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微时星火丰县的冬风跟疯狗似的，逮着人领口往死里灌。刘季蹲在泗水畔芦苇丛，
棉袄前襟挂着冰碴子，还不忘把腰间锈短刀往怀里捂——这刀是他爹咽气时塞的，
听说是太爷爷闯关东捡的破铜，磨磨能砍猪草，砍人？悬。“刘季！
你爹要晓得你躲这儿偷懒，非把你吊房梁上抽！”芦苇丛里“哗啦”窜出个瘦姑娘，
辫子上沾着苇絮，棉袄补丁摞补丁，却笑得眼弯成月牙：吕雉。她直接往刘季怀里钻，
冻红的手往他脖子里塞，冰得刘季打哆嗦：“疯丫头！想冻死你爷们？”吕雉也不躲，
仰脸瞅官道：“县里又征徭役，你这泗水亭长，真要去咸阳给始皇帝修坟？
”刘季往手心哈气，把吕雉的手拽过来暖：“不去能咋？亭长是芝麻官，可上头催命！
再说……咸阳是皇帝窝，我想瞅始皇帝坐龙辇啥威风。
”吕雉眼亮得跟偷了星子：“我陪你去！”刘季笑骂：“你爹能放你？上回你偷跑，
吕公举笤帚满庄子撵，黄狗都惊得三天没敢叫！”嘴上骂着，身子却往吕雉那边挤，
俩人像俩抱团的鹌鹑，芦苇丛里簌簌响。吕家大院乱成粥。账房里，吕公捏着算筹唉声叹气，
算筹珠子都被搓得发亮。二女儿吕媭叉腰骂亲哥：“就该把雉儿嫁了！
省得天天跟那泼皮刘季疯！昨儿又翻墙，野哪去了！”话没落地，院门“哐当”被踹开，
寒风卷着雪粒子往里灌——沛县令亲信甩马鞭，递上烫金请柬：“吕公，明儿县令生辰宴，
带家眷出席！”吕公忙作揖：“一定到！” 内室雕花门后，吕雉扒着门缝听，
手里帕子攥得死紧，指节发白。当晚，吕雉偷溜进刘季家柴房。月光从破窗缝漏进来，
照着她往刘季布鞋里塞东西——粗布包着半块咸肉，掺了棉絮防硌脚。
刘季迷迷糊糊翻个身：“疯丫头又搞啥鬼？”吕雉蹲床边，
指尖碰他刀鞘：“明儿县令生辰宴，我爹肯定带我去。你……敢空着手去不？
” 她眼睫忽闪，声音轻得像芦苇尖的雪，“我听阿姊说，县令想把闺女许给沛县大户，
宴上挑女婿呢……”刘季猛地坐起来，
炕席草屑扑簌簌掉：“你是说……县令生辰宴是相亲宴？”吕雉没答话，
往他手里塞布包——正是那双塞了咸肉的鞋。布包上绣着歪扭“季”字，线脚毛糙，
却用最鲜亮的红。刘季攥着布包，想起三个月前：他赌输钱，蹲村口槐树哭穷，
吕雉把绣嫁妆的丝线全塞给他当赌本。后来他赢了，给吕雉买支木簪，吕雉睡觉都别头上，
被吕公瞧见，骂“不检点”。“明儿，你就空着手去。”吕雉又重复，指尖划过他掌心老茧，
“我爹最看重‘胆识’。你若敢在县令跟前露锋芒……” 她把刘季的手拉到自己心口，
“我这心，快蹦到嗓子眼了。”刘季摸出锈短刀，往吕雉手里一塞：“拿着！
县令敢给你脸子，你就用这刀……” 话没说完，吕雉红了眼：“我用这刀护着你，
也护我自己。”夜更深，芦苇丛外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柴房里，
两个年轻人的心跳，比更鼓还响。谁都没料到，这场“空着手的生辰宴”，
会把他们拽进席卷天下的风暴……第2章 宴上锋芒县令家生辰宴，跟赶大集似的热闹。
刘季混在宾客里，瞅着旁人抬着礼箱阿谀，
指尖又开始摩挲短刀——刀鞘里塞了吕雉昨晚给的咸肉，硌得慌，却暖人心。
他望见吕雉被吕媭按在女眷席，正偷摸往他使眼色，嘴角刚勾起来，
就听司仪尖着嗓子唱：“泗水亭长刘季，贺礼……” 满座哄笑——刘季空着手，
就抱了坛自酿劣酒，标签还是吕雉用锅底灰画的“季氏佳酿”。沛县令脸一沉，
吕媭当场甩帕子：“好你个泼皮！敢空着手蹭宴？我家雉儿真是瞎了眼！
” 说着就要冲上来挠人，被吕雉狠狠拽住后襟：“阿姊！今儿是县令生辰，别闹事！
” 吕媭挣扎得像条甩尾的鱼：“我就闹！我就闹！这穷鬼配得上我家雉儿？”突然，
吕公起身，冲刘季拱手：“刘贤侄，听闻你欲往咸阳，
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他招手让吕雉过来，“雉儿自幼慕豪杰，你若肯带她见世面，
老夫赠盘缠，且许你与雉儿定亲。” 满座皆惊，有人当场喷酒：“吕公疯了？
把闺女许给穷亭长？”刘季望着吕雉眼中期许，喉结滚动：“好！
” 吕雉偷偷掐他手背：“先应下，别管旁的！” 刘季吃痛，却笑出褶子：“吕公放心，
我定护雉儿周全！”席散后，吕雉在闺房对着铜镜插珠花，吕媭气冲冲闯进来，
“哐当”摔碎茶盏：“那刘季是混不吝！你真要嫁？” 吕雉转身，
指尖抚过刘季白天塞给她的刀穗——是他用粗布衣裳撕了编的，穗子上还沾着柴房的灰。
“阿姊，你看这刀穗。”吕雉把刀穗往吕媭面前一递，“他穷，
却肯把唯一值钱的刀给我防身；他混，可泗水亭老弱妇孺，谁没受过他照拂？
前年张寡妇家遭贼，是他提着刀守了三夜；去年李老头儿子饿晕，是他把自家口粮分了一半。
这世道，安稳是奢想，我要赌一次能握住的锋芒。”吕媭气得直喘，
却瞅见吕雉鬓角别着那支木簪——正是刘季赢钱买的，木簪子磨得发亮，
上头还刻了个歪扭的“雉”字。吕媭突然泄了气，蹲下来给吕雉理裙摆：“你这死心眼，
随你娘……当年你娘也是，瞅上穷书生，死活要嫁，结果……” 话音哽咽，
姐妹俩抱头哭成一团。另一边，县令夫人躲在屏风后，把这出戏瞧得真切。
她戳了戳县令腰眼：“老爷，吕公把闺女许给穷亭长，怕是另有打算？
” 县令捻着胡须冷笑：“吕家在沛县根基深，却把嫡女许给芝麻官，
定是那刘季有我们没看透的门道。咱闺女的亲事……再等等，先看这出戏怎么唱。” 说着，
从袖里摸出个小瓷瓶——是准备给吕家下的药，如今却收进了袖笼深处。吕雉吹灭烛火，
摸黑把短刀藏进枕下。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
她突然听见刘季在院外学布谷鸟叫——那是他俩约好的暗号。她蹑手蹑脚开门，
刘季裹着件漏风的棉袄，怀里抱着捆干芦苇：“给你家灶膛添柴，省得明早你爹骂你贪睡。
” 吕雉笑骂：“傻子，我家丫鬟会添柴！” 却悄悄把暖手炉塞进他怀里，
炉子里的炭火星子，映得两人眼睛发亮。谁都没注意，院角阴影里，吕媭正攥着根烧火棍，
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刘季！大半夜勾引我妹！” 她抬脚要冲上去，
却被突然出现的吕公拽住：“别闹！这桩亲事，
水比咱想的深……”第3章 咸阳惊变咸阳城的城门跟巨兽嘴似的，刘季攥着吕公给的盘缠，
指甲都掐进掌心。吕雉跟在他身后，棉袄里塞着偷来的《神农本草经》残页——为这页药方，
她前天被药铺掌柜的大耳刮子抽得右脸肿成发面馍，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都给我滚去徭役营！敢偷懒，皮鞭抽烂你们的腚！” 监工举着皮鞭，
鞭梢上还挂着干血渍。刘季被推进大通铺时，
差点被一股酸臭味顶个跟头——几十号役夫挤在发霉草席上，虱子跟黑蚂蚁似的，
在破棉袄缝里窜来窜去。吕雉混进伙房当帮厨，实则借着送药汤的由头，
往每个角落塞纸条：“戌时三刻，芦苇丛碰头”“今晚老地方，
带硝石”…… 她把偷来的药方撕成条，混在药渣里，谁若捡起，就是潜在的反骨仔。夜里，
刘季摸黑磨短刀，刀刃映着月光，虱子竟顺着刀背往他手上爬。他狠狠甩刀，
血珠溅在草席上：“这破地方，人活得不如虱子！
” 吕雉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窝头——是伙房偷的，
里头夹着她用锅底灰写的字：“明日始皇帝车驾过咸阳街，机会来了。”刘季咬着窝头，
渣子掉在衣襟上：“机会？你想干啥？” 吕雉压低声音，
指尖划过他掌心老茧：“车驾过处，万民跪迎。咱要让始皇帝知道，这天下，
不该他一人说了算。” 说着，从袖里摸出个小纸包——是硝石粉，“戌时三刻，芦苇丛，
我教你做火折子。”变故来得比硝石爆炸还快。那天，役夫夏侯婴蹲在墙角啃霉窝头，
嘴贱说了句：“始皇帝车架上的铜铃，响得跟催命鬼似的……” 监工当场炸毛，
揪着夏侯婴头发往磨盘上按：“敢咒天子？活腻了！拉去砍头！”刘季红着眼冲出去，
短刀架在监工脖子上：“放了他！” 吕雉趁乱往灶膛里塞硝石，“轰”地炸开，
徭役营顿时乱成马蜂窝。她拽着刘季往芦苇丛跑，身后追来的火把像条火红长蛇。“跑！
往芦苇深处跑！” 吕雉摔了一跤，膝盖磕在石头上，血浸透裤管。刘季想背她，
她却抓过短刀，往自己手臂划了道口子：“拿血引开追兵！” 血珠滴在雪地上，像红梅子，
追兵果然被血腥味引偏。他们带着三十多个愿追随的役夫逃进深山，却不知，
吕家因吕雉逃婚，已被沛县令记恨。吕公被锁进县牢，
狱卒往他饭里撒沙子；吕媭被扒了诰命服，跪在县衙门口哭天抢地；就连吕雉房里的丫鬟，
都被卖到了勾栏院。深山破庙里，刘季给吕雉包扎伤口，粗布绷带都渗着血。吕雉却笑，
从怀里掏出半块咸肉——正是生辰宴前塞给刘季的那块，“你猜咋着？追兵抢咱包袱时，
我把咸肉塞监工靴子里了，那家伙被咸肉硌得直跳脚！” 刘季又气又笑，把咸肉掰成两半，
就着雪水往嘴里塞，咸得皱眉，却甜到心里。咸阳宫深处，始皇帝捏着密报，
指节发白：“沛县小吏，竟敢在徭役营生事？查！把那带头的刘季、吕雉，挫骨扬灰！
” 赵高躬着背递上毒药：“陛下圣明，老奴这就派人……” 始皇帝却挥袖打翻药瓶，
药汁在青砖上滋滋冒白烟：“不，留着他们。乱世星火，该由朕亲手掐灭。
”吕雉躺在草堆里，望着刘季在篝火旁磨短刀，火星子溅在她脸上。
她突然摸出那页《神农本草经》残页，往火里一丢，纸灰飘向深山：“烧了吧，
往后咱不用偷药方救人，要救，就救这天下的苦命人。” 刘季停下磨刀，
把她冰凉的脚焐在怀里：“好。往后，你教弟兄们识字，我教他们砍人。”可没人看见，
山路上，个穿黑袍的影子正往咸阳方向疾奔——是沛县令派去的密使，
怀里揣着吕家满门的罪状，
还有吕雉“私通反贼”的画押供词……第4章 山泽聚义深山里的雪比丰县还冷，
刘季把众人聚在篝火旁，抖开吕家账册拍在石头上：“从今儿起，咱这伙子，叫‘沛公军’！
” 话音刚落，人群里窜出个疤脸喽啰，冲吕雉啐口痰：“娘儿们凑啥热闹？滚回去奶孩子！
”吕雉冷笑，抽出刘季的短刀，转身就往林子深处跑。一炷香功夫，她拽着头野猪回来，
猪脖子上还插着那柄短刀——血沫子溅得她半边脸都是，猪屎糊在衣襟上，恶臭冲天。
“看好了！” 吕雉踩着野猪尸体，刀尖挑开猪肚子，热气混着腥气扑脸，
“我能陪沛公吃糠咽菜，也能为他镇住场子！” 她突然把刀甩向疤脸喽啰，
刀刃擦着他耳朵钉进树干：“不服？现在过我这关！” 疤脸喽啰当场尿了裤子，
扑通跪下：“大嫂饶命！”当晚，吕雉蹲在溪里洗血衣，刚解开衣襟，就听林子里有响动。
她抄起块石头猛砸过去，“嗷”地窜出个瘦小喽啰——正是白天偷摸看她洗澡的货。
吕雉揪住他后颈，跟拎小鸡似的提溜到篝火旁：“都瞅好！以后谁再犯忌讳，
就跟这小子一样，吊在树上喂乌鸦！” 喽啰被吊在槐树枝上，裤裆滴着尿，
哭爹喊娘喊得山响。刘季望着吕雉的背影，突然掏出块木炭，
在树皮上写“季”字教弟兄们认。他把“季”字写成“李”，自己还没发觉，
吕雉凑过来笑：“沛公这字，写得比我绣的花还歪！” 刘季梗着脖子：“老子带兵打仗，
又不是当账房先生！” 却悄悄把木炭换成吕雉绣嫁妆的丝线，
在树皮上重新描了遍“季”字，让月光照着，格外鲜亮。平静没撑过半个月，
沛县令派了三百兵来围剿。刘季带着人在山道设伏，
却中了诈败计——追兵把假人往悬崖下推，引得他们倾巢而出，结果被包了饺子。“撤！
往芦苇荡撤！” 刘季喊破了嗓子，可箭雨跟蝗虫似的扑过来。吕雉瞅准时机，
抓过面口袋往火里一丢，面粉爆燃成火墙，趁乱拽着刘季往密道钻。她跑得太急，
裙摆勾在树杈上，“刺啦”撕开道大口子，白花花的腿肚子露出来，
刘季红着眼给她拽裙摆：“先顾命！” 吕雉却笑：“这裙摆，正好给弟兄们当绷带！
”关键时刻，吕雉扮作村妇，挎着篮子往反方向跑，
篮里藏着硫磺粉——这是她用《神农本草经》残页换的“保命招”。追兵果然被她引偏，
可没跑多远，一支箭“嗖”地射穿她肩膀，血浸透粗布衣裳。刘季红着眼杀回去，
把吕雉护在身后，短刀砍得卷了刃，血浸透两人衣襟。弟兄们见沛公和大嫂不要命地拼，
也疯了似的往前冲，竟把三百追兵杀得丢盔弃甲。篝火旁，弟兄们给吕雉包扎，
樊哙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汤：“大嫂，喝了！这是我从山鸡窝里掏的草药，治箭伤一绝！
” 吕雉刚喝一口就喷了：“樊哙你个夯货！这是鸡屎味还是药味？” 满营哄笑，
刘季却把药汤抢过来，往自己嘴里灌：“我先试毒！” 吕雉笑着拍他肩膀，
手却悄悄往他兜里塞了块裹着蜜的蒸饼——是她偷偷留的干粮。深山里，还有股山匪没归顺，
头目坐在虎皮椅上，瞅着刘季营地里的火光冷笑：“这沛公军，竟让个娘儿们掌事？
派弟兄们去探探，若能收编，就吞了；若不能，就抢粮！” 他摸出腰间短刀，
刀刃上还刻着“吕”字——正是吕家当年丢的祖传宝刀，
不知怎的流落到山匪手里……吕雉躺在草堆里，
望着刘季和弟兄们在篝火旁赌咒发誓：“生同衾，死同穴，闯出条血路！
” 她突然摸出那页没烧完的《神农本草经》残片，往刘季怀里一塞：“沛公，
往后教弟兄们认字，别再把‘季’写成‘李’了。” 刘季笑着把残片塞进她枕头下，
却没注意，山风卷着股肃杀之气，正往营地这边扑来……第5章 凤翼初展芒砀山的月光，
比县牢的霉味干净。吕雉蹲在山洞里，用烧焦的树枝在羊皮纸上画沛县地图，
指腹蹭过“县牢”两个字，把纸都戳破了：“樊哙，你扮送炭杂役，记住，
牢头爱喝掺了蜂蜜的米酒，给他塞两坛，保准眼皮子松；夏侯婴，你带五个弟兄，
三更天在东门放火，动静越大越好。”樊哙挠着胳肢窝，汗珠子滴在火堆里：“大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