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签一份价值九位数的对赌协议。屏幕上跳出的微信消息,
来自一个早已被我设置为“免打扰”的群——“青春无悔·榕城三中05届3班”。
发起人是当年的班长,张胖子。“各位老同学,十年了!周六晚七点,‘金碧辉煌’KTV,
不醉不归!@全体成员”下面是一连串“收到”“一定到”的回复,
夹杂着各种怀旧的表情包。我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胃里一阵熟悉的、冰冷的绞痛。就像十年前,那个潮湿、充满尿骚味的厕所隔间里,
陈磊和他的几个跟班把我按在地上时一样。“江言,听说你物理考了第一?
”陈磊的球鞋踩在我的脸上,鞋底的泥沙混着我的眼泪和鼻涕,
gritty and humiliating. “给老子舔干净。”我没有动。
然后,我的头就被狠狠地按进了那个满是污水的便池里。
冰冷、肮脏的液体瞬间灌满了我的口鼻,窒息感像一张网,将我死死缠住。
耳边是他们肆无忌惮的狂笑,和张胖子在门口望风时,吹出的不成调的口哨声。“江总?
”对面的合伙人小心翼翼地提醒我。我回过神,脸上依旧是毫无波澜的平静。
我拿起那支万宝龙的钢笔,在协议末尾签下“江言”两个字。字迹冷静,锋利,
像手术刀划开皮肤。“合作愉快。”我站起身,与对方握手。掌心的温度,
是我刻意训练过的,温和而疏离。送走合伙人,我回到那张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
靠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CBD,
黄昏的霞光将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染成一片虚幻的金色。这里是顶楼。从这里看下去,
所有的人和车,都渺小得如同蝼蚁。十年。我从那个厕所隔间,爬到了这里。
我用常人无法想象的偏执和自律,把自己打造成了一台精密的赚钱机器。
我创立的“天启科技”,是人工智能领域最凶猛的一匹黑马,估值百亿。我拥有一切。
除了……安稳的睡眠,和正常的食欲。我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沉寂多年的同学群。
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头像,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决定。我回复了一个字。“好。
”然后,我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帮我查一下,我们公司有没有一个叫‘陈磊’的员工。对,
石头的磊。”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很快传来回复:“江总,查到了。市场部,C组,
普通职员。入职一年半,目前……正在我们下一轮的裁员观察名单上。他的业绩,
连续三个季度不达标。”我挂掉电话,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那是一种,
外科医生看到一具完美病理标本时,才会有的,冰冷的、夹杂着兴奋的微笑。十年了。
地狱的请柬已经送到。而我,终于可以回到那个我亲手埋葬的过去,去看看那个曾经的魔王。
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模样。2. 镀金的牢笼“金碧辉煌”KTV,
名字俗气得像上个时代的产物。巨大的水晶吊灯下,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一群中年男女扯着嗓子,在吼一首早就过时的情歌。这就是我的同学会。一个镀金的牢笼。
我推开包厢门的瞬间,所有的噪音都停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惊讶,羡慕,
嫉妒,贪婪……各种情绪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像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哟!
这不是江总吗!”张胖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啤酒肚,端着酒杯就冲了过来,
“稀客啊!天启科技的江总大驾光临,我们这小包厢,蓬荜生辉啊!”他的声音很大,
带着一种刻意的夸张。我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江言,你可真行啊!
现在是大老板了,都不认识我们这些老同学了?”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凑过来,
身上的香水味刺鼻得让我皱眉。我花了三秒钟,才从记忆里搜出她的名字,好像是叫李莉。
“来来来,江总,坐主位!”张胖子不由分说地把我往最中间的位置上按。我没有拒绝。
我坦然地坐下,就像坐回我办公室那张椅子一样。我看着这群人。他们中的大多数,
我都已经记不清名字了。他们穿着不算体面的衣服,
聊着房贷、孩子、和单位里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他们的脸上,
带着被生活磨平棱角后的疲惫和市侩。而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一个从他们熟悉的世界里,突然挣脱出去,爬到了云端的怪物。他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一份工作,一笔投资,或者仅仅是,一个可以用来吹嘘的谈资。“江言,你还记得我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我抬起头,看到了林微。她还是那么漂亮,
但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她穿着一条得体的连衣裙,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笑得小心翼翼。
她是当年的校花,是所有男生心目中的白月光。也是陈磊当时的女朋友。我记得,
有一次陈磊把我堵在操场角落里,逼我把刚收到的情书吃下去的时候,林微就站在不远处。
她看到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头,和她的朋友们笑着聊起了天。“记得。”我说,
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真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厉害。”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功利,“我老公最近自己开了个小公司,做供应链的,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天启科技合作?”看,这就是现实。所谓的白月光,在十年后,
也只关心你的商业价值。我刚想开口,包厢的门,又被推开了。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
都变得有些微妙。3. 褪色的魔王走进来的人,是陈磊。
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穿着名牌球衣,意气风发的校霸。十年,像一把钝刀,
磨去了他所有的光彩和戾气。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
是那种最典型的、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销售员打扮。他的头发有些稀疏,眼袋很重,
曾经充满暴戾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浑浊和疲惫。他手里提着一个蛋糕,
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不好意思啊,各位,路上堵车,来晚了。”他看到了我。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那感觉,就像一只正在觅食的老鼠,突然撞见了猫。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极度的尴尬和不安。
他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更没想到,我会是那个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江总”。
包厢里的气氛,在那一刻,变得诡异起来。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当年的“过节”。
他们交换着眼神,等着看一出好戏。“哟,陈磊,你可算来了!”张胖子打破了沉默,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快看谁来了!我们的大总裁,江言!
你俩当年可是‘不打不相识’啊!”“不打不相识”这五个字,他说得格外重。陈磊的脸,
一阵红,一阵白。他局促地站在那里,手里的蛋糕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江……江总。
”他最终还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我点了点头。我没有回应。我只是端起酒杯,
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
我的冷漠,显然让他更加无措。林微站了出来,打着圆场:“哎呀,都多少年的事了,
还提它干嘛。陈磊,快过来坐。”她拉着陈磊,坐到了离我最远的一个角落。一场好戏,
似乎没能上演。众人有些失望,包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但我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
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来回逡巡。我能感觉到陈磊的坐立不安。他不停地喝着酒,眼神躲闪,
一次也不敢和我对视。他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犯。而我,就是那个手握他生杀大权的,
审判官。我没有急着“审判”他。复仇,就像品尝一道顶级的料理,需要足够的耐心。
直接杀死猎物,太无趣了。我更享受的,是看着猎物在恐惧和绝望中,
一点点走向崩溃的过程。我慢条斯理地吃着果盘里的西瓜,听着他们虚伪的恭维和试探。
直到,张胖子再次把矛头,对准了我。4. 狂欢的绑架“江总,你看我们这帮老同学,
混得都不怎么样。”张胖子喝得满脸通红,一把搂住旁边一个男同学的肩膀,“不像你,
现在是人中龙凤了。是不是得……提携提携我们这些穷哥们啊?”他这话一出,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对啊,江言。
”那个叫李莉的女人立刻附和道,“我们也不求别的,你公司那么大,
随便给安排个清闲点的岗位,我们都感激不尽了!”“就是就是,同学一场,
你可不能忘了我们啊!”一时间,群情激奋。他们仿佛已经忘了,当年他们是如何冷眼旁观,
甚至是如何参与那场霸凌的。现在,在利益面前,
“同学情谊”成了一件可以随意挥舞的武器。一场心照不宣的,道德绑架。
我放下手里的酒杯,抬起眼,扫视了一圈。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贪婪和理所当然。
仿佛我的成功,就应该分给他们一杯羹。我笑了。“好啊。”我说。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概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爽快。“我们公司,最近确实在招人。”我慢悠悠地说,目光,
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的陈磊身上。“不过,天启科技有自己的用人标准。
学历,能力,过往业绩,缺一不可。”我的话,让包厢里的气氛冷了下来。他们中的大多数,
显然不符合这些“标准”。“哎呀,江总,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张胖子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你看……我们陈磊,不就在你们公司上班吗?”他终于,
把陈磊推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陈磊身上。陈磊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啊!”李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陈磊都能进,
说明你们公司的门槛,也不是那么高嘛!江言,你就给句痛快话,到底帮不帮?
”林微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她大概没想到,自己老公会成为众人攻击我的靶子。
她碰了碰陈磊,示意他说点什么。陈磊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
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他朝着我,走了过来。包厢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等待着,这个曾经的魔王,向他昔日的猎物,
低下高傲的头颅。5. 魔王的下跪陈磊端着酒杯,一步一步,走得异常沉重。
KTV包厢里五光十色的旋转灯,打在他脸上,照出了一片屈辱的惨白。他走到我的面前,
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张堆满了酒瓶和果盘的茶几。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只是靠在沙发上,微微仰着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就像在看一份需要我签字的文件。这种无声的压迫,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他的手在抖,
酒杯里的威士忌,漾出一圈圈的涟-漪。“江……江总。”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我给你赔罪。”他说着,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包厢里,
依旧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的反应。我还是没有说话。
我只是拿起一颗圣女果,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那清甜的汁水,
仿佛能冲淡我胃里那股陈年的恶心。我的沉默,让陈磊彻底慌了。他知道,一杯酒,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根本不够。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哀求。然后,
他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动作。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
跪在了我的面前。坚硬的膝盖骨,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整个包厢,
瞬间炸开了锅。“我操!陈磊你干什么!”“快起来!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惊呼声,
劝阻声,此起彼伏。林微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冲过来,想把陈磊拉起来,
却被他一把甩开。“别管我!”陈磊红着眼,低吼道。他跪在那里,仰着头,看着我。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校霸,此刻,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江总,”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
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我老婆身体不好,孩子还小,马上要上学。
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他开始语无伦次,
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流了满脸。这就是我等了十年的画面。我曾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
幻想过这一幕。幻想他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忏悔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可是,
当这一幕真的发生时,我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只有一种,
冰冷的,空洞的,像手术刀切开肿瘤后,发现里面空无一物的……虚无。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被生活压垮了脊梁的中年男人。看着他身后,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林微。
看着周围,那些脸上表情各异,或震惊,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老同学”。我觉得,
很没意思。太没意思了。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起来吧。”我的声音,
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地上凉。”他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跪在那里,看着我。“江总,
求求你……”“我说,起来。”我加重了语气。他被我的气势所慑,身体抖了一下,终于,
在林微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拿起桌上的一包湿纸巾,抽出一张,
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然后,把那张用过的湿纸巾,扔进了他脚边的垃圾桶。这个动作,
充满了侮辱性。但我不在乎。我看着他,也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缓缓开口。“工作的事,
可以谈。”陈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希望的光芒。“但是,”我话锋-锋一转,
“天启科技,不养闲人。”6. 温柔的凌迟“天启科技,不养闲人。”这句话,
像一盆冰水,浇灭了陈磊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也让包厢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心,
瞬间冷却了下来。我看着陈磊,嘴角勾起一抹公式化的,不带任何温度的微笑。“陈磊,
你在市场部C组,对吧?”“是……是的,江总。”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我记得,
C组这个季度的业绩目标,是完成八百万的签约额。而你目前的进度,
好像……还不到五十万?”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份冰冷的数据报表。这些数据,
是我来之前,让助理特意调出来的。我记得清清楚楚。陈磊的脸,又白了一分。他没想到,
我这个日理万机的CEO,会清楚地知道他一个底层员工的业绩。“江总,
我……我……”他想解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样吧。”我打断他,
声音里带着一种“宽宏大量”的施舍意味,“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月。”“一个月之内,你个人,完成五百万的签约额。
”“只要你做到,不仅裁员名单上没有你,我还会亲自下文,提拔你做C组的组长。
”“怎么样,陈磊?”我看着他,笑得像一个循循善诱的魔鬼,“这个机会,够意思吧?
”“五……五百万?”陈磊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瞪得滚圆。别说他个人,就连他们整个C组,
一个季度都未必能完成这个数字。这根本不是机会,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一场,
温柔的凌迟。“怎么?”我微微挑眉,“做不到?”“不……不是……”他慌乱地摆着手,
“江总,这个……这个目标是不是……”“高了吗?”我替他说出了后半句。
我环视了一圈在场的“老同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各位,
你们觉得,天启科技一个市场部组长的位置,价值五百万的业绩,高吗?”没有人敢回答。
他们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这已经不是同学情谊的问题,这是赤裸裸的,职场规则。“江言,
”林微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这是在故意刁难他!”“刁难?
”我看向她,笑了,“林微,你老公今天跪在这里,求的,是一份工作,一个饭碗。
我给了他一个明确的,可以量化的目标。只要他达到,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甚至更多。
这叫刁难吗?”“不。”我摇了摇头,纠正她。“这叫,公平。”“在我的世界里,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天经地义。”我说完,不再看他们。
我拿起我的外套,准备离开。这场闹剧,已经让我感到厌烦。“江总!
”陈磊突然在我身后喊道。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我……我接!”他的声音,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一个月!五百万!我做!
”我能想象到,他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那绝望又疯狂的表情。很好。鱼儿,上钩了。
我没有再停留,径直走出了包厢。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久久无法散去的,
屈辱与绝望的气息。走出“金碧辉煌”的大门,外面的冷风一吹,
我感觉胃里那股熟悉的绞痛,似乎……缓解了一些。原来,复仇的滋味,不是甜的。
也不是苦的。它是一种,冰冷的,麻木的,像给一个重症病人,
注射了一针强效吗啡后的……平静。7. 妻子的眼泪我以为,同学会那晚的下跪,
已经是陈磊的底线。我错了。一个星期后,在我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准备下班的时候,
我的助理敲门进来,表情有些为难。“江总,楼下……有一位女士,自称是陈磊的妻子,
一定要见您。”我皱了皱眉。她来干什么?“让她上来。”我说。几分钟后,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被带进了我的办公室。她穿着朴素,面容憔悴,眼睛红肿,
显然是哭过很久。她和林微,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如果说林微是温室里精心培育的花,
那她,就是路边被风雨摧残过的,一棵顽强的野草。“江总。”她看到我,局促地站着,
双手紧紧地攥着一个看起来很旧的布包。“坐。”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她没有坐,
而是从那个布包里,拿出了一沓又一沓的资料。有医院的诊断证明,有银行的催款单,
还有一张……小男孩的照片。“江总,”她把那些资料,小心翼翼地,铺在我的茶几上。
像是在展示她全部的,卑微的家当。“我知道,您和我家陈磊,以前……有些过节。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颤抖,“当年的事,是他不对。他混蛋,他不是人。我替他,
给您道歉。”说着,她就要朝我鞠躬。“不必了。”我打断她,“说正事。”我的冷漠,
让她愣了一下。随即,她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江总,我求求您,
您放过他吧。”她开始哽咽,“五百万的业绩,您知道的,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您这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啊!”“这一个星期,他没日没夜地在外面跑客户,
喝酒喝到胃出血,求爷爷告奶奶,被人当孙子一样训。可到现在,
连一个意向合同都没签下来。”“他回家,就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烟,一句话也不说。
我看着他,我……我害怕。”“江总,我们家,真的不能没有他这份工作。我身体不好,
常年要吃药。孩子……孩子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每个月光是医药费,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我们还有房贷,车贷……”她的眼泪,像一串串廉价的珍珠,
滴落在那些诊断证明和催款单上。这是一个,很典型的,中国式家庭悲剧。
一个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男人,一个为家庭耗尽心血的女人,
一个需要用钱来续命的孩子。很可怜。也很……无趣。我静静地听着她哭诉,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见过太多的眼泪。在商场上,在谈判桌上。眼泪,是最廉价,
也是最无用的武器。“说完了吗?”等她哭声渐歇,我才缓缓开口。她抬起头,
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她大概没想到,一个男人,可以冷漠到这种地步。“江总,
孩子是无辜的啊!”她似乎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声音拔高了八度,“您就算恨陈磊,
您就算想报复他,可您看看我儿子!他还这么小!您忍心看着他因为没钱治病,
就……”“停。”我第二次打断她。我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陈太太,”我的声音,比办公室的中央空调还要冷,“第一,你儿子的病,不是我造成的。
我没有义务,为他的健康负责。”“第二,你丈夫的工作,是他自己的事。
他能不能保住饭碗,取决于他的能力,而不是我的同情心。”“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