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入职手续,已经是下午三点。HR张敏将我领到工位,
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林巧,欢迎加入‘永续科技’,从今天起,
你就是我们内容部的一员了。”我受宠若惊,连忙点头。月薪十万,五险一金顶格交,
永不加班。这种神仙公司,我做梦都没想到能被自己碰上。我的工位靠窗,视野极好。
旁边的同事是个叫李娜的女孩,她冲我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继续低头敲击键盘。
整个办公区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极富节奏感的键盘敲击声。几十号人,
没有任何交谈,甚至连一声咳嗽都没有。张敏似乎看出了我的局促,
笑着解释:“大家工作都比较专注,这是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可坐下没多久,我就发现了第一处诡异的地方。我的邻座李娜,从我坐下到下班,
整整三个小时,除了敲键盘,没做过任何其他动作。她没有喝水,没有上厕所,
甚至连坐姿都没有变过一下。她敲击键盘的动作,与其说是在打字,
不如说是一种机械的、设定好的程序。更诡异的是,不只是她,整个部门,几十号人,
全都是这样。他们像一群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精准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下午六点整。
“嗒。”最后一声键盘敲击,像是某种信号。所有人同时停下了手,然后开始关电脑,
收拾东西,起身,排队打卡。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我被这诡异的氛围包裹着,浑身不自在,也只能跟着大家一起打卡下班。走出办公大楼,
外面的车水马龙和人间烟火气,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只当是自己第一天上班,太过紧张。接下来的几天,我试图融入这个集体。
我会在早上主动跟大家打招呼,会在午休时尝试跟邻座的李娜聊聊天。他们都很礼貌,
会对我微笑,会点头回应。但也就仅此而已。他们的眼神,永远是空洞的,像是蒙着一层雾。
他们的微笑,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却毫无温度。我渐渐发现,他们不仅不聊天,
甚至……不吃饭,不喝水。公司的茶水间里,咖啡、零食、水果应有尽有,堆积如山,
却从没有人碰过。饮水机上的桶装水,永远是满的。我曾好奇地问李娜:“娜姐,
你们中午都不吃饭的吗?”她正对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
只是用她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回答我:“我们不饿。”那一瞬间,我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进了一家什么奇怪的传销组织?或者,
这是一家专门做给外人看、用来骗投资的皮包公司?可公司的流水和业务报表我都看过,
一切正常,甚至可以说,业绩好得惊人。直到第一个发薪日。那天,所有人都和我一样,
准时下班。HR张敏却在门口叫住了我。“林巧,你等一下,你的薪水,需要我单独发给你。
”她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脸,将我带回了她的办公室。她从抽屉里,
拿出一个厚厚的红色信封,递给我。“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和奖金,一共十万,你点点。
”我激动地接过信封,入手的分量让我心跳加速。我连声道谢,强忍着当面拆开的冲动,
转身离开了公司。走到楼下的僻静处,我终于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然后,
我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了。信封里,是一沓崭新的、印着“天地银行”字样的——冥币。
每一张的票面,都是一万亿。夜风吹过,那些纸钱在我手里“哗哗”作响,
像是在嘲笑着我的愚蠢。我看着眼前灯火辉煌的CBD,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
第一次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如此格格不入。我的公司,我的同事,他们……到底是什么?
**2.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沓冰冷的冥币,脑子里一片空白。
幻觉?恶作剧?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一夜无眠。第二天,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还是去了公司。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吓跑。
我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走进办公室,一切如常。同事们依旧安静地坐在工位上,
机械地敲击着键盘。看到我,他们会礼貌性地点头微笑,眼神空洞如初。仿佛昨晚那沓冥币,
只是我的一场噩梦。我走到我的邻座李娜身边,鼓起勇气,将那个红信封,
放到了她的桌子上。“娜姐,这是……什么意思?”我声音发颤。李娜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
她转过头,看着桌上的冥币,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困惑?
她拿起一张冥币,放在眼前,仔細地端详了片刻,然后,用她那平板无波的语调,
对我说:“这是钱啊,有什么问题吗?”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在她眼里,这就是钱。
我们……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认知世界里。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工位,
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我开始偷偷观察他们,观察每一个细节。然后,
我发现了更多让我毛骨悚然的事情。他们的衣服,从我入职第一天起,就没换过。
李娜永远是那身米色的职业套裙,前台小雅永远是那件粉色的连衣裙。他们的电脑屏幕,
永远停留在同一个工作界面上,上面的文档,密密麻麻,但我凑近了看,却发现那些文字,
根本就是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最让我恐惧的是,我发现他们的座位底下,都或多或少地,
散落着一些香灰。就像是……有人在这里,常年烧香祭拜一样。那天下午,我借口肚子疼,
去了趟厕所。公司的厕所,干净得一尘不染,却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我躲在隔间里,
用手机开始疯狂地搜索“永续科技”这家公司。工商信息,专利注册,一切正常。
我又不死心,开始搜索我同事们的名字。李娜、王帅、刘洋……我把我知道的每一个名字,
都输入了搜索框。然后,一条三年前的社会新闻,让我如坠冰窟。
新闻标题是:《本市一科技公司发生集体煤气中毒事件,七名员工不幸遇难》。
遇难者名单上,赫然写着:李娜、王帅、刘洋……新闻配图,是一张黑白的工作照合影。
照片上,那些笑靥如花的年轻人,正是我朝夕相处的“同事们”。
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们……都死了。三年前,
就死在了这栋大楼里。那我……现在每天在和谁一起工作?这家公司,
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强烈的恐惧和恶心感涌上心头,我冲出隔间,趴在洗手池上,
剧烈地干呕起来。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惨白的脸,突然,
我发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镜子里,我的身后,空无一人。但我的肩膀上,
却搭着一只冰冷的、青黑色的手。**3.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那只手,
冰冷、僵硬,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正死死地扣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觉到,它的指甲,
又长又尖,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我不敢回头。我只能从镜子里,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
一点点收紧。“林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是HR张敏。她的声音,
依旧那么温和,那么悦耳,但在此刻的我听来,却像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随着她声音的响起,镜子里,那只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消失了。我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张敏走上前来,将我扶起,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完美的微笑:“怎么了?
脸色这么难看,是身体不舒服吗?”我看着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体贴地递给我一张纸巾,柔声说:“看来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她搀扶着,走出了卫生间。
经过办公区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所有的“同事”,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齐刷刷地转过头,用他们那空洞的、没有焦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那场面,
诡异到了极点。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张敏将我送到公司楼下,叮嘱我好好休息,
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我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我发现,在下午的阳光下,
她的影子……是断裂的。从脖子往上,她的影子,是空白的。她的影子,没有头。这个发现,
让我刚刚平复一些的心情,再次被巨大的恐惧所淹没。她,也不是人!我不敢再待下去,
疯了一样地冲向地铁站,我要逃离这里,逃得越远越好!我冲进地铁,躲在角落里,
瑟瑟发抖。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拨打了110。“喂,您好,这里是报警中心。
”“我……我要报警!”我压低声音,语无伦次地说,“我们公司……我们公司里全是鬼!
他们都死了!我的HR也不是人!她要害我!”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
一个冷静的、程序化的声音响起:“女士,请问您是不是需要精神健康方面的帮助?
我们可以为您联系相关的机构。”他们不信我。我像个疯子一样,在电话里嘶吼着,
却只换来了对方的无奈和劝解。最终,电话被挂断了。我绝望地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
心里一片冰冷。没人能救我。我只能靠自己。回到家,我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我要离开这个城市。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行李箱,订了最早一班离开的火车票。
就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接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是HR张敏的声音。“林巧,你要去哪儿啊?”她的声音,
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我惊恐地问。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订了明天早上六点去南方的火车票。”她轻笑了一声,“不过,
我劝你,还是取消吧。”“为什么?”“因为,你逃不掉的。”她的声音,像毒蛇一样,
钻进我的耳朵,“这栋大楼,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欢迎来到,往生堂。”电话,被挂断了。
我愣在原地,浑身冰冷。往生堂……我像是想起了什么,疯了一样地冲回房间,
从我的入职材料里,翻出了那本红色的《员工手册》。我颤抖着手,一页一页地往后翻。
在手册的最后一页,我看到了。那是一张空白的页面,但在页面的最下方,
用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写着三个字:“欢迎来到,往-生-堂。
”**4. **那本员工手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要把它扔出去。
我彻底崩溃了。报警没用,逃跑也被识破。我被困住了,
困在了一个由死亡和谎言构筑的巨大牢笼里。那一晚,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用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堵住了门。我睁着眼睛,一夜未眠,听着窗外的风声,
感觉每一阵风里,都夹杂着亡魂的呜咽。天亮后,我没有去火车站。我知道,
张敏说的是真的,我逃不掉。与其被她抓回去,不如我自己回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或许,只有在最危险的地方,才能找到一线生机。我再次回到了公司。办公区里,
依旧是那副死寂的景象。同事们看到我,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我从未离开过。
我径直走向张敏的办公室。她正坐在办公桌后,悠闲地品着一杯茶。那茶杯里,是空的。
“来了?”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站在她面前,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我不想怎么样。”她放下茶杯,
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维持这里的‘秩序’。”“秩序?
让一群死去的人,每天在这里重复生前的最后一天,这就是你所谓的秩序?
”我情绪激动地质问。“不然呢?”她反问我,“让他们带着怨气,去人间游荡,
去伤害无辜的人吗?林巧,你要知道,他们都是‘过劳死’的。他们对工作,
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只有让他们留在这里,沉浸在‘工作’的幻觉里,
他们的怨气才不会消散。”我愣住了。她的话,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丝道理。
“那你呢?你又是谁?”我盯着她,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我?”她笑了,
“我是这里的‘HR’,负责人事管理。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摆渡人’。
”“摆渡人……”“没错。我的工作,就是引导像你这样,新来的‘员工’,
熟悉这里的环境和规则。”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怜悯,“同时,
也要处理掉那些,试图破坏规则的人。”我明白了。她是在警告我。“那我呢셔?我又是谁?
”我指着自己,声音都在抖,“我明明是个活人!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你是活人?
”张敏看着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她那冰冷的手,
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傻孩子,”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再好好想想。你真的,
是活人吗?”她的指尖,带着一股尸体般的冰冷。被她触碰到的地方,我的皮肤,
迅速地失去了血色。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我拼命地回忆,回忆我入职之前的事情。
我记得我毕业,记得我找工作,记得我收到了“永续科技”的offer……可是,
再往前呢?我的父母是谁?我的家在哪里?我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
我的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切断了。从我收到offer的那一刻起,
之前的所有人生,都变成了一片空白。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地滋生。不,
不可能!我明明有温度,有心跳!我惊恐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看来,
你已经开始想起来了。”张敏满意地看着我的反应,她缓缓地踱回办公桌后,重新坐下。
“林巧,你不是这里的第一个活人。”她淡淡地说,“以前,也有人像你一样,误入这里。
他们有的,被吓疯了;有的,试图反抗,最终……成了这里的一部分。”她指了指办公区。
“你猜猜,他们中的哪一个,曾经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
扫向了那些麻木的、空洞的“同事”。我的心,如坠冰窟。“不过,你和他们不一样。
”张敏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你很聪明,也很冷静。最重要的是,你身上,
有一种他们没有的东西。”“什么东西?”“同理心。”她一字一顿地说。“你,
会可怜他们。”**5. **同理心?张敏的话,像一颗石子,在我混乱的心湖里,
激起了一圈圈涟漪。我确实可怜他们。
当我得知他们都是因为“过劳死”而被困在这里的时候,我心中的恐惧,
确实被一种更复杂的情感所取代了。那是一种,同为底层“社畜”的,深深的共情和悲哀。
他们也曾是活生生的人,也曾为了生活、为了梦想而拼命工作,最终却落得个客死异乡,
魂魄都不得安宁的下场。“你想让我做什么?”我看着张敏,冷静地问。我知道,
她跟我说这么多,一定有她的目的。“很简单。”张敏微笑着,从抽屉里,
拿出了一沓厚厚的档案,“帮他们‘辞职’。”“辞职?”我愣住了。“没错。
”张敏将档案推到我面前,“这些,是他们每个人的‘劳动合同’。他们之所以被困在这里,
就是因为这些合同,像一道道无形的枷KL锁,将他们的灵魂,永远地锁在了这个岗位上。
”我翻开最上面的那份档案。是我的邻座,李娜。档案里,有她的生平,有她的照片,
还有她生前未了的心愿。“李娜,二十六岁,独生女,父母是偏远山区的农民。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赚钱给父母在老家盖一栋新房子。”“王帅,三十岁,程序员,
有个相恋八年的女友。他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参加她的婚礼。”“刘洋,二十二岁,
刚毕业的实习生。他最大的执念,是想对他严厉的父亲,亲口说一句‘我爱你’。
”……每一份档案,都是一个悲剧。每一个心愿,都那么朴实,又那么沉重。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合上档案,抬头看着张敏,“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张敏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每当有一个灵魂,
因为你而得到解脱,你失去的记忆,就会恢复一部分。”我的心,猛地一跳。恢复记忆!
这对我来说,是致命的诱惑。“而且,”张敏继续加码,“当最后一个灵魂,
也得到解放的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我怎么相信你?”“你别无选择,不是吗?
”张敏摊了摊手,“要么,接受我的提议,去寻找你失去的过去,和离开这里的希望。要么,
就像你说的,永远留在这里,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沉默了。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我别无选择。“好。”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但是,你要告诉我,
具体该怎么做?”“很简单。”张敏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完成他们生前未了的心愿,然后,在他们的‘劳动合同’上,签上你的名字,再亲手烧掉。
这样,他们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
”我看着桌上那沓沉甸甸的档案,心里五味杂陈。这哪里是“辞职”?这分明是一场,
对亡魂的“超度”。而我,一个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的人,却要成为,他们的“超度人”。
这听起来,无比荒谬,却又是我唯一的出路。我拿起了李娜的档案。“那就,从她开始吧。
”**6. **我的第一个“超度”对象,是李娜。她的心愿,
是给父母在老家盖一栋新房子。这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难题。我身无分文,更何况,
我现在连这栋大楼都出不去,又怎么去一个偏远的山区,给一对素未谋面的老人盖房子?
我把我的困惑,告诉了张敏。她听完,只是笑了笑,然后,递给了我一样东西。
是一部黑色的、款式老旧的诺基亚手机。“这是公司的‘外联设备’。”张敏解释道,
“它不能打电话,不能上网,但可以让你,与他们的‘执念’,产生链接。
”我疑惑地接过手机。手机屏幕是暗的,我按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反应。“你需要,
先得到她的‘认可’。”张敏提醒我。我拿着手机,走到李娜的工位前。
她依旧在机械地敲击着键盘,对我的到来,毫无反应。我深吸一口气,将她的档案,
轻轻地放在了她的桌子上。“李娜,”我试探着开口,“我是林巧,新来的同事。
我……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她的动作,停住了。她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
第一次,有了焦距。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鼓起勇气,
继续说:“我知道,你很想家,很想你的爸爸妈妈。你是不是……想给他们盖一栋新房子?
”我说出“新房子”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身体,猛地一震。她那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
流露出了一丝强烈的情感。那是,渴望。我手中的诺基亚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
亮了。屏幕上,没有菜单,没有图标,只有一张图片。那是一张,手绘的房屋设计图。
画得很稚嫩,像小孩子的涂鸦,却标注得清清楚楚。“主卧要朝南,冬天晒太阳暖和。
”“要有一个大院子,妈可以种菜。”“厨房要大一点,这样爸做饭的时候,就不会嫌挤了。
”……看着这些充满孝心和爱意的文字,我的鼻子,一阵发酸。“我知道了。”我对着李娜,
郑重地点了点头,“交给我吧。”我拿着手机,回到了张敏的办公室。“现在,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张敏指了指手机,“用意念,去构建它。”用意念?这也太玄幻了。
我半信半疑地,将注意力集中在手机屏幕的设计图上。我闭上眼睛,在脑海里,
想象着那栋房子的样子。红砖,绿瓦,宽敞的院子,温暖的阳光……我将李娜的所有心愿,
都融入到了我的想象里。渐渐地,我感觉到,手中的手机,开始发烫。屏幕上的设计图,
开始变得立体,变得真实。就像……在玩一个超高配的VR模拟游戏。不知过了多久,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手机屏幕上,那栋房子,已经完工了。它和我脑海里想象的,
一模一样。甚至,连院子里晾着的衣服,都和李娜档案里,她母亲照片上穿的,是同一件。
“完成了?”我有些不敢相信。“完成了。”张敏点了点头,“现在,去让她‘验收’吧。
”我拿着手机,再次走到李娜面前。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早已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将手机屏幕,递到她眼前。当她看到屏幕上那栋,她梦想了无数次的房子时,
她那张麻木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笑容,灿烂,又心酸。
紧接着,两行清澈的,却带着一丝灰败颜色的泪水,从她空洞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爸……妈……”她伸出手,想要触摸屏幕,但她的指尖,却穿过了手机,什么也碰不到。
最终,她看向我,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我知道,是时候了。
我拿出她的“劳动合同”,用从张敏那里拿来的笔,在“离职审批人”一栏,
签上了我的名字:林巧。然后,我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那份合同。火焰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