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光被他一个人挡得干干净净。那个未来会搅动风云、杀伐果决的男人,
此刻正用一双狼一样的眼睛盯着我,像盯着他唯一的猎物。他身后是京城的万家灯火,
而我身后,是死路。“你走,我亡。”他的声音很低,像砂纸磨过我的耳膜。可我只想活命。
我手里攥着他所有仇家的罪证,这玩意儿能让他一步登天,也能让我粉身碎骨。
我不过是个想在书里苟活的路人甲,为什么偏偏是我?穿进这本书的第三个月,我终于明白,
这里没有意外。要么成为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要么成为他脚下一具无名的尸体。而我,
只想做个活人。1冰冷的石板地透过我单薄的裤子,刺得我膝盖生疼。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埃、腐木和香火燃尽后混合的怪味,呛得我喉咙发干。
我正跪在这座破庙里,眼前是一尊缺了半边脸的泥塑佛像。月光从屋顶的破洞里斜着照下来,
刚好打在佛像那半边悲悯的脸上,另一半则隐在黑暗里,显得诡异又阴森。光柱里,
无数细小的尘埃在上下翻飞,像一群无声的幽灵。我死死盯着佛像脚下那条松动的裂缝,
怀里那包用油布裹得死紧的玩意儿,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衣服都要把我的皮肤烫出燎泡。
这就是那份能让整个王朝抖三抖的谋逆铁证。我的手指已经冻得有些僵硬,
但还是拼命地抠着裂缝,指甲缝里塞满了干结的泥土。
理智像个疯子一样在我脑子里尖叫:快!把它塞进去!然后跑!跑得越远越好!
只要把它藏好,我就自由了。终于,裂缝被我撬开了一个足够大的口子。我几乎是屏住呼吸,
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个沉甸甸的包裹猛地塞进了佛像底座的空洞里。“咚”的一声闷响,
像是心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成了。我瘫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佛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弛下来。一股虚脱般的轻松感传遍全身。
我甚至忍不住想,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可以走了。去一个温暖的南方小镇,
用身上剩下的一点银子开个小小的书店,或者茶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不用看那些权贵的脸色。每天睡到自然醒,听听雨,看看书,晒晒太阳。我会养一只猫,
懒洋洋的,陪我一起变老。这个念头是如此美好,以至于我几乎笑出声来。但就在这时,
一阵冷风从破掉的窗户灌了进来,吹得窗框“吱呀——”一声怪响,像一声凄厉的哀嚎。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预想中的安全感并没有到来。那股轻松的感觉像退潮一样迅速消失,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巨大的空虚。它像看不见的潮水,先是漫过我的脚踝,
然后是膝盖,最后冰冷地淹没了我的心脏。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把那个烫手山芋扔掉了,
为什么我比刚才还要害怕?这感觉……我太熟了。熟到我浑身的血液都快要结冰了。
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在一个漏雨的、只有一盏昏黄灯泡的地下室里,
我和林蔓,我最好的闺蜜,正分食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
那是我们创立“匠心阁”工作室接到的第一笔订单,为了庆祝,我们奢侈地加了两根火腿肠。
我记得她当时的眼睛,在蒸腾的热气里亮得像有星星,她说:“书意,等我们成功了,
就买个大房子,再也不用住这种地方了!”那个画面有多暖,后来就有多冷。
机场的告别大厅,灯火通明,亮得刺眼。她穿着我从没见过的名牌,妆容精致,
挽着一个我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男人,笑着对我说:“书意,商场如战场,别怪我。
那些资源和人脉,在你手里太浪费了。”她拿走了我们共同的梦想,我的全部身家,
我所有的价值。然后,像丢一件垃圾一样,把我丢在了原地。“吱呀——”破窗又响了一声,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狗叫,让我瞬间汗毛倒竖。是追兵吗?还是过路的野狗?我不敢想。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喉咙。我猛地明白了。我错了!我他妈错得离谱!
我刚才做的,和亲手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屠刀下有什么区别?丢掉证据,不是在摆脱危险,
是在告诉所有人——沈书意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以杀了。他们会像林蔓一样,
榨干我最后一点用处,然后让我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没用的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我不能跑!跑就是死路一条!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我混乱的脑子。
我像个疯子一样扑回佛像前,不顾一切地把手伸进那个黑暗冰冷的洞里,
指甲刮在粗糙的石壁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我终于,重新抓住了那个坚硬、冰冷的包裹。
这一次,它不再是烫手的烙铁,而是我唯一的武器,我活下去的唯一资本。
我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我的命。我得回去。我必须变被动为主动,
拿着这份独一无二的筹码,去找一个最需要它、也最有能力保住我的人,做一笔交易。一笔,
能让我堂堂正正活下去的交易。2从破庙里出来,我脑子里的疯狂尖叫已经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精于计算的平静。我必须主动出击,
把这份烫手的证据变成我活下去的资本。我脑子里立刻跳出一个名字:“老鼠”。
这是我在京城这三个月,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从三教九流的闲谈中筛选出的一个黑市掮客。
他以嘴严、路子野著称。我没蠢到亲自去找他,而是花了几文钱,
让一个乞儿将一个包裹送到他常去的茶楼。包裹里没有证据,只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我的要价和一句黑话,证明我不是官府的探子。雨,就是在这时开始下的。
我在约定的街角,淋着雨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久到我几乎以为自己判断失误时,
那个乞儿终于又出现了。他带回了“老鼠”的回话:买家找到了,是城东的赵皇商。
据说这位富商在靖王和太子之间向来中立,他对朝堂里的狗咬狗没兴趣,
只喜欢收藏些能保命的“玩意儿”。最关键的是,赵皇商同意了我的条件,
但有一个要求:明早见面可以,但今晚子时前,必须把能证明分量的“信物”,
放到城南的土地庙。信物,就是那整包证据。我的心怦怦直跳。计划的第一步,成了!
紧张和兴奋像电流一样蹿遍我的全身。我立刻转身,冒着越下越大的暴雨,
朝着来时的破庙狂奔而去。那条偏僻的暗巷,是我返回破庙的必经之路。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进眼睛里,视线一片模糊。巷子里漆黑一片,
只有尽头透出一点微弱的街光。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水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
再快一点!拿到东西,我的新人生就开始了。突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像一堵墙,
猛地撞进我的鼻腔。我脚步一顿,心脏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巷子深处的阴影里,
一个人影正倚着墙,像一棵即将倒下的铁树,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坚韧。
他挡住了我所有的去路。他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
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那是一头濒死的野兽,在寻找最后一线生机,
并且会为此撕碎任何挡路的东西。我的计划,我那即将成功的、唯一的生路,
在他开口的那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证据在你身上。”他的声音很低,
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你若走,我必亡。”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我的震惊,
不再是因为暴露,而是因为我那马上就要成功的计划,我那用尽全部心智铺就的逃生之路,
竟被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人,如此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给判了死刑。
一个即将成功的完美计划,和一个能立刻杀死我的疯子。我选哪个?我该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赌他已经没有力气拦我吗?不,他那双眼睛告诉我,他就算只剩一口气,
也能先拧断我的脖子。答案根本不用想。一个死人,要再完美的计划又有什么用?我看着他,
缓缓松开了因为奔跑而攥紧的拳头,雨水从我的指缝间滴落。这个动作,代表了我的屈服。
他似乎看懂了,紧绷的身体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懈。他用下巴朝巷子外点了点,
示意我走在他前面。我转身,迈开已经麻木的双腿。每一步,
都像是踩在我那刚刚破碎的、名为“自由”的梦想上。我以为我终于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从一个囚笼里爬了出来。却没想到,我亲手搭建的通天梯,被人一脚踹得粉碎,而我,
正掉进一个更深、更危险、更由不得我的深渊里。3巷子外的灯火被彻底隔绝。
顾晏辞把我推进一间废弃的柴房,反手就把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给闩上了。
腐烂木头和陈年灰尘的霉味瞬间灌满我的口鼻,呛得我差点咳出声。但他冰冷的眼神扫过来,
我硬生生把咳嗽憋了回去,喉咙里火辣辣的疼。这地方狭小得可怜,堆满了杂物,
只留出中间一小块空地。顾晏辞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他撕开自己左臂的衣服,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暴露在昏暗中,血肉模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
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把药粉一股脑地倒在伤口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嘶——”那药粉显然烈性十足,和血肉接触的声音让我听着都牙酸。我缩在角落里,
离他最远的地方,死死抱着怀里那个油布包,像一只受惊的刺猬。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退路,都被这个男人堵死了。我成了他砧板上的一块肉,什么时候被剁,
怎么被剁,全看他的心情。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伴随着甲叶摩擦的金属声,由远及近。那声音像是死神的镰刀在刮着地砖,一下一下,
刮在我的心尖上。“……仔细搜!靖王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个粗粝的男声厉声喝道。是缇骑!靖王手下最凶狠的一条狗!我的心脏瞬间停跳,
浑身的血都凉了。顾晏辞的反应比我快得多。他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弹了起来,
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把将我拽过去,用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我被他整个人按在冰冷的墙上,后背硌得生疼。他的身体滚烫,
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股凛冽的杀气,铺天盖地地将我笼罩。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听到他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我们的命运,在这一刻,
被这扇薄薄的木门捆在了一起。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柴房门口停了下来。我甚至能透过门缝,
看到外面火把晃动的光影。我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只要他们推开门,
我们两个,谁也活不了。“头儿,这儿就是个破柴房,味儿冲得很,能藏什么人?
”“废话少说!给我踹开!”“砰!”一声巨响,门板被狠狠踹了一脚,
震得整个柴房都在抖。我吓得浑身一颤,捂着我嘴的手也骤然收紧,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下颌骨。顾晏辞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门板,那里面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我绝望地闭上了眼。门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犹豫。“算了,
”那个头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一股穷酸味,走!去前面那条街!
”脚步声和火光迅速远去,世界重新归于死寂。直到确认外面彻底没了动静,
顾晏辞才松开我。我双腿一软,整个人瘫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那呛人的空气,却觉得无比甘甜。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我控制不住地发抖,
牙齿都在打颤。我的目光,失焦地落在角落里那个残破的火盆上。里面还有几块烧剩的木炭,
上面覆盖着一层灰白的余烬。一个念头,一个毒蛇般的、带着致命诱惑的念头,
猛地钻进了我的脑子。烧了它。把怀里这个罪证,这个让我亡命天涯、不得安宁的鬼东西,
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只要它没了……一切就都结束了。这个念头是如此的甜美,
像一剂麻药,瞬间麻痹了我紧绷的神经。我甚至感觉不到身上的寒冷和疼痛了。
我松开一直紧抱着的油布包,像是丢开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手脚并用地朝那个火盆爬了过去。对,烧了它。我就自由了。
我脸上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抹病态的、迷醉的笑容。我的指尖,颤抖着,
伸向了火盆里那层灰白的余烬。我几乎能感觉到下面尚存的、最后一点微弱的余温。
只要我把它推进去……“嗬……”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因牵动伤口而压抑不住的闷哼。
那声音像一根针,狠狠扎破了我美好的幻象。紧接着,顾晏辞那冰冷如铁的声音砸了下来,
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你觉得,它烧成灰了,你就能活?”我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火盆里最后的余温,似乎瞬间熄灭了。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一路窜上天灵盖。我猛地回过头,
对上他那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他靠着墙,脸色因失血而惨白,但那眼神里的杀意,
却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那一瞬间,柴房里潮湿腐烂的霉味,
与我记忆深处某个漏雨地下室的味道,诡异地重叠了。我和林蔓,也曾在那种味道里,
分食一碗泡面,畅想着未来。然后,我看到了顾晏辞冷硬的、隐在阴影里的侧脸。那轮廓,
像极了机场里,林蔓留给我那个决绝的、再也没有回头的背影。一样的冷。一样的,
把我当成一件用完即弃的垃圾。被榨干价值后,毫不留情地抛弃。我猛地明白了。烧掉证据,
我对他来说就成了一个没用的累赘。而对靖王来说,我更成了一个必须灭口的死人!我错了。
我他妈错得离谱!我以为烧掉的是锁链,其实,我差点亲手烧掉的是我唯一的命!
一种比死亡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不,我绝不能再被抛弃一次!绝不!
恐惧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一种被逼到绝境后,
再也无所畏惧的、麻木的清醒。我缓缓收回手,转过身,重新面对着他。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把我所有生路都堵死的男人。我心底的恐慌和绝望,像退潮般褪去,
只留下一片冰冷坚硬的河床。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
肌肉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微微抽搐,最终,
在脸上凝固成一个怪异的、扭曲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在顾晏辞冰冷的注视下,
我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将那个被我丢在地上的油布包重新捡了起来。然后,我当着他的面,
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死死地、死死地抱回怀里,并下意识地,往我身后又藏了藏。
4我和顾晏辞在柴房里僵持了整整两天。这两天,我表现得像一只被彻底驯服的鹌鹑,
他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他处理伤口时需要干净的布,
我就撕下自己的里衣递过去;他发烧说胡话,我就用冷水浸湿布条给他敷额头。
我把那包证据放在我们两人中间,一个谁都能看到的位置,
像是在表明一种无声的态度:你看,我没想耍花样,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冰冷警惕,慢慢多了一丝松懈。毕竟,他伤得太重,需要时间恢复,
而一个听话的、暂时无害的“合作者”,总比一个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敌人要好。我的机会,
在上元节的晚上来了。那天晚上,整个京城都疯了。窗外是震天的锣鼓和鼎沸的人声,
绚烂的烟花把我们这间破柴房的窗户都映得忽明忽暗。我蜷在角落,听着外面的热闹,
心里却在飞速地计算着。“我想喝一碗甜酒酿,”我哑着嗓子,对他开口,
“就当是……断头饭了。”我故意说得凄惨,眼睛里挤出一点水光,看起来可怜又绝望。
他靠在墙上,闭着眼,没说话,但眉头皱了起来。我心里有底了。他需要养伤,
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而外面越来越响的喧闹,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他巴不得我赶紧滚,只要我还在他的掌控之内。“街口那家‘王婆’的铺子,甜酒酿最出名,
”我继续加码,声音放得更低,像是在说梦话,“小时候,
我娘每年都会给我买……”我故意停在这里,偷偷观察他的反应。他的手指,
在他那条没受伤的腿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很有节奏,两轻,一重。两轻,一重。
像是在计算什么,又像是一种焦躁的习惯。这个细节,我记下了。终于,他睁开了眼,
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给你一刻钟。我会在街对面看着你。
”他从怀里丢给我一小块碎银子。计划成功了一半。我拿着银子,推开门,
混进了狂欢的人潮。街道上人山人海,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提着花灯,笑语喧哗。
空气里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劣质的脂粉味和烟花的硝石味。这片混乱,就是我最好的掩护。
我挤到王婆的摊子前,买了一碗甜酒酿,然后端着它,
故意走向一个最拥挤的、正在表演舞龙的十字路口。我早就观察好了,
那里有个跟我身形差不多的小乞丐。我用半碗甜酒酿和剩下的碎银子,
换了他身上那件破烂的、带着兜帽的衣服。“穿着它,往东边那条巷子跑,别回头。
”我对他低声说。在舞龙的队伍甩着巨大的龙头冲过来,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四散躲避的瞬间,我完成了和那个小乞丐的交换。他套上我的外衣,
压低兜帽,端着剩下的半碗酒酿,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扎进了去往城东的人流里。而我,
则换上了他那身破烂衣服,缩着肩膀,一头钻进了反方向的人潮,
朝着我真正的目的地——城南的“清风楼”茶馆跑去。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掌控全局的兴奋。再见了,顾晏辞。你确实是未来的权臣,
但现在,你只是个被我耍得团团转的伤员。清风楼的雅间里,燃着上好的安神香。
接待我的靖王赵洵,长得一脸和气生财,圆滚滚的脸上堆满了笑,活像一尊弥勒佛。
“沈姑娘,久仰。”他客气地给我倒了杯茶。我没心情跟他客套。
我从怀里抽出证据中的一小部分——一张兵力布防图,推到他面前。这是我精心挑选的,
分量足够,但又不是全部核心。“赵老板,验验货。”赵恒拿起那张图,只看了一眼,
脸上的笑容就更真诚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图纸卷好,然后从手边推过来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
“姑娘果然是爽快人。这里是五百两黄金,算是定金。剩下的,等姑娘把全部东西交给我,
分文不少。”我打开木匣,金灿灿的光芒差点闪瞎我的眼。我的呼吸都急促了。自由,富足,
安稳的下半生……这一切,就在眼前。
我那套现代商业社会里“银货两讫、诚信为本”的逻辑在脑子里根深蒂固,我以为,
这就是一场公平的、你情我愿的交易。我太天真了。我伸手去拿那个木匣子,
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木匣的瞬间,对面的赵恒,
那张弥勒佛一样的笑脸上,笑容未变,只是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
“叩,叩,叩。”声音很轻,却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我骤然停跳的心脏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雅间的四面墙壁——那些看起来只是装饰用的屏风和画卷,
瞬间被人从外面撞破!十几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悄无声息地涌了进来,瞬间堵死了所有的出口。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手里还保持着去拿钱箱的姿势,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前一秒还是温暖如春的交易现场,
后一秒就变成了寒气逼人的修罗场。赵恒慢悠悠地站起身,脸上的笑容终于变了,
那是一种猫捉老鼠的、残忍的戏谑。他拿起那张我给他的布防图,在烛火上点燃,
看着它化为灰烬。“沈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眼神却像在看一个死人,“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地保守秘密。我们老板要的,
从来不是什么证据,而是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彻底消失。”轰的一声,我的脑子炸了。
我那套引以为傲的商业逻辑,我那自以为周密的计划,在这一刻,碎得像个笑话。
我以为这是一场交易,可以讨价还价,可以银货两讫。可我忘了,
这里不是我那个讲究规则的现代社会!这里是人命如草芥的古代!在这些手握权柄的人眼里,
哪有什么交易?只有斩草除根!我,就是那棵必须被除掉的草。冰冷的绝望,
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对自己愚蠢的愤怒。
一把冰冷的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刀锋的寒意刺得我皮肤生疼。我死定了。就在这时,
我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顾晏辞那张苍白的脸,和他那无意识敲击手指的动作。两轻,一重。
一个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了我的绝望。“等等!”我用尽全身力气,
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尖叫,强迫自己直视着赵恒那双戏谑的眼睛,“你敲错了!
”赵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眉毛一挑:“哦?”“三声轻敲只是问询!
”我赌上了我全部的演技和求生的本能,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却又带着一丝刻意装出来的疯狂,“后面还要跟上两轻一重,那才是确认我安全的信号!
你没敲后半段,顾晏辞的人现在已经知道我出事了!他们就在外面!”我的话音刚落,
整个雅间死一般的寂静。赵恒脸上的笑容,第一次,真正地消失了。
5赵恒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是一种看穿了跳梁小丑所有伎俩的、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甚至懒得再看我一眼,只是对着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摆了摆手,像在赶一只苍蝇。“小姑娘,
说谎都不会说。我们老板的暗号,是三长两短。”他慢悠悠地说道,每个字都像一块冰,
砸得我心头发冷,“可惜,你没机会用了。”刀锋,贴着我的皮肤,开始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