘。“大家看,
这灰尘的附着状态很旧,颗粒物沉淀已久,不是新近留下的。很可能是之前装修时,
哪个工人孩子不小心按上去的,一直没被清理掉。”他试图用理性的分析安抚小雅和观众。
“这些现象,像是有人刻意把过去存在过的痕迹,
和现代的电子手段、建筑本身的缺陷结合起来,精心布置的一场戏。
目的就是最大化地制造恐怖效果。”然而,他的话音刚落,
仿佛是为了嘲笑他的理性推断——“啪!”一声脆响,客厅的主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只有设备屏幕和摄像头补光灯发出的微弱光芒,勾勒出房间内物体狰狞的轮廓。黑暗中,
小雅吓得尖叫,紧紧抱住陈默。陈默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但他强逼自己冷静。
他手中的热成像仪还在工作,屏幕的微光映亮他紧绷的脸。“别怕!可能是跳闸,
加上心理暗示放大听觉!”他大声说,既安抚小雅,也是对直播间观众解释。
他摸索到总电闸箱,猛地一推,客厅灯光“啪”地一声恢复光明。几乎在灯亮的瞬间,
那尖锐的哭声也戛然而止。陈默立刻回到镜头前,尽管心跳仍未平复,
但语气已恢复镇定:“大家看到了,灯光恢复,异常声音也消失了。
这进一步印证了我的猜测——刚才的断电很可能造成了某种电压不稳,
影响了楼内某些我们尚未查明的设备,如未登记的备用报警器或管道压力阀等,
产生了高频噪音。而黑暗和之前的心理铺垫,让我们的大脑将其解读为哭声。
这是一种典型的感知错觉。”他快速调出之前的声波图和数据,指着上面的波动:“看,
虽然声音尖锐,但其波形仍有规律可循,并非不可解析的超自然现象。”关掉直播,
陈默长舒一口气,准备收拾设备。就在陈默挂断电话,和小雅一起走向门口,
准备离开这个房间时……那阵细微的、飘忽的孩童呜咽声,又一次轻轻响起,这一次,
无比清晰,仿佛就在他们身后的客厅中央。两人猛地回头,客厅空无一物,
所有仪器读数正常。但小雅惊恐地指着刚才陈默找到播放器的那个墙角踢脚线裂缝——里面,
似乎有一点微弱的、绝不属于电子设备的暗红色光点,一闪即逝。没有观众,没有镜头。
这一次,无法解释。陈默拉着瑟瑟发抖的小雅冲出三号楼,夜风一吹,两人都打了个寒颤。
惊魂未定之际,陈默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蓝色身影——清洁工老太太,
正站在一个垃圾桶旁,静静地望着三号楼303窗口的方向。她的脸在昏暗的路灯下,
流露出一丝近乎……悲悯与决绝的神情。看到陈默二人,她立刻低下头,推着保洁车,
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小雅颤声问:“那个人……好奇怪。”陈默心头也掠过一丝异样,
但当时的恐惧让他无暇细想。4 失踪之谜直播中断后的几天,陈默都有些心神不宁。
那晚仓皇逃离的狼狈,黑暗中凄厉的哭声,还有小雅苍白的脸,不时在他脑海中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