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老”是从我的表妹嘴里传出去的。
因为每日不是爸爸给我买早餐，就是妈妈给我买新衣服。
我问他们怎么不解释。
他们毫不在意的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就是表妹和你闹着玩么，你可别那么小心眼。”
“不过这也是实话，自从你回来，哪一样不是我们给买的。”
我震惊的看着他们，心中有些东西渐渐碎了。
可笑，我才回来一个月而已，在他们眼中就是啃老。
我什么都没有再说。
只是默默拉黑删除他们所有联系方式。
然后整理好行李。
爸妈却急了：“李敏，你这是干什么？”“离你们远远的。”
……1“哎，就是她年纪轻轻的，呆在家里啃老的！”“听说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书都读到狗肚里了。”
“就她？不挣钱，还天天让她爸爸早上排队给她买肉包子呢？”“老李他老两口可真够惨的，供应出来一个大学生，还没跟着享福呢，还要用养老金养独生女。”
“你看她啃老啃得心安理得，也不怕遭雷劈。”
.....刚开始我以为，这些叔叔阿姨又在八卦谁家。
直到我无意看到他们对我指指点点。
是对我这个人从头到脚的嫌弃。
是对我这个人从里到外的嘲笑。
我的手无意识的攥紧，直到手心传来痛感。
“啃老”他们再说我“啃老”我一路走着，发现路上一直有人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有似笑非笑的。
有充满好奇的。
也有充满嘲笑的。
更是有人跟在我身后窃窃私语。
仿佛我是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此时我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被人围观。
我加快脚步，好像身后有恶鬼索命一般。
可我还没走几步，前面一阵阵讨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快看，那个在家里“啃老”的来了。”
“就这还是大学生呢，还不如我家初中毕业的有孝心。”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丝毫不顾及我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听说，还整天趴在电脑前，什么都不干，就等老两口伺候。”
“孙倩说她在家“啃老”，这肯定是真的。”
我突然的不知该迈左脚还是该迈右脚了。
不出意外我差点被自己给绊倒。
那几个叔叔阿姨只是瞧了我一眼，又继续讨论他们的大事儿。
丝毫没有被我这当事人听到后的尴尬。
“哎，看那脾性大的，不就说说，黑着脸给谁看呢！”“再说，又不是咱们瞎说的，咋滴，只能她干不能让咱们说？”我气得浑身发抖，用尽所有力气才能迈出脚。
最后我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
只记得，在我仓皇逃走后。
他们一副一副笑开花的嘴脸。
2回家后我马上找到妈妈。
她正在厨房做饭。
孙倩坐在一旁摘菜，时不时的和妈妈聊上几句。
见我回来了，孙倩抬头看了我一眼。
就像毒蛇看中了猎物一样。
看的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表姐，你回来了，你在等会，饭很快就好。”
她一脸天真的对我说。
我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正在搅汤锅的妈妈。
“妈，我问你个事儿。”
我的声音中带着委屈。
妈妈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转身搅汤锅。
“没看到我正在做饭，什么事不能等一会儿再说。”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悦。
“不能。”
我冷着脸拒绝。
话落，我自己都愣住了。
向来都很好说话的我，什么时间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
妈妈听了我的话，回头撇了我一眼，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但她还是将火调小，随意的整理了下散落的碎发，朝我走了过来。
“什么事儿，这么急。”
她丝毫不觉得我能有什么样的急事儿。
我提起来这个事儿都快了哭了，深深吸了口气。
“整个小区的人都说我啃老，你和爸爸知道吗？”妈妈一脸的懵逼。
“知道啊！怎么了？”怎么了？她说怎么了？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还觉得我莫名其妙的。
“你们知道，怎么不帮我澄清下？”我不敢往深处想。
妈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澄清的？”“他们不过就是喜欢背后嚼舌根而已，被他们说过的人多了，人家不也没怎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过几天他们就忘了。”
妈妈不在意的笑了笑，准备回去做饭。
“他们是在赤裸裸的嘲笑我？”“我不管，你立马给她们解释去？”我气的大吼。
妈妈皱了下眉，有些不耐烦。
“怎么解释，我去堵住人家的嘴，不让人家说话吗？”我不知道，只是让她去说一句话而已。
这有什么难的。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还没在城里买房。
奶奶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捂死了自己才买的鸡仔。
死活非说给妈妈故意弄死的，追着妈妈在街上厮打。
由于奶奶不好惹，大家都不敢帮妈妈说话。
是我一个半大孩子掂着菜刀，要找奶奶拼命。
奶奶才不敢再打妈妈。
可现在，只是让她说句话，她都不肯去。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
妈妈又说。
“再说了，倩倩能有什么坏心思，你当姐姐的就不要那么较真了。”
能有什么坏心思？我看向妈妈身后的孙倩。
她挑衅的扬了扬眉毛，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妈，你真觉得，她不是故意的吗？”我看着妈妈的眼睛。
还不等妈妈回答，听到我们谈话的爸爸接过话。
“你看看倩倩自从来了咱家，不是帮着你妈妈打扫屋子，就是帮着做饭。”
“而你不是让我每天排队给你买早饭，就是让你妈妈出去给你买这买那的，倩倩不过就是说了实话嘛！，这又有什么？”是啊，被人指指点点的是我，你们自然觉得没有什么。
3自从那天起。
我就不怎么让爸妈给我买东西了。
可是，流言流语并没有因此消失。
一天早上，我买早餐回来碰见几个邻居在楼下带着女儿玩儿。
我走过去之后，听见他们悄悄议论。
“呀！整天“啃老”的人也会去买早餐？”“切，说不定，钱还是老李给的。”
“养个这样的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去游乐场锻炼，所有人的眼光恨不得黏在我的身上。
连经常一起锻炼的搭子们，也不在和我说话。
也不会约我一起去锻炼。
“李敏真的是在家“啃老”？”“谁知道呢？但是她也确实没上班。”
“我猜是真的，倩倩可能经常看到她问爸妈要钱。”
有一次我去的晚了，大老远的就听见他们在讨论。
她们看见我之后，如无其事的散开继续锻炼。
他们也不愿意像之前一样和我互相交换健身器材。
即便是结束回家也不愿和我一起。
“我们先走了。”
只留下一句话，她们快速的离开，生怕走的慢了，我会跟上去。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纠结于我有没有“啃老”？我只是居家工作了而已，并不是完全躺平了呀？况且我在回家之前，也是提前给家里预交了一年的生活费的。
妈妈当时还说。
“傻孩子，回自己家交什么钱？你自己留着花。”
但是我还是坚持给了钱，就当自己租房下馆子了。
如果我是真的“啃老”不知道要被喷成什么样子了。
我也曾尝试过给他们解释。
一次在一位邻居家的升学宴上。
随完礼后，我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只有我一人。
快开席前，管事儿让我去其他桌子拼桌。
只要我眼神扫到之处，她们都赶紧看向别处。
我攥紧了手，鼓起勇气走到看起来比较和善的一桌。
“我可以坐这里吗？”“我们还有人没来，你去其他桌子坐吧。”
一个阿姨开口拒绝。
“王嫂子，你拒绝的对，可不能让咱们得孩子和她一桌，都学着在家“啃老”可咋整，咱就不像老李两口有退休金。”
另一个年轻些的阿姨说。
“我是有给钱的？我没有“啃老”。”
我急促的说道。
“你的钱不还是老李给的？”年轻阿姨白了我一眼。
“不是的，钱都是我自己挣得.....”我更急了。
“行了行了，大家心知肚明。”
年轻阿姨打断了我的话。
一脸的不耐烦。
看来他们对真相并怎么关注。
只是对自己认为的结果比较认可。
管事儿见我一直没找到地方做，就直接把我安排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桌子上的人默默翻了个白眼。
虽然她们没说什么，可菜端上来，我的面前只有一盘花生米。
只要我想夹其他的菜。
他们就会合伙抢走我要夹的那个菜。
最后，我放弃了这顿饭。
默默转身离开。
不曾有一人关注我。
仿佛我不曾出现。
4我本以为，这样的遭遇已经够让我难堪了。
可没想到，还会出现让我恨不得找个老鼠洞藏起来的情况。
一天傍晚。
我去驿站拿快递。
站长神色异常的看着我，看了又看。
一旁排队的人，一会儿对着我指指点点，一会儿捂嘴悄悄私语。
“李敏，居委会的事儿你知道吗？”站长见我一脸懵，她好心提醒。
“你赶紧上居委会去看看吧。”
我拿了快递，去了居委会。
刚走到墙外，就听到里面激烈的讨论声。
他们详细描述了我是怎么在家啃我爸妈的。
并且对每次看到的事情还做了分析。
“你们看，这是老李给她买的早餐，听说她还嫌弃没有鸡蛋。”
“还有这张，这是老王给她在商场买衣服，买回去后，她还嫌不好看。”
随着他们话落。
滴滴，两声响，我所在的小区群里发来了刚才他们提到的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爸爸下楼买的早餐，我特意交代给每人买个鸡蛋，结果只买了一个。
第二张是我妈去商场逛街，我再三声明不用给买我有，结果买回来一件大红色的睡裙，关键是我真的审不动。
这时里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都快七十了还在帮人家干活，她二十来岁怎么好意思宅在家混吃混喝的？真是不要脸。”
“要我说就应该把她赶出去，要不把我们这些年轻孩子带坏了可怎么办？”“还是一个女孩子，这么没脸，肯定嫁不出去，留着她真是败坏我们小区的风气。”
“我要是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毕竟靠父母活着也没啥意思。”
听了他们的话，我哭的像个泪人。
咬着牙才控制住发抖的手，我给爸爸打电话想要他们来居委会帮我讲清楚。
“爸，他们在居委会开会批斗我，你和妈妈知道吗？”我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委屈。
“嗯”妈妈漫不经心的回应。
“你和爸爸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就让他们那么说我？”我大吼。
“你这孩子就是爱瞎想，不过就是几个长辈聊起了你，哪里批斗你了。”
爸爸有些不悦。
“难道你让爸爸妈妈为了这点小事儿去和大家吵架吗？再说他们也没说什么吗？难道这些不是爸爸妈妈给你买的？”“你赶紧回来，这些天不要在外面晃悠，过一段时间大家就忘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提示音。
就好似我的心，碎裂的声音。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肯出面维护我。
我记得有一次爸爸被公司同事诬陷是她的第三者，被对方老公的打的住进了医院。
他公司还以对公司影响不好要开除爸爸。
是我每天都去对方家和公司附近蹲点，饿了就啃馒头，连一口水都不敢多喝，生怕因为上厕所而错过了什么。
等找到证据时，我已经黑瘦黑瘦的，爸爸看到我时，差点都认不出来我。
最终，不但打人的一方被拘留，爸爸的工作也保住了。
明明我为了他可以豁出性命。
现在只是让他说一句话而已。
怎么像是要了他的命似得。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躺在床上发呆。
突然，我听见表妹的声音。
“姑妈，我今天想吃俩个鸡蛋可以吗？”看来今天去买早餐的是妈妈。
“当然可以的，吃几个都行。”
妈妈在楼下笑眯眯的回应。
和她一同的几个阿姨也是纷纷开口。
“女孩子嘛，就是要吃个鸡蛋补充营养，皮肤就会嫩的掐出水。”
“倩倩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还要问可不可以。”
我赌气般的开口。
“妈，我今天也要吃两个鸡蛋，可以吗？”刚走了两步的妈妈，皱了皱眉头。
“当然不可以，一天一个鸡蛋就行了。”
“妈妈有再多的钱也经不住你这样花。”
一旁的阿姨们纷纷翻了个白眼。
“敏敏怎么越长越不懂事，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你和老李。”
“就是，整日惦记着花你们的那点退休金。”
我听话她们的话，默默等着妈妈的反应。
可终究是让我失望了。
她只是叹了口气。
仿佛在说我多么的不懂事。
又仿佛再说她们有多么的无可奈何。
我不死心道。
“为什么倩倩都可以吃两个，而我却不可以。”
爸爸从客厅走过来，伸手关上了窗户。
“你怎么总是要跟倩倩比，有这么当姐姐的吗？”“整日不干一点正事，竟是学会了拈酸吃醋，可是能耐了。”
表妹在爸爸看不见的角落里，对我笑了笑。
笑容里尽是藏都藏不住的得意。
随后她委委屈屈的对爸爸说：“姑父，你不要怪表姐，我可以把我的鸡蛋让给她。”
“不要理她，爱吃不吃。”
说着，爸爸拉着脸走了。
表妹跟着得意的看了我一眼也走了。
我想或许该走的人是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