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影的名字,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从PPT的最终页上滑过,最终取代了我通宵三个夜晚才写下的署名时,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优雅地接受着大老板的赞许,那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而我,苏眠,作为这个“星光计划”真正的操刀人,只能像个透明的背景板,坐在角落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苏眠,你这个方案的后期执行,还是有些稚嫩,”江影在会议结束后,特意将我留了下来,她端着一杯手冲咖啡,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幸好我及时帮你兜底,调整了核心框架,不然这次的项目,我们整个部门都要跟着你一起丢脸。”
她的话音不高,却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那份她口中“调整了核心框架”的方案,从第一个字符到最后一个标点,都出自我的手。她所做的,不过是在最后关头,用delete键删掉我的名字,然后换上她自己。
我抬起头,看着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很想把手里滚烫的咖啡泼上去,但我不能。在这个现实的职场里,她是我的顶头上司,是决定我KPI和年终奖的生杀大帝。我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说:“谢谢江总监,我以后会更努力。”
走出会议室,同事们投来的目光复杂,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麻木。他们早已习惯了这场名为“江影总监领导有方”的独角戏,而我,就是那个永远上不了台面的幕后功臣。
回到工位,我收到一条微信,是我妈发来的:“眠眠,你爸的手术费还差十万,下周就要交了,你那边……”
我看着那串数字,太阳穴突突地跳。我关掉对话框,点开银行APP,那点可怜的存款,像一个巨大的嘲讽。我需要钱,需要升职,需要加薪。而这一切,都被江影死死地踩在脚下。
那天晚上,我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写字楼,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浑身湿透地在路边等车,一辆骚红色的玛莎拉蒂却像一道闪电,从我面前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将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车牌号很熟悉。是江影的。
鬼使神差地,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哑着嗓子对司机说:“师傅,跟上前面那辆红色玛莎拉蒂。”
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想看看,这个剥削我所有价值的女人,深夜里会去往怎样一个光鲜亮丽的世界。然而,车子没有开往她那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豪宅,而是七拐八拐,停在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为“云顶天玺”的顶级公寓楼下。
我看到江影撑着伞下了车,但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像个怀春的少女一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妆容。几秒钟后,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公寓里跑了出来,他没打伞,任由大雨淋湿他那身简单的白T恤,然后一把将江影拥入怀中。
那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眉眼干净,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少年气。他抱着江影,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我坐在出租车里,隔着雨幕,清晰地看到江影那个在公司里永远写满“生人勿近”的脸上,此刻却洋溢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沉溺于爱河的、痴迷的笑容。
我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都冻住了。
江影的丈夫,是本市有名的地产大亨,五十多岁,常年登上财经杂志。而眼前这个男孩……
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拍下了他们拥吻的照片。
一个疯狂的、破釜沉舟的计划,像一颗黑暗的种子,在我被压抑到极致的心里,瞬间生根发芽。
江影,你不是喜欢抢我的东西吗?
那你的这个秘密情人,这件你最珍视的、见不得光的“作品”,如果也被我抢走了,你会怎么样?
不,我不要抢。
我要把他,发展成我的客户。
接下来的两天,我像一个最专业的私家侦探,动用了我所有的人脉和技巧,将那个男孩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
他叫林舟,二十二岁,是本地美术学院油画系大三的学生。家境普通,甚至有些贫寒,学费和画材的开销巨大,让他背上了不小的债务。他很有才华,在学院里小有名气,但才华,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
江影是在一次画展上认识他的,被他那忧郁的气质和画作里的灵气所吸引,于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便开始了。江影为他租下了“云顶天玺”的顶级公寓,为他还清了所有债务,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金钱,让他可以无忧无虑地创作。
而他,则需要用他的年轻、他的崇拜、他的身体,来填补江...影在那段无爱的商业联姻中,早已干涸的心。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林舟那张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多好的猎物啊。
他有弱点,有欲望,有价格。
我拨通了一个电话,对面,是我大学时期的学长,如今在一家顶级的猎头公司工作。
“学长,帮我个忙,我想匿名接触一个人,以一个‘艺术品投资人’的身份。”
周六的下午,我约了林舟,在一家可以俯瞰整个城市风景的顶楼咖啡厅见面。我没有用自己的身份,而是委托学长公司的一个助理,以“神秘买家M女士”的名义。
我到的时候,林舟已经在了。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误入成人世界的迷途天使。
我走到他对面坐下,摘下墨镜,对他微微一笑:“林舟,你好,我是M。”
他看到我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被更大的困惑所取代。他大概以为,会来一个像江影那样,年纪可以当他母亲的富婆。
“您……您好。”他紧张地握紧了水杯。
“别紧张,”我开门见山,“我看过你的画,非常有潜力。我个人很喜欢,想长期收藏你的作品。”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这无疑是最高的赞美。
“我听说,你现在有一位固定的赞助人,江女士,是吗?”我看似不经意地,抛出了这枚炸弹。
林舟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他握着水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明白的。”我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他所有的伪装,“江影为你提供了一套‘云顶天玺’的公寓,月租八万。每个月,你的卡上会收到十万的‘创作基金’。作为回报,你需要随叫随到,扮演她温柔体贴的秘密情人,满足她所有的情感和生理需求。”
我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脸上的血色褪去一分。到最后,他惨白着脸,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是个聪明的男孩,林舟。”我换上了一副温和的、充满诱惑的语气,“你应该知道,你和她之间,不是爱情,是一场交易。而交易,看的就是价码。”
我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轻轻地推到他面前。
“这张卡,每个月,我会打进四十万。”
林舟的瞳孔,猛地一缩。四十万,是他从江影那里得到的双倍。
“我不需要你的人,也不需要你的身体。”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我的条件,“我需要你,继续扮演好江影的‘小奶狗’。然后,把你从她那里听到、看到的一切,关于她公司、她的项目、她的计划,原封不动地,告诉我。”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张黑色的卡,眼神里,是贪婪、恐惧、和剧烈的挣扎。
“你……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是谁不重要。”我靠回椅背,重新戴上墨镜,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重要的是,我能给你什么。江影能给你的,我双倍给你。江影给不了你的,比如,让你毕业后,在全亚洲最好的画廊办一场个人画展,我也能给你。”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对于一个有野心的艺术家来说,画展的诱惑,远比金钱更致命。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咖啡都凉了。
最终,他抬起头,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已经被欲望的阴影所覆盖。他伸出手,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颤抖的姿态,将那张黑色的卡,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M女士,”他哑着嗓子说,“合作愉快。”
我笑了。
江影,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你以为你圈养的是一只温顺的宠物,却不知道,这只宠物,已经戴上了我递给他的、通向你咽喉的利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