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重生手撕渣男逆水寒

痛

是那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密密麻麻的酸痛，啃噬着我每一寸衰败的肌理。

五脏六腑像是被浸在冰冷的酸液里，沉重地坠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肺腑深处撕裂般的钝痛。

喉咙干得发紧，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咽下粗糙的砂砾。

我猛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艰难地聚焦。熟悉的鲛绡帐顶，繁复的云鹤暗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名贵香料也无法完全掩盖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衰朽气息。

是我的寝殿。荣阳长公主府，我缠绵病榻数载的囚笼。

不是黄泉？不是那令人窒息、满心愤懑与绝望的冰冷棺椁？

我记得那最后的时刻。叛军的喊杀声震耳欲聋，穿透了重重宫墙，直抵我这死寂的公主府。

我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枯槁的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床沿，指甲崩裂也毫无所觉。

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我视若珍宝、倾尽心血养育的女儿，会亲手将那致命的毒药，一勺一勺，喂进我的口中？

为什么那张曾依偎在我怀里、满是孺慕之情的脸，会变得如此陌生而冷酷？为什么…

我耗尽半生心血，甚至赔上自己为人母的可能才扶上皇位的胞弟新垣赫，那新垣家的万里江山，最终会葬送在我亲手教养出来的“女儿”手里？

最后涌入耳中的，是心腹老嬷嬷赵氏撕心裂肺、带着无尽惊恐的哭喊：“殿下！殿下啊——！郡主…郡主她拿着您的凤纹佩，调走了隐卫…她、她是去帮那起兵的逆贼啊——！”

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堵住了我所有的疑问和不甘。

眼前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带着滔天的恨意与蚀骨的冰冷。

可现在…

我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下光滑微凉的锦缎。指尖传来的微弱触感真实得让我心悸。

我不是死了吗？死在那无边的背叛和冲天的怒火里。

为何又回到了这具被毒药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身体里？

难道是…苍天有眼？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

念头一起，沉寂已久的心脏竟猛地撞击了一下胸腔，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也点燃了一丝微弱的、几乎被前世绝望扑灭的火苗。

我咬紧牙关，忍受着胸腔的闷痛，艰难地侧过头，目光投向窗外。

夜色浓稠如墨，廊下悬挂的宫灯在风中摇晃，投下幢幢不安的光影。

更深露重，正是万物沉寂之时。

“咳咳…”一阵无法抑制的呛咳涌上，我蜷缩起身子，单薄的中衣瞬间被冷汗浸透。

每一次咳嗽都震得胸腔剧痛，喉咙里那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甜腥又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寝殿沉重的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一个纤细的身影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是踮着脚尖走了进来。

昏黄的烛光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姿，月白色的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像一朵悄然绽放的幽昙。

那张脸，眉目如画，带着一种精心教养出的、近乎完美的温婉娴静，此刻更是笼罩着一层令人心软的担忧和关切。

是我的女儿，新垣静婉。

前世，每一次看到这张脸，尤其是她端着药碗、满眼忧色地靠近时，我那颗被病痛折磨得麻木的心，总会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那是支撑我在无边苦海里挣扎的最后一点浮木。

我会强撑着精神，努力咽下那苦涩的药汁，只为看到她脸上那一点点安心和舒展的笑容。

可此刻…

我藏在锦被下的手，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尖锐的刺痛让我混乱的思绪瞬间凝聚，眼底最后一丝残留的温情被冰封碾碎。

恨意，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静婉。我的好女儿。我倾尽所有温柔与心血浇灌出来的……毒蛇！

我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剧烈咳嗽后的胸膛微微起伏。

我强迫自己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只留下一片刻意营造的虚弱和混沌。

脚步声停在床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少女身上惯用的、清甜的梨花香幽幽传来，此刻却只让我胃里一阵翻搅。

那香气，曾是母女间最亲昵的印记，如今闻着，却像是毒蛇吐信的腥风。

“母亲？”新垣静婉的声音响起，刻意放得又轻又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心，“您醒了？感觉好些了吗？是不是又咳得厉害了？”

我没有立刻睁眼，只是虚弱地又咳了几声，气息短促，仿佛随时都会接不上来。

我感觉到静婉温热的手轻轻覆上了我的额头，那触感让我的皮肤下意识泛起一阵寒意。

“还是烫得厉害。”静婉的声音里满是心疼，几乎要落下泪来，“母亲，您别怕，药熬好了。方太医说这药对您的消渴之症最是对症，只要按时服下，定能慢慢好转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拿起那温热的药碗，用精致的玉勺轻轻搅动着，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我这才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带着久病之人特有的迷茫和疲惫。

目光落在静婉手中的药碗上。浓稠的褐色药汁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袅袅升起的热气带着浓烈的苦味扑面而来。

然而，就在那纯粹的苦涩之下，我那被前世记忆淬炼过、变得异常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完美掩盖的异样气息。

那气味…很淡，像是某种特殊的草木灰烬，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本能反胃的甜腻。

前世我缠绵病榻，嗅觉早已被浓重的药味麻痹，加上对女儿毫无保留的信任，从未察觉过这药里的猫腻。

如今，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和警惕重新审视，这丝异样便如同黑夜里的磷火，刺眼得让我心头剧震！

消渴之症？方太医？

好一个对症良药！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太医！

我强忍着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恨意，目光落在静婉脸上。

少女的眼眸清澈见底，盛满了纯粹的担忧和期盼，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前倾，姿态温顺而依恋，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母亲，趁热喝了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静婉的声音柔得像三月的春水，勺子已经舀起一勺药汁，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递到我唇边。那姿态，那眼神，完美无瑕，足以骗过世上任何人。