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状元沈修,才学兼备,品貌出众,特赐婚于内阁大学士张承之女张婉儿,择日完婚,钦此!”
尖锐的嗓音刺破耳膜。
沈修,不,现在应该叫林渊了。
他正跪在冰冷坚硬的金銮殿地砖上,脑子里乱成一锅沸腾的粥。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是个在996福报中为了一个紧急上线的项目连续奋战了七十二小时的程序员。
然后,眼一黑,再一睁,就到了这里。
陌生的记忆如同洪水般涌入,冲击着他疲惫不堪的神经。
这具身体的原主叫沈修,寒窗苦读二十载,一朝金榜题名,成了大夏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
本该是人生巅峰。
可现在,一道圣旨,直接把他的人生焊死在了别人的战车上。
内阁大学士张承?
记忆中,这是当朝权倾朝野的巨擘,党羽遍布朝野,人称“张相”。
他的女儿张婉儿……
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京城第一“才女”。
当然,这个才,是蠢材的材。
据说此女不仅容貌抱歉,性格更是刁蛮任性,仗着父亲的权势在京中横行无忌,无人敢惹。
这哪里是赐婚?
这分明是往他脖子上套绞索!
林渊的头更疼了。
他一个写代码的,到这里来搞宫斗宅斗?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然后看看有没有办法再穿回去。
“沈状元,还不接旨谢恩?”
旁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林渊抬起头,看到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周围的官员们,目光各异。
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漠然。
更多的是一种看好戏的姿态。
新科状元,未来的天子门生,就这么被张相收入囊中,成了张家的一条狗。
真是可惜了。
也真是活该。
谁让他那么出风头呢?
林渊的目光扫过站在百官之首,那个身穿绯色官袍,面容清癯,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
张承。
他甚至没有看林渊一眼,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林渊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
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残留的巨大不甘和愤怒。
原主沈修,是个有抱负的理想主义者,他想做孤臣,想做直臣,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而不是给权臣当女婿!
这道圣旨,不仅毁了他的前程,更是对他十年寒窗的一种极致羞辱。
所以,他不堪受辱,怒火攻心,直接气死了。
然后,便宜了林渊这个异世孤魂。
接旨?
接了这道旨,他这辈子就完了。
每天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还要为她那个权臣爹卖命,跟一群老狐狸勾心斗角。
这比写BUG还让人痛苦!
林渊深吸一口气。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龙椅上那个面容模糊的皇帝。
“陛下!”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大殿中却格外清晰。
“臣,有本奏。”
大殿之内,刹那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
疯了?
这个新科状元是疯了吗?
圣旨已下,金口玉言,他不但不接旨,还要启奏?
他想奏什么?
抗旨不成!
那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大胆沈修!陛下赐婚乃是天恩,你敢不敬?”
张承终于缓缓转过头,那双锐利的眼睛第一次落在了林渊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冰冷的警告。
仿佛在说:年轻人,不要自误。
林渊却仿佛没有看到。
他只是挺直了脊梁,对着龙椅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道。
“臣不敢不敬。”
“臣只是有一事不明,恳请陛下解惑。”
龙椅上,那个年轻的皇帝似乎也来了兴趣,他身体微微前倾,发出略带稚嫩但威严的声音。
“哦?你有何事不明?”
林渊的心跳在加速。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作为一个程序员,他最擅长的就是在看似无解的规则中,找到那个可以利用的“漏洞”。
现在,他就要利用这个封建王朝最大的规则——皇权。
“臣斗胆请问陛下。”
林渊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大夏律法,可有规定,状元必须配丑女?”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金銮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雷,所有官员都懵了。
丑女?
他竟然敢当着满朝文武和皇帝的面,说张大学士的女儿是丑女?!
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
张承的脸色瞬间铁青,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射出骇人的杀气,死死地钉在林渊身上。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林渊此刻已经死了千百遍。
“放肆!”
老太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渊尖叫起来。
“你……你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污蔑朝廷大员家眷!来人啊,给咱家把他拖出去!”
几个殿前侍卫立刻上前,就要来架林渊的胳膊。
“慢着。”
龙椅上,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制止了侍卫。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丝玩味。
“沈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你可有证据,证明张大学士之女……容貌不佳?”
皇帝刻意避开了那个“丑”字,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渊身上。
他们想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状元郎,要如何收场。
张承的女儿张婉儿虽然刁蛮,但见过她真容的人并不多,大家闺秀,岂是外人能随意窥探的?
说她丑,不过是坊间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罢了。
你沈修凭什么这么说?
张承的拳头在袖中捏得咯咯作响,他已经决定,不管今天沈修说什么,都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林渊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依旧跪得笔直。
“陛下,臣没有证据。”
“臣也从未见过张小姐。”
大殿内一片哗然。
没有证据?没见过?
那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就连皇帝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悦。
戏耍君王,可是重罪。
张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结束了。
这个状元,到此为止了。
然而,林渊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但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林渊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臣自入京赶考以来,耳边听闻最多的,便是两件事。”
“第一,当今陛下乃是圣明之君,我大夏国泰民安。”
他先是狠狠地拍了一下皇帝的马屁。
年轻的皇帝果然面色稍缓。
“第二,便是张大学士的千金,‘才’名远扬,容貌……惊为天人。”
他故意在“才”字上加了重音,又在“惊为天人”处顿了一下。
其中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陛下,臣乃一介书生,十年寒窗,所求为何?”
“不过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如今,国泰民安,臣治国平天下尚无用武之地。唯有修身齐家,方是臣的本分。”
“臣听闻,相由心生。若臣每日面对一位让臣心神不宁、寢食难安的妻子,如何能修身养性?如何能保持心境澄明,为陛下分忧?”
“这……这岂不是要毁了臣的道心!”
“陛下!”林渊猛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声泪俱下,“臣并非嫌弃张小姐,臣只是……臣只是怕啊!”
“臣怕自己道心不稳,辜负了圣人教诲,更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为了我大夏的将来,为了能更好地为陛下效力,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荡气回肠。
殿中百官一个个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还能有这种操作?
把嫌弃人家丑,硬生生说成了为了保全道心,为了更好地为国效力?
这脸皮,得有多厚?
这脑子,得转多快?
这已经不是无耻了,这简直是把无耻升华到了一种艺术的高度!
张承的脸,已经由铁青变成了酱紫。
他活了六十年,宦海沉浮,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但像沈修这样,当着他的面,把他女儿贬得一文不值,还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为国为民的忠臣的,他真是头一次见!
他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当场发作。
而龙椅上的皇帝,沉默了。
他看着跪在下面的沈修,眼神变幻莫测。
有趣。
太有趣了。
他登基三年,见惯了朝臣们的阿谀奉承,党同伐异。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跟他说话。
他没有直接反抗皇权,反而把皇权捧得高高的。
他没有直接攻击张承,反而把问题归结于自己“道心不稳”。
他把一个死局,硬生生给盘活了。
皇帝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看了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张承,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沈修。
“既然如此……”
皇帝拖长了声音。
“朕,岂能做那毁人道心之事?”
张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朕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要收回成命的时候,皇帝的话锋却陡然一转。
“……给你一个机会。”
皇帝站起身,缓缓走下龙椅,来到林渊面前。
“沈修,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之内,你若能为我大夏立下一件功劳,证明你的‘道心’确实值得保全,朕,便允你所请。”
“但若你做不到,或者只是在此哗众取宠……”
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
“那你不仅要娶了张婉儿,朕还要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你,可敢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