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选奴宴・孤傲猎物醉欢院的鎏金铜炉里燃着西域进贡的龙涎香,烟气缠上雕花梁木,
在悬着的鲛绡帐上洇出朦胧的雾。二十七个奴隶跪成三排,脊梁骨压得几乎贴地,
粗麻囚衣下的肩胛骨像嶙峋的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离小姐饶命……”最前排的少年突然抽搐着往前蹭了半尺,铁链在青砖上拖出刺耳的响,
“小的会揉肩会唱曲,求您发发慈悲……”珠帘轻晃,象牙榻上的人影慵懒地抬了抬眼。
离苏绾怀里的白猫“离团”正用粉舌舔她腕间的银镯,听见哭嚎便竖起尖耳,
琥珀色的瞳孔映出底下黑压压的人头。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猫背,声音裹在香雾里,
软得像浸了蜜,却带着淬冰的冷:“拖下去。”立在榻侧的侍女黛青立刻扬手,
两名膀大腰圆的仆役上前,捂住少年的嘴往门外拖。少年的指甲在地上抓出血痕,
离苏绾却已转头去逗猫,玉指捏着离团的爪子,
对着底下那群瑟瑟发抖的奴隶晃了晃:“你看他们,活得还不如你爪下的老鼠。
”离团“喵”地应了声,尾巴扫过她腕间的银镯,那镯子上錾着极小的“团”字,
是她母亲生前亲手为猫打造的。沈敛跪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
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粗麻囚衣磨破了肘间的皮肉,渗出血珠黏在布料上,
可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鼻腔里龙涎香的甜腻让他胃里翻涌——这味道曾在父亲的书房里闻过,
那时他还是尚书府的小公子,捧着圣贤书等着春闱,而不是像牲口一样跪在这儿,任人挑拣。
“抬起头来。”离苏绾的声音突然飘过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
前排的奴隶们争先恐后地仰起脸,有的挤眉弄眼想讨巧,有的故意露出结实的臂膀,
唯有沈敛依旧低着头。黛青刚要呵斥,离苏绾却轻笑一声:“倒是有个性。
”她抱着离团起身,石榴红的裙摆扫过榻边的鎏金熏笼,
裙角绣着的缠枝莲纹在地上拖出一道艳色。走到沈敛面前时,她停住脚步,
离团从她怀里探出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沈敛的发顶。“你叫什么名字?”沈敛的喉结滚了滚,
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贱名沈敛,不配污了小姐的耳。”“呵。”离苏绾弯下腰,
用戴着玉扳指的指尖挑起他的下巴。指腹冰凉,带着玉的寒意,沈敛猛地想偏头躲开,
却被她指尖的力道钳制住。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看见她瞳孔里浮着细碎的光,
像淬了毒的琉璃,而她看见的,是他眼底没藏住的锋芒——那不是奴隶该有的眼神,
是困在牢笼里的狼,就算断了腿,也还想着咬断猎人的喉咙。“他们都想攀着本小姐往上爬,
”离苏绾的指尖摩挲着他下颌的棱角,语气轻得像叹息,“可你不一样,你恨我这样的人,
对不对?”沈敛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那块家仆偷偷塞给他的暖玉牌硌着掌心,上面刻着的“忠”字几乎要嵌进肉里。三天前,
他还是戴着方巾的读书人,三天后,父亲因“通敌”罪被打入天牢,尚书府满门抄斩,
唯余他和几个老仆被没入奴籍,辗转卖到这醉欢院。“不敢。”他逼着自己垂下眼睑,
掩去眼底的滔天恨意。离苏绾却笑了,笑声像银铃撞在玉石上,脆生生的,
却透着说不出的阴冷。她松开手,直起身理了理裙摆,对黛青说:“就他了。
”满室的抽气声里,有奴隶不甘地抬头,却被黛青瞪了回去。离苏绾抱着离团往回走,
走到榻边时,又回头看了沈敛一眼,红唇轻启:“这张脸,这双眼睛,够本小姐玩三年了。
”沈敛依旧跪在地上,直到那抹石榴红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后,他才缓缓抬起头。
香炉里的烟气还在盘旋,离苏绾坐过的象牙榻旁,遗落了一根乌黑的发丝,像毒蛇的信子,
在地上蜷成诡异的形状。他悄悄将手从袖中抽出,掌心的玉牌已被汗浸湿,上面的“忠”字,
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什么。青禾带着仆役过来押他起身时,他顺从地跟着走,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扫过那扇紧闭的珠帘,眸底的桀骜被一层更深的寒意覆盖。
玩三年?他倒要看看,最后是谁玩死谁。第二章:浴房・情潮初涌沈敛被押着穿过庭廊时,
廊外的晚樱正落得热闹,粉白花瓣粘在他破旧的囚衣上,倒像是溅了满身的血。
黛青手里的鞭子抽在廊柱上,发出清脆的响:“走快点!耽误了小姐沐浴,仔细你的皮!
”他垂着眼往前走,脚下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映出他狼狈的身影。
方才被带去净身时,仆役粗暴地扯掉他的囚衣,他像块砧板上的肉任人擦洗,
冷水浇在伤口上的刺痛,
远不及被人窥见锁骨处那道月牙形疤痕时的屈辱——那是幼时父亲教他射箭,
被弓弦划伤留下的印记,如今却成了奴隶身上丑陋的瑕疵。浴房的门是整块白玉雕成的,
推开时带着玉石特有的温润声响。水汽从门缝里涌出来,混着浓郁的檀香,
比选奴宴上的龙涎香多了些微苦的药味。沈敛刚迈过门槛,就听见哗啦的水声,
抬眼便看见巨大的白玉浴池里,离苏绾正半倚在浴池边,石榴红的寝衣松松垮垮褪到肩头,
露出的肌肤在水汽里泛着珍珠般的光。离团趴在桶边的矮榻上,见他进来便竖起尾巴,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跪下。”离苏绾没看他,指尖捻着一颗刚剥好的葡萄,
慢悠悠地喂到离团嘴边。沈敛“咚”地跪在冰凉的青砖上,膝盖撞得生疼。
浴池里的热水冒着白汽,氤氲了她的眉眼,可他仍能感觉到那道落在身上的视线,
像带着钩子,要把他从头到脚剥个干净。“抬起手。”他依言抬起手,
掌心的薄茧和未消的血痕在水汽里看得分明。离苏绾的目光在他手上顿了顿,
忽然轻笑一声:“倒不像做粗活的手。”她从浴池里伸出手,指尖滴着水珠,
径直落在他的颈间。冰凉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沈敛猛地绷紧了脊背,
喉结控制不住地滚动。那指尖却没离开,反而缓缓往下,划过他突出的锁骨,
在那道月牙形疤痕上轻轻一点。“这里怎么回事?”她的声音裹着水汽,听不出情绪。
“贱奴不配让小姐挂心。”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哑,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离苏绾却像是觉得有趣,指尖反复摩挲着那道疤痕,直到看见他额角渗出细汗,
才慢悠悠地收回手,重新浸回浴池里。水花溅起,打湿了她散在肩头的长发,
有几缕贴在颈间,沾着水汽泛出乌润的光。沈敛垂下眼,
鼻尖却萦绕着她发间的味道——不是檀香,是种极淡的苦香,像熬了整夜的药汤,
藏在甜腻的香气底下,若有若无。他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长期失眠的人,
会用这种草药熏香助眠。“奴隶的身子,倒比那些男宠干净。”离苏绾忽然开口,
目光落在他被热水烫得发红的耳垂上,“黛青说你在净身时拼死护着这疤痕,
是怕人看见你的来历?”沈敛的脊背僵了僵,没说话。“尚书府的小公子沈敛,
”离苏绾拖长了语调,像在念什么有趣的戏文,“十三岁中了秀才,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子,
怎么就沦落到这步田地了?”他猛地抬头,眼底的震惊藏都藏不住。她怎么会知道?
父亲的案子是皇上下的密旨,除了主审官,没人知道他还活着,更没人知道他就是沈敛。
离苏绾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笑声在水汽里荡开,
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你以为本小姐的醉欢院,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你父亲在牢里咬出了三个同党,其中一个,可是天天捧着银子来求我赏脸呢。
”沈敛的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原来她什么都知道,选他进来,
根本不是因为那张脸,而是早就算准了他的身份,要把他这只落难的凤凰,当成玩物来折辱。
“怎么,恨得想咬我?”离苏绾从浴池里站起身,寝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她走到他面前,弯腰时,发间的苦香忽然变得浓郁,“可惜啊,
你现在只是个奴隶,连咬人的资格都没有。”沈敛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水汽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落下时像极了眼泪,
可那双眼睛里,只有冰冷的戏谑。“本小姐看你还算顺眼,
”离苏绾的指尖再次抬起他的下巴,这次的力道比选奴宴上更重,“从今天起,
你就做我的男宠吧。”“恕难从命。”沈敛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决绝,
“沈敛虽是奴隶,尚有几分骨气。宁做死奴,不做玩物!”离苏绾的动作顿住了,
眼底的戏谑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像寒潭里投了颗石子,
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她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沈敛以为自己会被立刻拖出去杖毙时,
她却突然松开手,直起身笑得花枝乱颤。“好,好一个宁做死奴,不做玩物。”她拍了拍手,
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那便如你所愿——先做死奴,再做玩物。”话音刚落,
她忽然抬脚,玉足重重踩在他的手背上。骨骼碎裂般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沈敛却死死咬着牙没哼一声,只是抬起头,用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离苏绾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脚底下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却没有丝毫求饶的意思,
这让她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快意——就像猎人终于抓住了最烈的那匹狼,明知会被咬伤,
却更想看看,把它的骨头一寸寸敲碎后,会是怎样的模样。离团从矮榻上跳下来,
蹭了蹭她的脚踝,像是在劝她。她却没动,只是缓缓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直到看见沈敛的额头抵在地上,渗出的冷汗浸湿了青砖,才慢悠悠地收回脚。“去,
把那边的帕子捡起来。”她指了指浴池边散落的锦帕,语气恢复了先前的慵懒,
仿佛刚才的暴戾从未发生过。沈敛的手背已经肿得老高,他用另一只手撑着地面,
一点一点挪过去,指尖刚碰到柔软的锦帕,就听见她轻飘飘的声音:“用你那只尊贵的手捡。
”他的动作僵在原地,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浴房里的檀香依旧浓郁,
可那苦香却像钻进了骨头缝里,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来她要的,从来不是顺从的奴隶,
而是在绝望里仍不肯低头的猎物。沈敛深吸一口气,用那只被踩伤的手,
缓缓捡起了地上的锦帕。第三章:囚宠・屈辱与刺探沈敛被黛青拖出浴房时,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晚樱落尽了最后一片花瓣,沾在他湿透的衣摆上,被晨露浸得发黑,
像块洗不掉的血渍。他的手腕被铁链勒出红痕,手背的肿胀几乎撑破皮肤,每走一步,
骨头缝里都像塞了碎玻璃。“扔进‘听雪院’。”黛青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将他推进那座偏僻的院落时,铁链在门槛上撞出刺耳的响,“没有小姐的命令,
不准出来半步。”院门“吱呀”关上,落了锁。沈敛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看着满院疯长的杂草,忽然低低地笑出声。这院子的名字倒应景,听雪,
听着自己骨头被碾碎的声音,像雪落在空庭里,无声无息,却能冻裂整个冬天。
他挣扎着起身,想找块布条包扎手背,却在翻箱倒柜时,从床底摸出一只破旧的药箱。
打开一看,里面竟整齐地码着各种药膏,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条,
上面是娟秀的小字:“冬日寒重,莫忘涂药。”墨迹已淡,显然是多年前的东西。正怔忡间,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离苏绾披着件月白披风,怀里抱着离团,立在晨光里,
披风上的狐毛沾着细碎的霜,像落了层雪。“捡块帕子就累成这样?”她挑眉,
目光扫过他肿胀的手背,语气带着惯有的戏谑,“看来尚书府的小公子,
身子骨比我想的还娇弱。”沈敛将手背藏到身后,垂眸不语。离苏绾却径直走到他面前,
蹲下身,不由分说抓起他的伤手。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触到伤口时,
他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却被她死死按住。“躲什么?”她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玉盒,
打开时飘出清苦的药香,“这是宫里的‘玉肌散’,专治跌打损伤,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她用银簪挑出一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他手背上。指尖的动作很轻,
与昨夜踩碎他骨头的暴戾判若两人。沈敛盯着她低垂的眼睫,那上面还沾着晨露,
像极了浴房里凝结的水珠,只是此刻落在他心上,却烫得灼人。“为何?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既要折辱我,又何必……”“谁让你猜了?
”离苏绾猛地收回手,药膏蹭在她袖口上,留下块青黑色的印子。她站起身,理了理披风,
语气又冷了下来,“今夜三更,到我房里来。”说完便转身离去,离团从她怀里探出头,
回头看了沈敛一眼,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里泛着奇异的光。三更的梆子敲过最后一声时,
沈敛站在了离苏绾的寝宫外。殿内烛火通明,映得窗纸上的缠枝莲纹像活了过来,
顺着窗棂往上爬。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却见离苏绾正坐在梳妆台前,
卸去钗环的长发披在肩头,衬得脖颈愈发纤细,像易碎的玉。“过来。”她头也没回,
指着镜中的他,“替我梳头。”沈敛拿起桃木梳,刚碰到她的发丝,就被她按住手。
“用那只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的伤手还在渗血,
握着梳子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木梳划过发丝时,带落几根乌黑的长发。
离苏绾看着镜中他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现在知道疼了?昨夜在浴房,
你的骨头不是挺硬吗?”沈敛的喉结滚了滚,将那句“士可杀不可辱”咽了回去。他知道,
在这里,骨气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会让自己死得更难看。梳子缓缓划过,
她的发丝比想象中更柔软,带着那股熟悉的苦香。沈敛忽然想起母亲曾说,
女子的头发最是多情,绾成结,是相思;散成瀑,是断肠。可眼前这头青丝,
却像淬了毒的网,要将他的魂魄都缠碎在里面。“你父亲在牢里,招认了不少人。
”离苏绾忽然开口,镜中的目光直直地锁着他,“包括当年给你母亲诊病的太医,你说,
我要是把他也送进天牢,你会不会跪下来求我?”沈敛的梳子猛地顿住,木齿硌得头皮生疼。
母亲是十年前病逝的,那时他年幼,只记得父亲抱着母亲的棺椁,一夜白头。
难道母亲的死另有隐情?“你想知道真相?”离苏绾转过身,指尖划过他的喉结,
带着冰凉的笑意,“那就乖乖听话。”她的吻落下来时,带着檀香和药味,像场淬毒的雪,
瞬间淹没了他。沈敛闭上眼,任由屈辱像潮水般将自己卷走,唯有手背的疼痛提醒着他,
自己还活着,还能感觉到这具躯壳正在被一寸寸碾碎。“现在知道,奴隶和男宠没区别了?
”她在他耳边低语,声音里的得意像根针,扎进他最敏感的地方。沈敛没有回答,
只是在她松开手时,猛地侧过身,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
溅在她雪白的寝衣上,像朵开得凄厉的红梅。第二日清晨,
醉欢院传遍了消息——离小姐新纳的奴隶沈敛,被册封为“首宠”,
搬进了仅次于主院的“揽月轩”。消息传来时,沈敛正在给离团喂食。那只白猫似乎认了他,
用脑袋蹭着他没受伤的手,发出温顺的呼噜声。他看着猫眼里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可笑。
不过一夜之间,从阶下囚变成座上宾,这醉欢院的天,变得比翻书还快。
“沈公子倒是好福气。”娇柔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云琅摇着把绘着孔雀的折扇,
款款走进来。他穿着件水绿色的锦袍,眉眼间带着狐媚的笑意,目光却像淬了毒的刀子,
“只是不知沈公子这身子骨,能不能受得住小姐的恩宠。”沈敛没理他,继续给离团添猫粮。
云琅却不肯罢休,几步走到他面前,折扇“啪”地合上,
挑起他的下巴:“听说沈公子从前是京城第一才子?如今却做了这卖身为奴的勾当,
真是可惜了那身风骨。”“彼此彼此。”沈敛拨开他的扇子,语气平淡,
“云公子不也靠着这副皮囊,讨小姐欢心么?”云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刚要发作,
却见墨风抱着琵琶走来。他穿着身月白长衫,气质阴柔,指尖拨动琴弦,
弹出几个哀婉的音:“云兄何必动气?沈公子初来乍到,不懂院里的规矩,咱们做前辈的,
该多教教才是。”那话语气温和,弦音里却藏着针。沈敛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
忽然明白了离苏绾的用意。她就是要让他们斗,让所有人都盯着他,像盯着块肥肉,
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而她,则坐在高台上,看着这场闹剧,笑得云淡风轻。午时的膳房里,
气氛诡异。云琅亲自给离苏绾布菜,夹了块晶莹剔透的鱼羹,笑着说:“这是江南来的鲥鱼,
最是鲜嫩,小姐尝尝。”说着,又给沈敛盛了一碗,“沈公子也多吃点,补补身子。
”沈敛看着碗里的鱼羹,眸光微沉。方才他分明看见,云琅的指尖在碗沿动了动,
那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离苏绾正要下筷,沈敛却突然端起自己的碗,跪在地上,
用受伤的手捧着,递到她面前:“小姐,贱奴愿为您试毒。”满室哗然。谁都知道,
离苏绾的食物向来由专人试毒,从不需要奴隶代劳。离苏绾看着他手背上未愈的伤口,
又看了看他眼底的决绝,忽然轻笑一声:“准了。”沈敛仰头,将那碗鱼羹一饮而尽。
鱼肉滑进喉咙时,带着股极淡的异香,他知道,那是“销魂散”,不会致命,
却能让人浑身燥热。果然,不过片刻,他就觉得丹田处升起一股邪火,烧得他头晕目眩。
他死死咬着舌尖,血腥味让他清醒了几分,依旧跪在地上,垂首道:“回小姐,无毒。
”离苏绾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云琅一眼。云琅的脸色白了白,
强笑道:“沈公子真是忠心。”那顿饭吃得寂静无声。沈敛强忍着药性,直到回到揽月轩,
才一头栽倒在床。意识模糊间,他感觉有人用冷帕子擦拭他的额头,那手法很轻,
带着熟悉的药香。“逞能?”离苏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怒意,
“就这么想死?”他想睁开眼,却浑身无力。只感觉她解开他的衣襟,
将冰凉的药膏涂在他手背上,动作比昨夜温柔了许多。“记住,在我这儿,想死没那么容易。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锁骨,在那道月牙形疤痕上轻轻一点,“你这条命,是我的,我没玩够,
谁也不能动。”沈敛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又回到了尚书府的庭院。父亲在教他射箭,
弓弦弹出的响声惊飞了枝头的鸟雀,母亲站在廊下,笑着喊他:“敛儿,慢点跑。
”阳光正好,落在母亲鬓边的银簪上,那簪子上,也刻着个小小的“团”字。
深夜的风掀起窗纱,离苏绾站在床前,看着沈敛沉睡的侧脸。他的眉头还在紧蹙,
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她从袖中取出支银簪,
簪头的“团圆”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当年母亲就是用这支簪子,划破了自己的喉咙。“你说要护我一生,”她低声呢喃,
指尖抚过簪头的尖刺,“可爹却让那个女人住进府里,看着她把你逼死……”离团跳上床,
蜷缩在沈敛的脚边。离苏绾摸了摸猫的脊背,忽然轻轻笑了。现在她有了新的玩物,
有了能让她看清“骨气”如何被碾碎的镜子,或许,这一次,她能玩得久一点。
窗外的月光落进屋里,照在沈敛手背上的药膏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像层未干的泪痕。
第四章:郊野・血色杀机沈敛是被手腕的刺痛惊醒的。晨光透过窗棂,
在床榻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离团正蜷在他枕边,用尾巴轻轻扫着他的手背。
那处伤口已结了层薄痂,药膏的清苦气味混着猫毛的暖香,竟奇异地压下了残余的药劲。
他坐起身时,骨缝里还泛着昨夜未散的燥热。想起离苏绾深夜坐在床前的模样,
她指尖抚过银簪的温柔,与说“爹让小妾逼死娘”时的怨毒,像两截断裂的玉,
在他心头硌得生疼。袖中的暖玉牌被体温焐得发烫,上面的“忠”字仿佛活了过来,
正无声地催促着什么。“沈公子醒了?”黛青端着药碗进来,语气比往日缓和了些,
“小姐说您身子虚,让厨房炖了燕窝。”沈敛接过药碗,碗沿的温度烫得他指尖一颤。
燕窝盛在描金的白瓷碗里,蜜色的羹汤上浮着几粒殷红的枸杞,
像极了昨夜咳在离苏绾寝衣上的血痕。“小姐要去西郊别院小住三日,
”黛青收拾着案上的药瓶,声音平平地说,“让您、云公子和墨公子一同随行。
”沈敛的手猛地一顿。西郊别院地处偏僻,三面环山,正是动手的好地方。
他垂眸舀起一勺燕窝,温热的羹汤滑过喉咙时,
已在心里盘算出了十几种方案——云琅和墨风本就对他怀恨在心,若能借刀杀人,
既除了那两个贱人,又能让离苏绾殒命,岂不两全其美?出发前夜,
沈敛借着给离团添食的机会,溜到了醉欢院后门的老槐树下。树干上有处不起眼的树洞,
他将写着“西郊,三更”的纸条塞进去,外面用泥土封好。这是他与家仆阿七约定的暗号,
那玉牌上的“忠”字,原是尚书府旧部的联络标记。“在这儿做什么?
”离苏绾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敛像被蛰了般猛地转身,看见她披着件墨色披风,
立在月光里,披风的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离团从她怀里探出头,
琥珀色的眼睛在暗处亮得惊人。“给离团找些新鲜的猫草。”他迅速将手背到身后,
指甲掐进掌心,逼自己挤出个温顺的笑。离苏绾却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月光落在她脸上,将那道平日里藏得极好的泪痣照得分明,像颗没擦净的血珠。“沈敛,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人为什么总要撒谎?”他的心猛地一沉,
刚要辩解,却见她转身往回走。“明早卯时出发,迟到了,就别想活着回来了。
”披风扫过灌木丛,带起一阵细碎的响动,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草里。沈敛待她走远,
才跌坐在槐树下。方才她的眼神太亮,亮得像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他摸出怀中的玉牌,
冰凉的玉石贴着滚烫的皮肤,忽然生出一丝动摇——若她不是离苏绾,若他不是沈敛,
是不是就能不用这样互相算计?但这念头转瞬即逝。父亲的冤屈,尚书府满门的鲜血,
都在逼着他往前走。他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土,眼底的犹豫已被决绝取代。次日清晨,
四辆马车驶出醉欢院。离苏绾的车驾在前,沈敛、云琅、墨风分乘其后。
云琅依旧摇着那把孔雀扇,路过沈敛的马车时,隔着车帘笑道:“沈公子可要坐稳了,
西郊的路,颠簸得很呢。”墨风的马车里传来琵琶声,调子哀婉,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狠。
沈敛闭目靠在车壁上,指尖摩挲着玉牌,
心里一遍遍过着计划——阿七会带着人手埋伏在别院后山的竹林里,子时三刻,以烟火为号,
先杀离苏绾,再嫁祸给云琅和墨风,最后由阿七带着他远走高飞。马车行至午时,
终于抵达西郊别院。这处院落比醉欢院清幽许多,院后便是连绵的竹林,风穿过竹叶时,
发出像潮水般的声响。离苏绾下车时,离团突然从她怀里跳下来,冲着竹林的方向弓起身子,
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这猫儿倒是警醒。”离苏绾弯腰抱起离团,
指尖安抚地顺着它的脊背,“许是山里的野物惊着它了。”云琅凑上前,
笑着说:“小姐别怕,晚些我让下人去打些野味,给您下酒。”墨风则抱着琵琶,站在廊下,
目光幽幽地扫过沈敛。沈敛垂下眼,掩去眸底的寒光。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这竹林,
这风声,甚至离团的异常,都像是为这场杀戮铺好了舞台。入夜后,离苏绾在正厅设了宴。
烛火摇曳,映得每个人的脸都忽明忽暗。云琅频频向离苏绾敬酒,眼神却总往沈敛身上瞟,
像在盘算着什么。墨风弹了支新曲,指尖的力道重得几乎要将琴弦拨断。
沈敛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他看着离苏绾举杯的样子,
她的手腕很细,皓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像极了易碎的瓷器。
他忽然想起昨夜她问“人为什么总要撒谎”,心里竟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沈公子怎么不吃?”离苏绾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夹了块鹿肉放进他碗里,
“这是特意让厨房给你炖的,补补身子。”云琅“嗤”地笑了声:“小姐对沈公子,
真是上心。”沈敛低头吃肉,味同嚼蜡。宴席散后,他借口更衣,溜到后院的假山后。
阿七已等在那里,穿着件灰布短打,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公子,都安排好了。
”阿七压低声音,“人手都藏在竹林里,子时三刻,准时动手。”沈敛点点头,
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烟火筒递给阿七:“按原计划,先杀离苏绾,再……”“公子放心。
”阿七接过烟火筒,眼神狠厉,“云琅和墨风那两个小子,也活不过今夜。
”沈敛回到房里时,离团正蹲在他的窗台上。见他进来,那猫竟跳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