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睁开眼,第一个感觉是饿,烧心燎肺的饿。第二个感觉是冷,
寒风像小刀子似的从墙壁的裂缝里钻进来,刮在她脸上。她眨了眨眼,视线好半天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黢黑的、结着蛛网的房梁,和糊着旧报纸、已经大片剥落露出泥坯的墙壁。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土炕,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稻草,
一条补丁摞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被搭在她身上,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酸馊和土腥混合的气味。这不是她的公寓。她的公寓虽然不大,
但干净温馨,床头还放着半包没吃完的薯片。记忆碎片涌来,
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记忆和她自己的搅成一团。现在是1960年,春荒,
这里是北方一个叫靠山屯的小村子。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林薇,
是村里老林家买来的童养媳,今年刚满十八,丈夫是个病秧子,去年冬天没熬过去,死了。
如今她守着两间漏风的土房,顶着“克夫”的名头,成了婆家的眼中钉,
村里谁都能踩一脚的小寡妇。“咕噜噜——”肚子发出剧烈的抗议。林薇挣扎着坐起身,
浑身虚软,眼前阵阵发黑。根据原主的记忆,已经断粮两天了,
昨天只喝了一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她扶着炕沿下地,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土灶冷冰冰的,水缸见了底,米缸里除了几只饿死的米虫,
干净得连老鼠都不愿意光顾。这就是六十年代?物资匮乏到令人绝望的年代?
林薇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想找手机点个外卖,哪怕来个馒头垫垫也好。
手指触碰到一个熟悉的硬物。她一愣,掏出来一看,竟然真的是她的手机!最新款的智能机,
屏幕完好,甚至……左上角显示着满格的5G信号!幻觉?饿出幻觉了?
她颤抖着手指按亮屏幕,解锁。界面是她熟悉的那个界面,各种APP图标排列有序。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橙色软件——淘宝。加载圈转了几下,竟然真的进去了!
商品页面琳琅满目,图片清晰。她试着搜索“压缩饼干”,立刻跳出无数商品链接。
价格显示的是她穿越前绑定的支付账户里的数字。心脏狂跳起来。她又试了京东、拼多多,
甚至外卖软件,全都畅通无阻!支付系统也正常!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这个一粒米都能救命的年代,她拥有一个连接着现代社会的无限物资库!
狂喜之后是极度的冷静。林薇迅速关掉手机屏幕,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土房依旧破败,
寒风依旧呼啸。这不是做梦,但必须谨慎。凭空变出东西,在这个年代,一旦被发现,
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被当成妖怪烧死,重则……她不敢想。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她重新打开手机,
选择了附近一家评价不错的超市尽管这个“附近”可能隔着几十年的时空,
下单了最不起眼的那种军用压缩饼干,又买了几瓶矿泉水,
地址就胡乱填了个“靠山屯村口大树下”,选择了一小时达。接下来的一个小时,
林薇坐立难安。她趴在门缝里往外看,村子死气沉沉,
偶尔有面黄肌瘦、穿着打满补丁棉袄的村民有气无力地走过。土路坑洼,
远处的山峦光秃秃的。这一切都提醒她,时代背景的真实与残酷。终于,手机震动了一下,
显示订单已送达。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悄悄溜出院子,绕到房后,趁着没人注意,
跑到记忆里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树下空空如也。她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幻觉吗?就在这时,
她的脚尖踢到了一个硬物。低头一看,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灰扑扑的帆布包,半掩在枯叶里。
她一把抓起来,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她下单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
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林薇把帆布包紧紧搂在怀里,像做贼一样溜回了那间破土房。
锁上门其实也就是一根木棍别着,她迫不及待地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
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干涩的饼干渣噎得她直翻白眼,赶紧灌了几口冰凉甘甜的矿泉水。
从未觉得压缩饼干如此美味!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吃饱喝足,力气恢复了一些,
脑子也开始活络。光自己吃饱不行,这身子太虚,需要营养。而且,想要在这个年代立足,
甚至过得好,必须要有计划。直接拿出大鱼大肉太扎眼,
得从最基础、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开始。她再次打开手机,
这次下单了五斤装的最普通的面粉,一小桶油,一小包盐,还有一小包白糖。想了想,
又买了些最便宜的维生素片。依旧选择村口大树下,一小时达。
这次等待的心情不再是纯粹的焦虑,多了几分笃定。果然,一小时后,
她又顺利取回了一个更大的帆布包。看着炕上那雪白的面粉,澄澈的食用油,
晶莹的白盐白糖,林薇深吸一口气。这是她在这个时代立足的第一步。她没打算偷偷吃独食。
不是她圣母,而是深知在这个宗族观念还很强的农村,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寡妇,
如果表现得太过异常,或者完全与周围人格格不入,死得会很快。适当的“分享”,
能换取生存空间,甚至……建立自己的势力。第二天上午,当邻居张婶子因为实在揭不开锅,
想来借点或者说讨点野菜根,推开林薇那扇虚掩的破木门时,
看到的景象让她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林薇正蹲在灶台前,用一个豁了口的瓦盆和面!那面,
雪白雪白的,细腻得不像话!旁边的破碗里,竟然还有小半碗油!
空气里飘着面食即将成熟的、勾人魂魄的香气!
“薇……薇薇啊……你这……这面……”张婶子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年头,
细粮是金贵东西,过年都未必能吃上一口,这林薇哪来的?林薇抬起头,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一丝“秘密”被发现的慌乱,她赶紧把手在破围裙上擦了擦,
压低声音:“婶子,您可千万别声张!是……是我昨天去后山挖野菜,运气好,
捡到了个以前逃荒人落下的破包裹,里面就这点东西……”这借口漏洞百出,
后山早就被村民扒了几百遍,草根都快挖没了,哪还有什么逃荒人落下的包裹?
但极度饥饿和面对食物的巨大冲击下,张婶子的智商暂时下线了。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团面,咽着口水:“哎哟,佛祖保佑!薇薇你真是走了大运了!
这……这能匀婶子一点不?家里娃饿得直哭……”林薇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了一下,
还是用刀切下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面团,用一片干净的大树叶包了,又舀了一小勺油,
一起塞给张婶子:“婶子,快拿回去给孩子们弄点吃的。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懂!
我懂!”张婶子一把抢过东西,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连连点头,
“婶子嘴严实着呢!谢谢你啊薇薇,你真是活菩萨!”说完,生怕林薇反悔似的,
一溜烟跑了。林薇看着张婶子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消息会像风一样传开的,尤其是这种关乎生存的“好消息”。果然,不到傍晚,
林薇家捡到“粮食”的消息就在小范围内秘密传开了。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村里的生产队长王老耿和会计赵建国。
两人看着林薇锅里那几个掺了野菜、但明显是白面做的饼子,眼神复杂。“林薇同志,
”王老耿咳嗽一声,语气严肃,“你这粮食,来历得说清楚。现在是非常时期,
可不能搞歪门邪道。”林薇把对张婶子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
表情诚恳又带着点后怕:“队长,我真的就是在后山那个老坟圈子边上捡的,
可能真是以前什么人藏的……我就这点,自己都没舍得吃,
还分给了张婶子一些……”赵建国精明的眼睛扫过空荡荡、家徒四壁的屋子,
又看看林薇蜡黄但依稀能看出清秀轮廓的脸,心里盘算着。这女人男人死了,婆家不管,
平时闷不吭声,难道真走了狗屎运?眼下村里断粮户越来越多,
上面拨下来的返销粮杯水车薪,要是能……“林薇啊,”赵建国语气缓和了些,
“就算是你捡的,按规矩,这来历不明的东西,也得交公……”林薇心里冷笑,
面上却露出惊恐和委屈:“会计,我就这点活命的东西了……而且,
那地方……我好像还看到有个小坑,说不定……不止这一点……”这话像是一道闪电,
劈中了王老耿和赵建国。不止这一点?王老耿猛地站起来:“在哪儿?快带我们去看看!
”林薇“犹豫”了半天,才“不情愿”地带着两人趁着夜色去了后山。
她当然找不到什么藏粮点,
但在手机地图的“实时”导航下她惊奇地发现地图APP居然能显示六十年代的地貌,
只是没有现代建筑标注,
一片乱石堆后“发现”了她提前用手机下单、伪装成陈旧包裹的“宝藏”——二十斤玉米面,
十斤高粱米,还有一小包咸菜疙瘩。
当王老耿和赵建国颤抖着手打开那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时,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粮食!能救命的粮食!“老天爷开眼啊!”王老耿对着包裹就要磕头。
赵建国则深深看了林薇一眼,目光里少了审视,多了几分探究和……热切。“林薇同志,
你立了大功了!这些东西,队里会统一分配,你放心,功劳记你头上!
”林薇适时地表现出疲惫和虚弱:“队长,会计,我就是碰巧……能不能,先给我留点?
我实在饿得没力气了……”“应该的!应该的!”王老耿大手一挥,
当场给林薇称了五斤玉米面,“你发现的,多分点是应该的!以后要是再……想起什么,
或者看到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报告队里!”林薇抱着那五斤玉米面,低着头,乖巧地应着。
第一步,成了。她不仅解决了自己的生存危机,还在村干部那里挂上了号,
有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物资来源借口。接下来的日子,林薇开始了她的“极限操作”。
她不再大规模“发现”粮食,而是转而提供“信息”。
她借口以前听城里来的亲戚说过一些杂七杂八的知识,开始若有若无地展现她的“价值”。
春耕时节,村里种的玉米出苗不齐,秧苗细弱。老把式们只会唉声叹气,说是天年不好。
林薇瞅准机会,在一次队部会议上,假装怯生生地提出:“我好像听人说过,
有种叫‘浸种’的法子,用温水泡过的种子,出的苗壮实……还有,
玉米地里好像可以间种一种叫豆子的东西,能肥田……”王老耿将信将疑,但死马当活马医,
试了一小片地。结果可想而知,林薇通过手机查阅了详细的现代农业种植技术,
间接“指导”下的试验田,苗情明显好于其他地方。这下,林薇不再是走了狗屎运的小寡妇,
而是成了“有文化”、“懂科学”的能人。她又“想起”了土法制作发酵饲料,
让村里仅有的几头猪长得膘肥体壮;她“发明”了用草木灰和简单植物熬制土农药,
减少了虫害。每一次“灵光一闪”,
通过手机购买的少量关键物资作为引子或证明——也许是几包真正的农药稀释后混入土农药,
也许是几斤豆饼作为发酵饲料的“秘方”。她的生活条件悄然改善。
村里为了“照顾”她这个有功之臣,给她换了一处稍好点的、至少不那么漏风的房子,
工分也给她评了高等级。她不再面黄肌瘦,脸色渐渐红润,虽然穿着依旧朴素,但干净整洁,
整个人透出一股不同于村里其他姑娘媳妇的沉静和自信。婆家那边,
曾经对她非打即骂的大嫂婆婆,现在腆着脸想来沾光,被林薇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曾经对她爱答不理的知青点男神陈明远,
用手机打印了一些这个时代允许出现的科普小册子放在家里装点门面、讨论“科学种田”,
眼神里带着欣赏和探究。林薇很清楚,这些只是开始。她的目标远不止于此。她利用手机,
如饥似渴地学习着这个时代的知识和政策动向,
同时不断下单购买这个时代可能存在的工业品零件、书籍、甚至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和药品。
她在一个废弃的窑洞里建立了一个秘密的“物资储备点”。机会很快到来。
村里赵会计的老娘得了急症,县里大夫看了都摇头,让准备后事。赵建国急得团团转。
林薇站了出来,说她以前见过这种病其实是急性阑尾炎,
或许可以试试她偶然得来的“土方子”。在赵建国死马当活马医的同意下,
林薇利用手机查阅了医学资料,用偷偷买来的抗生素和基本手术器械,在极度简陋的条件下,
完成了消毒、麻醉局部和阑尾切除手术。当然,整个过程被她渲染得充满神秘色彩,
并且强调是赵大娘命不该绝。赵大娘活过来了。林薇“神医”的名声不胫而走,
甚至传到了公社、县里。来找她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她谨慎地选择病例,
主要用现代药物和治疗理念应对一些这个时代的常见病、疑难杂症,效果显著。
她借此积累了更多的人脉和声望。与此同时,她利用队里的名义,悄悄搞起了副业。
她“指导”妇女们用简单的工具制作山野菜干、果脯,用改良的方法编织草帽、草鞋,
然后通过赵建国的渠道,偷偷运到城里黑市换回急需的现金和工业券。
靠山屯悄然成为周边最富庶的村子,虽然明面上大家还是穷,但至少能吃饱饭了,
甚至偶尔能见点荤腥。村民对林薇的态度,从最初的怀疑、嫉妒,
变成了近乎盲目的信服和拥护。林薇知道,这些小手工业只是积累原始资本的手段。
她的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工业。她通过手机了解到现在国家正处于困难时期,
但也是工业体系初步建立的时期,很多基础工业产品极度短缺。她开始有目的地收集资料,
绘制一些简单的机械图纸,
比如改良的水泵、小型发电机、甚至……更复杂的东西的初步构想。她的秘密窑洞里,
零件和书籍越来越多。这天晚上,林薇正在油灯下她早买了台灯,
但对外还是用油灯研究一份关于小型水轮机发电的资料,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不是订单通知,而是一条从未出现过的、格式严肃的提示框,
红色字体格外刺眼:通知:国家相关单位已监测到异常物资流动序列,
溯源分析指向你所在区域。同志,如你收到此信息,
请立即通过本通道汇报你的具体位置及情况。重复,请立即汇报!林薇的心猛地一跳,
随即又缓缓落回实处。她盯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该来的,终于来了。
她并没有感到多少恐惧,反而有一种“靴子落地”的释然。单打独斗,小富即安,
从来不是她的目标。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年代,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要想真正做点事情,
实现更大的图景,借助国家的力量是必然的选择。她之前那些看似冒险的举动,
何尝不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投石问路?她展现出的农业、医疗甚至初步的工业技术,
就是她的投名状。只是,她没想到国家的反应如此之快,手段如此……超越时代。
这条直接发送到她手机上的信息,本身就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意味。她拿起手机,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片刻,没有立即回复。而是退出提示框,熟练地打开一个绘图软件。
里面存放着她这段时间凭借记忆和手机资料库绘制的几张草图,其中一张,线条复杂,
标注密集,赫然是某种大型船舶的舰岛部分结构示意图,带有明显的现代航母特征。
林薇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冷静、自信,甚至有一丝挑衅。她轻声自语,
仿佛在掂量着手中筹码的分量:“汇报位置?当然可以。不过,
在汇报之前……得先谈谈价钱。”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手机屏幕上那条红色的信息,眼神锐利。
“比如,这份航母的初步设计构想,能换来什么样的‘合作’条件?
”林薇没有立刻回复那条信息。她关掉手机屏幕,土窑洞里只剩下油灯如豆的光晕,
在墙壁上投下她沉思的剪影。心跳已经平复,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占据上风。
对方能精准地将信息发送到她的手机上,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的“异常”早已在监控之下,甚至可能她利用手机下单的每一个动作,
都在某种未知的注视中。这不是敌意,至少不完全是。那条信息的措辞是“同志”,
是“汇报”,带着一种体制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他们找上门来了,
不是荷枪实弹的抓捕,而是一种更高级别的、带着审视的“接触”。
直接回复“我在靠山屯”,然后坐等未知的命运?那不是林薇的风格。她必须掌握主动权,
至少是谈判的筹码。接下来的三天,靠山屯一切如常。春耕进入关键时期,
林薇依旧忙碌在田间地头,指导浸种、间作,
甚至开始小范围推广她“琢磨”出来的堆肥技术。她给赵会计的老娘换了药,
伤口愈合得很好。她组织妇女们编制的草帽因为样式新颖、结实耐用,
在黑市上又小赚了一笔。她表现得和过去几个月没有任何不同,甚至更加沉稳。但暗地里,
她的思维在高速运转。她反复研究那条信息,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信息。
“国家相关单位”——是哪个单位?公安?国安?
还是更神秘的、负责尖端科技或特殊事务的部门?
“异常物资流动序列”——他们是通过物资倒查到的?
这意味着现代社会的物流系统与这个时代可能存在某种她尚未理解的关联?或者,
他们监控的是这个时代本身出现的“不合常理”的物资?无论是哪种,
都指向一个事实:她不是完全隐形的。第三天夜里,林薇再次打开了手机。
她没有回复那条信息,而是点开了绘图软件,将那份关于舰岛结构的草图仔细修饰了一番,
增加了一些关键的技术参数注释,这些参数明显超越了六十年代的认知水平,
但又停留在概念层面,并非完整的工程图纸。然后,
她做了一件大胆的事——她尝试将这张图片,作为附件,回复到了那条官方信息发出的通道。
这是一个试探。她想看看对方的反应,也想展示自己的价值。航母,
这个时代华夏遥不可及的梦,是她能想到的最具冲击力的筹码。点击“发送”后,
屏幕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进度条,几秒钟后,显示“发送成功”。
没有错误提示,没有拒收回复。通道是畅通的。林薇放下手机,手心微微出汗。她在赌,
赌对方更看重她的价值,而不是急于控制她这个人。等待回复的时间比想象中要短。
第二天下午,林薇正在指导几个村民给玉米地追肥,生产队长王老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和敬畏的神情。“林薇……林薇同志!公社来电话了!
让你……让你立刻去公社一趟!有……有领导要见你!”王老耿的声音压得很低,
眼神里充满了疑问,但更多的是服从。公社领导直接点名,这在靠山屯是天大的事情。来了。
林薇心中了然。她平静地放下手中的农具,拍了拍身上的土:“好的,队长,我这就去。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惊慌失措。她的镇定反而让王老耿更加确信,
林薇同志绝非池中之物。公社革委会一间僻静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除了公社书记和一位副主任,还有两个陌生人。一个穿着半旧的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
气质儒雅,像是一位学者;另一个则穿着普通的蓝色工装,身材精干,眼神锐利,
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公社书记介绍,
戴眼镜的是“省里来的专家”沈工,另一位是“陪同人员”老周。沈工开门见山,没有寒暄,
直接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正是林薇昨晚发送的那张草图复印件,虽然模糊,
但关键结构清晰可见。“林薇同志,这张图,是你画的?”沈工的声音温和,但目光如炬,
紧紧盯着林薇的眼睛。林薇看了一眼图纸,点了点头:“是我画的。”“你能解释一下,
这是什么吗?还有,这些参数……”沈工的手指指向几个关键的技术标注。林薇深吸一口气,
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她不能暴露手机的存在,但可以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包装她的知识。
“沈工,这只是我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林薇用尽量符合这个时代语境的语言解释,
“我小时候在城里,偶然接触过一些外国科技的杂志残页,后来……后来也自己瞎琢磨。
我觉得,未来的海战,飞机是关键,
而能在海上起降飞机的平台……”她开始阐述航母的基本概念,
从飞行甲板、机库、到动力系统、舰岛功能,避开了具体的电子技术和材料科学,
重点放在作战理念和结构设想上。她语速平稳,逻辑清晰,
偶尔夹杂一些这个时代工程师可能使用的术语。沈工从一开始的审视,
渐渐变成了专注的倾听,甚至不时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显示出他深厚的专业功底。
而那个一直沉默的老周,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林薇能感觉到,
他审视的目光中少了几分怀疑,多了几分凝重。当林薇大致讲完,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公社书记和副主任听得云里雾里,但看沈工严肃的表情,知道事情不简单。沈工推了推眼镜,
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林薇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林薇同志,你的这些……想法,
非常超前,也很有价值。虽然很多细节还需要论证,但整体方向……令人震惊。”他顿了顿,
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但是,你必须如实告诉我们,这些知识,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非常重要!”林薇知道这个问题无法回避。她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半真半假。“沈工,
大部分是我根据看过的零散资料和自己推理想象的。”她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些追忆和感伤,
“我父亲……他以前是留洋回来的工程师,家里有些外文书和笔记,我小时候偷偷看过一些。
后来……家道中落,那些书都没了,但一些概念留在了脑子里。来到农村后,闲着没事,
就喜欢瞎想,画着玩。”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这个年代,
确实有一些拥有海外背景的知识分子家庭,在动荡中散落民间。至于“父亲”的具体情况,
死无对证,给了她很大的发挥空间。沈工和老周对视了一眼,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老周微微点了点头。沈工再次看向林薇,语气缓和了许多,
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林薇同志,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了。
你是一位非常有天赋和潜力的同志。国家现在正处于建设时期,急需各方面的人才。
尤其是像你这样,具有……创新思维的人才。
”他话锋一转:“关于你之前提供的农业技术和医疗帮助,以及对村里生产的指导,
我们都有所了解。你为集体做出了很大贡献。现在,组织上希望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林薇的心提了起来,关键部分来了。“组织上决定,”沈工的声音压低,
确保只有屋里的人能听见,“抽调你参加一个……特殊的学习和工作项目。地点暂时保密,
级别很高。你将有机会接触到更先进的知识,和你感兴趣的方向。”“什么项目?”林薇问。
“一个关于未来海洋力量发展的前瞻性研究项目。”沈工意味深长地说,
“你的这些‘瞎想’,或许能派上大用场。”果然!林薇心中一定。她的筹码生效了。
“我需要做什么?”林薇表现出适当的激动和服从。“你需要暂时离开靠山屯。
”老周第一次开口,声音低沉有力,“对外我们会宣称,你因为表现突出,
被保送到省城的工农兵大学进修。这样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你的工作,
队里会妥善安排接替的人。”工农兵大学?这个借口很好,符合时代背景,
也能解释她的突然离开和后续可能发生的变化。“我同意。”林薇几乎没有犹豫。
这正是她想要的平台和机会。“很好。”沈工脸上露出了笑容,“林薇同志,欢迎你加入。
具体安排,老周同志会和你对接。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接触到的一切,都属于最高机密。
”离开公社时,夕阳西下。老周亲自送林薇回村,开的是一辆不起眼的吉普车。路上,
他递给林薇一个牛皮纸信封。“这里面是你的新身份证明和一些注意事项。三天后,
会有车来接你。在这之前,处理好你个人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透露真实去向。
”林薇接过信封,点了点头。回到那间已经改善了不少的土屋,林薇打开信封。
里面有一张盖着鲜红公章的介绍信,证明她被保送至“省工业学院”学习,
还有一张崭新的、属于这个时代的身份证明,照片是她之前交上去的,名字依旧是林薇,
但家庭成分等栏目做了“优化”处理。此外,还有一小叠全国粮票和少许现金,
作为路上的开销。准备得相当周到。林薇摩挲着那张介绍信,心中感慨。
国家的机器一旦开动,效率惊人。这三天,林薇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离开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