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疯了，全都疯了！
午后三点零五分的日头正毒，但比日头更快的，是那些被惨叫吸引来的左邻右舍。
先是几个在附近树荫下纳凉的老太太颠着小脚凑了过来，接着是几个刚下地回来、裤腿还卷着的汉子，还有几个抱着孩子、探头探脑的妇女。
陆家那低矮的土坯院墙外面，很快就围上了十几号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的老天爷，这是咋弄的？”
“那不是建军家的吗？
脸上……那是鱼汤？”
“建国家的崽子泼的？
不能吧，铮娃子平时挺老实的啊……老实？
你看王秀英那脸，都红了一片了！
这下可捅马蜂窝了！”
院子里，王秀英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杀猪似的干嚎，眼泪、鼻涕混着滚烫鱼汤留下的油渍，糊了满脸，头发上还挂着几根鱼刺和蔫了的葱花，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她一边嚎一边骂，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扭曲：“哎呦喂！
烫死我了！
没法活了！
小畜生要杀人啊！
陆建国，李慧兰，你们养的好儿子！
我的脸啊……”陆建国和李慧兰彻底慌了神。
陆建国想去扶王秀英，又被她挥舞的手臂打开，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脸色惨白。
李慧兰则一把拉住儿子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铮子！
你…你惹大祸了啊！”
陆铮没说话，只是轻轻挣脱了母亲的手，依旧站在那里，手里还攥着那个空了的粗陶碗，眼神冷冽地看着院门口的方向。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这才刚要开始。
果然，没过几分钟，也就是午后三点十分左右，院门外就传来了两声更加粗暴凶狠的吼叫。
“让开！
都他妈给老子让开！”
“谁？
谁动我妈了？！”
人群被粗暴地推开，两个身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前面的是陆铮的大伯陆建军，他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白汗衫，黑脸上横肉紧绷，眼睛里冒着火。
跟在他身后的是陆铮的堂哥陆建设，他比陆铮大两岁，身材壮实一些，穿着一件半新的、印着“农机厂”字样的蓝色工装，似乎是想提前彰显身份，此刻他更是满脸的戾气。
两人一进院子，第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地上、满脸狼藉、哭嚎不止的王秀英。
“秀英！”
陆建军吼了一嗓子，几步冲过去。
“妈！”
陆建设眼睛瞬间就红了，他猛地抬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向陆铮一家，最后死死钉在陆铮身上，“陆铮！
你个***！
你敢打我妈？！”
话音未落，陆建设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就上来了，他仗着自己比陆铮高大壮实，根本不多废话，嘴里骂着脏话，一个箭步冲上来，抡起拳头就朝着陆铮的面门狠狠砸了过来！
拳风呼呼，带着十足的狠劲。
这一拳要是砸实了，鼻梁骨恐怕都得断。
围观的邻居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陆建国和李慧兰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李慧兰失声叫道：“建设！
别打！”
陆铮面对这凶狠的一拳，没有像往常那样退缩或者试图格挡。
他眼神一厉，脚下迅速向后撤了半步，恰好让开了拳锋。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转身就冲回了身后的厨房！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陆建设一拳打空，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暴怒：“小杂种，你还敢躲？！”
他以为陆铮是害怕要跑，迈步就要追进厨房。
然而，他刚冲到厨房门口，脚步就猛地刹住了，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转而化作一丝惊疑和难以置信。
只见陆铮己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多了一把刀。
一把家里常用的、木柄上带着油污、刀口闪着寒光的菜刀！
陆铮右手紧握着刀柄，手臂平伸，那锋利的刀尖笔首地、稳稳地对准了刚刚冲过来的陆建设。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时的温顺或者隐忍，而是充斥着一股近乎疯狂的凶狠和决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准备撕咬一切的幼狼。
“来啊！”
陆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斩钉截铁的意味，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往这儿打！”
他用空着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眼睛却死死盯着陆建设，“老子今天不要这条命，也要拉你垫背！
看谁先怂！”
阳光照在菜刀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刀尖距离陆建设的胸口，不到一尺的距离。
陆建设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举着的拳头还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看着陆铮那双布满血丝、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睛，又看了看那距离自己胸口极近的、明晃晃的刀尖，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了天灵盖。
他混，但他不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陆铮和以前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堂弟完全不同了！
这小子是真敢捅！
陆建设喉咙滚动了一下，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原本的气势汹汹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个干净，眼神里露出了明显的怯意。
他下意识地微微后仰，试图离那刀尖远一点。
原本想要上前帮腔的陆建军，脚步也钉在了原地。
他看着持刀而立、眼神凶狠如狼的侄子，再看看自己儿子那副被吓住的样子，心里又惊又怒，却也不敢轻易上前。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动，那把刀下一秒就可能真的捅过来。
这小子，疯了！
院子里外，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王秀英还在不知死活地哭嚎：“建军！
建设！
你们愣着干啥！
给我打死这个小畜生！
哎呦我的脸啊……”但她的哭嚎，此刻显得如此突兀和无力。
围观的邻居们全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们看着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窝囊的陆家小子，此刻竟像换了一个人，持刀而立，一言不发，仅凭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就硬生生镇住了比他高大强壮的堂哥和向来强势的大伯。
这陆铮……是真疯了不成？
这局面，可怎么收场？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嘶鸣，以及王秀英那逐渐变得有些心虚和茫然的干嚎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手持菜刀、眼神冰冷的少年身上。
陆铮握刀的手稳如磐石，刀尖纹丝不动地指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