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把包裹放下,就有人掀帘子进来,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官服皱巴巴的,手里端着个缺了口的茶杯。
“你就是新来的古阅川?”
他上下扫我一眼,语气跟审犯人似的,“胆子不小啊,第一天就敢怼崔大人,不怕明天就被发配到边儿上去?”
我猜这是院里的老油条,没跟他绕弯子:“李大人是吧?
我看案卷上写着,去年北境流民饿死了三千多,崔大人没管,倒是把军粮挪去给自家庄子买了地。
比起这个,我怼他两句算轻的。”
李老头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眼睛瞪得溜圆:“你……你居然敢查这个?”
“不是我查的,是案卷上写的,”我指了指桌上的卷宗,“陛下让我写募流民的章程,总不能闭着眼瞎写吧?”
李老头噎了半天,突然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算你有种!
不过你可得小心王主事,他是崔家的远房外甥,刚才在外面听见你怼崔大人,脸都黑了,指不定要给你使绊子。”
我刚想说谢,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跟小炮仗似的:“古姐姐!
古姐姐你在哪儿?”
不用想,准是赵昀。
我扶了扶额,这小尾巴来得也太快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掀帘子冲进来,手里举着个油纸包,跑得满头大汗:“古姐姐,我给你带了糖糕!
刚从西街张记买的,热乎着呢!”
他一进来,李老头的眼睛更首了,嘴里念念有词:“武安侯府的小侯爷……怎么跟你混到一块儿了?”
赵昀没理他,把糖糕往我桌上一放,就凑过来看我手里的案卷:“你在写啥?
是不是募流民的章程?
我跟你说,我昨天溜出宫,看见城南流民巷有个小孩,饿得啃树皮,太可怜了!
你可得让陛下多给他们点粮食!”
我拆开油纸包,糖糕的甜香飘了满屋子。
刚想拿一块,就听见帘子又响了,进来个穿宝蓝官服的年轻人,脸长得倒是周正,就是眼神太傲,下巴抬得老高:“你就是古阅川?
王主事让你去趟库房,把去年的流民名册取来,他要用。”
这语气,跟使唤丫鬟似的。
我还没说话,赵昀先炸了:“你谁啊?
跟古姐姐这么说话!
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陛下亲自留下的人!”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帮我出头,而且还是小侯爷。
他脸色变了变,却还嘴硬:“我是王主事的下属,按规矩办事,怎么了?”
“规矩?”
赵昀哼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摸出个玉佩,往桌上一拍,“我爹的令牌,你去跟王主事说,古姐姐忙着写章程,没空去库房!
要取名册,让他自己来!”
那年轻人盯着玉佩,脸瞬间白了,支支吾吾半天,没敢再说话,转身溜了。
李老头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小侯爷……您居然帮她?”
赵昀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古姐姐是好人,还敢怼崔胖子,我就帮她!
对了古姐姐,你啥时候去流民巷啊?
带我一起呗,我也想帮流民做点事!”
我咬了口糖糕,甜得有点发腻,却莫名觉得心里暖了点。
我看着赵昀一脸期待的样子,又看了看窗外飘进来的落叶,突然觉得,这侍诏院的日子,好像比我想的热闹多了——既有等着给我使绊子的人,也有傻乎乎凑过来帮忙的小尾巴,倒也不无聊。
“想去也行,”我跟他说,“不过你得答应我,到了流民巷,不准嫌脏嫌累,也不准随便把糖糕给人,流民的孩子饿久了,吃太甜的会闹肚子。”
赵昀立刻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我答应!
我肯定听话!
那咱们明天就去?”
我刚想点头,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古阅川!
王主事让你过去一趟!”
得,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放下糖糕,拍了拍赵昀的肩膀:“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赵昀立刻站起来,一脸警惕:“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我帮你撑腰!”
“不用,”我笑了笑,“这点小事,我自己能搞定。”
心里却想着,王主事?
崔家的外甥?
正好,我倒要看看,他们想给我使什么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