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推开咖啡馆玻璃门时，风铃清脆的响声被骤起的狂风撕碎。
雨点像被揉碎的玻璃碴子砸在落地窗上，将窗外的梧桐树影扭曲成张牙舞爪的鬼影。
他收起湿漉漉的黑色雨伞，深灰色风衣下摆还在滴着水，在实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
“林先生，您可算来了。”吧台后的老板娘摘下玳瑁眼镜，
镜片上的雾气让她看起来有些模糊，“沈教授他们已经在楼上等您十分钟了。”林默点点头，
抬手松了松领带。他今天穿的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
袖口露出的银色手表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作为小有名气的私家侦探，
他总是习惯以最得体的形象出现在任何场合，
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罪恶也一并熨平。“楼上的灯还是老样子？”林默问，
迈上楼梯的脚步顿了顿。这栋老建筑的二楼是沈敬言教授的私人工作室，
里面收藏着他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古董灯具，据说每一盏都有上百年的历史。
老板娘端着咖啡壶的手颤了颤，杯碟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是啊，
沈教授总说那些老灯有灵性，白天也要开着几盏才安心。您知道的，他对那些宝贝宝贝得紧。
”楼梯转角的壁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电流通过钨丝的滋滋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林默的指尖划过斑驳的墙皮，那里还残留着多年前张贴海报的痕迹，像一道道浅浅的伤疤。
他对这栋楼并不陌生，三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起失窃案，
正是他帮忙找回了沈教授视若珍宝的一盏民国琉璃灯。推开二楼工作室的木门时，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尘埃和旧木料的味道。房间里果然亮着不少灯，
水晶吊灯的光芒透过棱镜折射在地板上，形成细碎的光斑；墙角的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玻璃灯罩上还留着细密的划痕；最显眼的是摆在房间中央的落地灯，
黄铜灯柱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灯罩是磨砂玻璃做的，暖黄色的光线透过灯罩弥漫开来，
在周围形成一圈柔和的光晕。“林默，你可算来了。”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站起身，
他穿着熨帖的丝绸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正是著名的灯具收藏家沈敬言教授。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抱歉这么晚请你过来，实在是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
”林默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三个人。
坐在沈教授身边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她是沈教授的学生兼助手苏曼，
负责整理工作室的藏品档案；站在落地灯旁的男人穿着工装服，袖口沾着黑色的油污，
是负责维护这些古董灯具的维修工赵伟；还有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男人靠在书架旁，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着，是沈教授的侄子沈浩，据说是来帮忙处理藏品数字化的工作。
“沈教授，出什么事了？”林默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苏曼的眼神有些闪烁，时不时瞟向墙角的保险柜；赵伟不停地用衣角擦拭着手上的油污，
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在吞咽什么；沈浩虽然低着头玩手机，但手指的动作却有些僵硬，
显然并没有真的在专心看屏幕。沈敬言叹了口气，
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着镜片：“是那盏‘月光灯’，你还记得吗？
三年前你帮我找回来的那盏。”林默当然记得。那盏民国时期的琉璃灯是沈教授的心头肉，
灯罩是用罕见的蓝色琉璃制成的，开灯时会在墙上投射出月亮盈亏的图案，
因此得名“月光灯”。它的工艺极为复杂，据说现存的同款灯具不超过三件。
“昨天晚上我清点藏品时，发现月光灯的灯罩有问题。”沈敬言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起身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的手指在键盘上微微颤抖，“你看，这里有道裂痕。
”保险柜打开的瞬间，林默看到里面铺着红色的丝绒，月光灯就静静地躺在中央。
蓝色的琉璃灯罩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但仔细看去，
靠近灯座的地方确实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蜈蚣。“这道裂痕是新的。
”沈敬言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我上周检查时还完好无损。这几天除了我们几个，
没有其他人进过工作室。”林默凑近保险柜，他没有直接触碰灯具，
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仔细观察。裂痕边缘很干净，没有明显的氧化痕迹，
确实是新产生的。更奇怪的是，裂痕的形状很不规则，不像是意外碰撞造成的，
倒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开的。“这几天谁接触过月光灯？”林默直起身，
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个人。苏曼最先开口，声音细细软软的：“前天我整理藏品档案时，
曾把月光灯拿出来拍照。当时沈浩也在旁边帮忙扶着灯座，他说想拍几张细节图留作参考。
”“我只是帮忙扶了一下而已。”沈浩立刻反驳，手机被他随手扔在茶几上，屏幕还亮着，
显示着灯具拍卖网站的页面，“再说我怎么可能弄坏这宝贝？我叔还指望靠它给我留遗产呢。
”他的话引来沈敬言不满的瞪视，他悻悻地闭了嘴，
转而嘟囔道：“倒是赵师傅昨天来修灯的时候，单独在工作室待了快一个小时吧？
”赵伟的脸瞬间涨红了，
黝黑的皮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我昨天是来修那盏水晶吊灯的，沈教授可以作证。
而且我一直在修灯，根本没靠近过保险柜。”他说着指向天花板，
那盏水晶吊灯确实有几根灯臂歪歪斜斜的，灯泡也少了几个。沈敬言点点头：“没错，
昨天赵师傅确实是来修吊灯的。我当时也在房间里看书，只是中间去了趟洗手间，
大概离开了十分钟左右。”林默走到保险柜前，仔细检查着柜门上的密码锁。
这是最新款的电子密码锁，不仅有密码保护，还装有指纹识别系统，
而且每次开合都会在内部芯片留下记录。他注意到柜门边缘有一圈淡淡的划痕，
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撬动过，但痕迹很浅，显然没有成功打开柜门。
“密码锁最近有异常吗？”林默问，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划痕。
沈敬言皱起眉头：“异常倒是没有，不过上周我发现密码好像被人改过一次。我问过苏曼，
她说不是她做的，我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就重新设置了密码。
”林默的目光落在房间角落的监控摄像头。那是个老旧的球形摄像头，
镜头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监控还在正常工作吗？”“别提了。”沈浩嗤笑一声，
“这破摄像头早就坏了，我叔舍不得换，说什么老物件得配老设备才协调。
上周我本来想找人来修的，结果被他拦住了。
”沈敬言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这摄像头用了快十年了，一直没出过问题，
我想着没必要浪费钱换新款的。
再说工作室里也没什么贵重物品……”他的话在林默质疑的目光中渐渐消失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是有人在用指甲不停地刮擦。
房间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水晶吊灯发出一阵电流的滋滋声，随后“啪”地一声灭了。
“怎么回事？”苏曼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沈敬言的胳膊。
赵伟连忙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可能是跳闸了，这栋楼的电路老出问题。我去看看总开关。
”他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却被林默拦住了。“等等。
”林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去看总开关之前，我想知道，刚才停电前，
你们每个人都在做什么？”手电筒的光束在每个人脸上扫过，照亮了他们各异的表情。
沈敬言的眉头紧锁，苏曼的眼神闪烁不定，赵伟的手在口袋里攥成了拳头，
沈浩则一脸不耐烦地咂着嘴。“我一直在看手机。”沈浩嘟囔道，“不信你们看我手机记录。
”“我在整理文件。”苏曼的声音有些发颤，“就在书桌那边。”“我刚喝完茶，
正准备去续水。”沈敬言指了指茶几上的空茶杯。“我……我在检查那盏煤油灯的灯芯。
”赵伟的声音有些含糊，手电筒的光恰好照在他沾满油污的手指上。林默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打开自己的手机手电筒，光束缓缓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水晶吊灯的碎片在地板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煤油灯的灯芯确实被修剪过，
旁边还放着一把小巧的剪刀；书桌上摊着几本古籍，上面放着苏曼的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
显示着藏品档案的表格；茶几上的茶杯已经空了，杯底残留着少许茶叶渣。“赵师傅，
麻烦你去看看总开关吧。”林默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其他人留在原地，
不要乱动。”赵伟应了一声，拿着手机手电筒匆匆走出房间。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后，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和几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林默的手电筒光束停留在保险柜上，月光灯的蓝色琉璃灯罩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光泽。
他突然注意到，保险柜内部的丝绒垫上除了月光灯留下的痕迹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印记，
像是某种圆形物体放置过的痕迹，但比月光灯的底座要小一些。“沈教授，
保险柜里除了月光灯，还放了其他东西吗？”林默问，手指指向那个印记。
沈敬言凑近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啊，这里一直只放月光灯。
这个印记……我以前从没见过。”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咔哒”一声轻响，
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启动的声音。紧接着，林默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像是有人在移动脚步。他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只看到苏曼正站在落地灯旁，
手还停留在灯柱上，似乎刚才碰过什么东西。“苏小姐，你在做什么？
”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苏曼吓得缩回手，脸色苍白地解释：“我、我怕黑，
想看看这盏灯能不能打开……”林默的目光落在那盏黄铜落地灯上，
突然注意到灯柱底部有一个不起眼的旋钮，上面刻着几个细小的刻度。他走过去蹲下身，
发现旋钮旁边还有一个微型钥匙孔，大小刚好能插进一把小钥匙。
“这盏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林默问沈敬言。
沈敬言扶了扶眼镜：“这是上世纪二十年代的产物，据说是一位英国工匠手工打造的，
除了造型别致外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了？”林默没有回答，
他的注意力被灯柱上的花纹吸引了。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花纹其实隐藏着某种规律，
仔细看去像是由一个个细小的齿轮图案组成的。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那些花纹，
突然发现其中一个齿轮的位置比其他的要松动一些。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检查时，
赵伟匆匆跑了回来：“沈教授，总开关没问题，应该是线路短路了。
我已经给电力公司打过电话，他们说雨停了就过来修。
”房间里的灯光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水晶吊灯的光芒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